第三十五章 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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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陈家宅内，陈文一人坐在阳台，一旁的桌子上歪七竖八的倒着空酒瓶。他猛灌了满满一杯的伏特加，望着眼前的宅子，眉目间透着沉闷。
在他的记忆里，陈公明从未给过他父亲的关爱，他一直想要得到父亲的肯定，但是却只是他放在手里的棋子。
宋丘廉在佣人的指引下走到了内室，望着陈文，恍惚间却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陈公明。
陈文一直盯着楼下早年间陈公明亲自派人为他修建的一座秋千架，缓缓的低吟，又拿起了桌上的一瓶酒咬开瓶塞大口的喝着。
佣人想要向陈文通报，但却被宋丘廉拦下。他微微蹙着眉头，望着陈文颓废的背影，过鼻间所闻的皆是刺鼻的酒味。
“那座秋千架是我父亲在我9岁那年为我修的，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为我做过的事情。”
宋丘廉沉默，夜晚的温度有些低，风也显得有些萧瑟。
“只是他不知道我从小体质就弱，浮空的感觉会让我晕厥，我只坐过一次。”
陈文踉跄的起身转过头望着宋丘廉，猩红的双眼透露出了某一种决绝。
“宋律师，如果法律也可以制止人的仇恨该有多好？”
“那恐怕没有人可以逃脱它的制裁。”
陈文望着宋丘廉，有些狼狈的笑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我恨过他，甚至到现在也恨他。但是人活着最痛苦的一件事情，就是你恨的人同时也是你最爱的人。所以现在我却只想救他。”
宋丘廉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陈文，迟迟却没有开口。
久了，宋丘廉缓缓叹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浅浅喝了一口。
“抬会的案子因为时隔几十年的时间，知道真相的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时代不同了，好不容易可以逃开了，现在没人愿意再惹一身腥。”
“为什么你这么认定是我父亲干的？”
宋丘廉望着陈文更加忧郁的眼神，在某一刻读到了一种渴求。
“我也希望不是..”
宋丘廉犹豫了会，望着楼下的秋千架。
“天底下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我在问你话！”陈文厉声打断了宋丘廉。
“只有因为各种原因不了解他们的父母。”
陈文猛的站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杯子，紧紧盯着宋丘廉。
“你又怎么能够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对他来说，就只不过是一个物件，是一个他精雕细琢的物件。人不会对一个东西有什么感情，摔碎了，也不会心疼！”
宋丘廉打开公文包，把一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望着陈文。
“这是一份记录了当年由你父亲组织的抬会的部分进账记录与参会人员的名单。看与不看，你自己决定。”
宋丘廉理了理西服的领口，拿起公文包转身离开。
陈文望着桌上的文件，微微晃着脑袋，面目变得扭曲，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我已经销案了，蒙叔扛下了明泰花园的案子。”
宋丘廉顿住，转过身望着陈文。
陈文的笑声更加的凄楚，转过头望着楼下的秋千架。
“无论他爱不爱我，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在恨他的同时，还在爱着他。”
“你为什么...”
“这就是答案，他是我父亲，我没有办法，必须救他。明江骗了我，他想要的是我父亲的命！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是利用仇人的儿子报仇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卑鄙的事情！”
夜色中的一切都很好的隐蔽着，仅有远处街道上滚滚的车流声汇成一气。
“宋律师，请你别忘了，这些年你一直都是我们家聘用的律师。”
宋丘廉有些烦闷，与陈文死死的对视着。
“我是名律师，同样不是一个物件，更不是一个工具。”
说完话，宋丘廉大踏步离开，只留下陈文独自一人在原地站着。
（二）
三日后，一则陈家集团董事长陈公明无罪释放的新闻在整个北仑炸开了锅。
陈公明的独子陈文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就这近一月以来被媒体曝光的公司丑闻向外界发表澄清声明。
苏茗站在人群里望着被各大媒体围堵的陈文，紧紧皱着眉头。
江如笙同样出席了发布会，和手下人打了招呼走到了苏茗的身边。
“你不该来的。”
苏茗脸上的愁云一转即驶，带着某一份轻蔑的笑意望着江如笙。
“难不成你认为他陈家能够当众把我怎么样吗？”
“这已经是定局了，无论你要做什么，仅靠你一人，根本不可能撼动陈家这条大船。”
“就算法律奈何不了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叫做天谴。该来的始终要来，谁也拦不住。”
苏茗转身离开。
明家。
明江紧紧盯着电视里的新闻转播，鼻间的气息变得愈发的沉重，眼前的视线不断的旋转，一阵激烈的头痛在整个头部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缓缓的起身，走到卧室，从柜子里抱出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在里面找到了一本老相册。翻开几页，上个世纪的老照片经过了岁月的侵蚀透着幽黄，一个身穿旗袍，温婉如玉的女人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个女人，便是秦扇。
1987年。
彼时的伊人早为人妇，岁月纵是静好，也难逃分崩离析。
秦扇怀胎五月，一人一扇，垂首案前，忧思深深。
一旁的收音机里放着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窗外细雨绵绵，小贩走街过巷的喊声久久不绝。
秦扇提笔落字，在一张纸上留下了一段词：
相思闻苦，一纸朱砂煮雀楼。春朝冷落，千张宣笺染墨休。雎鸠涵涵，如婤美才。脉脉猾骨，绕指温柔。庭祠地里掩烂梅，一笔写乱秋。高阁束之纷乱年，几载画别容。
......
明江披着雨衣开门走入，望着放下钢笔转身迎来的秦扇，眼神晃过了一丝纠葛。
“我身上有屋外的寒气，别传给你了。”
秦扇微微的摇头，要替他脱下雨衣。
“我自己来，你去歇着吧。”
“我做了晚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有些累了，我去睡会。”
明江转身上楼，只留秦扇一人，垂首站在原地。
收音机里的歌声大起，屋外的一阵风吹开了半合着的窗子，风携卷着细雨刮进了屋子里。
往事不要再提
.....
将往事留在风中。
.....
2014年。
明亦打开明家的铁门，望着屋内客厅电视里播着的新闻，转身走入了卧室。明江独自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爸。”
明江回过神来，瞧见了明亦，错乱的把老物件重新放回木盒子，别过头抹干了眼角的眼泪，起身望着明亦。
明亦望着眼前父亲的举动，眼神更加的坚定。
“爸，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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