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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密信


  从西北郊工坊回到朔州城, 还没到侯府门前,王徽在马背上就远远地看见府里大总管冯厚德正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

  自打从军以来,王徽和身边下属们就过惯了俭省日子, 只要力所能及, 基本上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足足有两三年工夫,他们身边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的,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王徽升任平朔将军,都没有改变。

  可后来破了王庭,封了一等燕云侯, 又兼着雁门卫和燕云卫两地的都指挥使, 镇北大将军怎么说也是从二品大员, 几个部下各自也都是参将、同知这样的高级将领,各司其职,每日里诸事缠身, 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像是端茶倒水打扫屋子洗衣做饭这样的活计——是真心抽不出时间去做了。

  王徽历来追求的就是效益最大化,身份不同, 分工自然也就不同,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琐事上,倒还真不如买些下人回来,把体力劳动这部分事情分担了去,也能教下属们专注于自己手头上更紧要的工作。

  故而不独王徽有自己的燕云侯府,其他几位参将、同知、佥事们也各有各的宅子, 当然,一切还是以俭省为要,连侯府也不过只是个三进的中等宅院,毗邻卫所衙门,其余人也就紧挨着侯府各自置下了自己的住所,最多也不过是个两进的院子。

  不过王鸢和李谧暂时还没心思建自己的府邸,这两个技术狂人一到了朔州就一头扎进工坊里不出来了,打量着是几年之内都不打算搬家,王徽倒也由得他们,反正房子地皮都长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了,想开府另居,随时都可以。

  几个部下府里的下人都是他们自个儿挑的,各自管着府里一些杂务粗活就行,平日商议大事,多半也是在侯府里碰头,故而挑选下人也不用特别小心。

  而王徽府里的下人就得好生拣选一番,她本有意把金陵紫金别院的杨宝兴夫妇接过来,然而转念一想,京师也算是重要之地,杨氏夫妇留在金陵自有用处,倒是不好直接就挪到朔州来,于是便嘱托濮阳荑和魏紫几个细心的,在周边县镇物色一些人手过来。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大同府邵家人的参谋跑腿,忙了个把月,总算定下了侯府各处服侍伺候的下人,王徽节俭,请的人也不多,统共也才三十来个,领头的就是冯厚德夫妇,一个是大总管,一个是掌事妈妈,王徽宵衣旰食日理万机的,自然腾不出空来处理中馈,就暂时交给冯婆子料理,余下又有守门回事、浆洗洒扫、灶上炊饭、马厩车房一应人等,也都分派到了夫妇两人手底下总揽。

  而王徽作为侯府唯一的主子,又是燕云的父母官,房里自然也不能没有贴身伺候的人,送过来的年轻丫头都是平头正脸、机灵麻利的,王徽看着也满意,就拨了两个丫鬟到主院伺候平日起居,一个取名叫紫笋,一个取名叫雪芽,却都是茶叶的名字。

  所有这些下人,都是燕云人氏,大都住在朔州周边,最远的也是应州人,邵家人拍胸脯保证可靠,王徽也动用自家势力调查过,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也就安心用了下去。

  可眼下这冯总管竟直接在府门口候着,虽说礼当如此,但瞅着那神情就有点不太对,探头探脑的,平日里是个沉稳持重的人,如今这样可不太对劲。

  王徽就皱了眉头,驱马小跑过去,下了马,自有小厮过来料理马匹,又把几位参将、同知请到西厅用饭去,冯厚德这才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将军,打南边来的,今儿早晨刚送过来。”

  王徽接过信封,见是牛皮纸封札,信口的封腊上印了个小小的“f”,正是她教给皇贵妃的密信手法,这个小写f,代表的正是“付”。

  “知道了。”王徽不忙拆开,只收到了怀里,又问,“人呢?走了?”

  “是,刚送到就走了,一口茶水都不及喝,说是还要回南边复命。”冯厚德轻声道,“嘱咐小的定要亲手把这信交到您手上。”

  王徽点点头,随口夸奖几句,又笑道:“好了,也累了一上午了,先回去吃饭罢。”

  冯厚德拱手应下,却服侍着王徽到了西厅门口,这才恭敬退去。

  虽然不善言辞,但却是个办实事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也很少见他拍燕云侯的马屁,却和自家婆娘两个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大事小事都不用主子操心,当差也有小半年了,还没出过什么大的差池,王徽对这两夫妇也是越来越满意。

  一边想着,她就踱进了屋门,丫头们在稍间铺开桌子,陪着几位部下一道用过饭,又吩咐李谧下午把新铸出来的钢锭送到府里给她过目,这才让众人各自散去家里休息,只留了云绿一人叙话。

  两人来到书房里,屏退了下人,关好房门,王徽这才拿出皇贵妃的密信来看。

  一目十行匆匆看完,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手把信笺递给云绿,“你看看。”

  云绿一时揣摩不透主子表情里的含义,双手接过信来,一边读一边就皱紧了眉头,可看到最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有什么想法?”王徽就问。

  “皇后娘娘到底是吃透了陛下的性子,这也都是咱们早就料到的了。只不过……”云绿笑笑,缓缓开口,“以往倒没瞧出来,这位王家夫人,竟也是个有手段的。”

  “没瞧出来么?”王徽就笑,“你主子我那千金症候到现在也不过才好一小半,还得梦莲每日配了药调理……可不就是我那好继母的手笔?”

  原来这信上也没有说太多事情,不过就是二月里张瑾的钦差队伍离开朔州的时候,王徽提过的那两件事。

  三月底金陵秀女大选,京中从六品往上、各地从五品往上,十三至十八岁的未婚女子全都在应选之列,穆家的嫡长女、皇后的侄女穆萱,到底还是进了宫。

  皇贵妃在信中说得细致,皇后仍在圈禁之中,选秀自然由她和永嘉帝主持,那穆家姑娘走上前的时候,端庄秀丽,袅娜大方,仪态雍容,温柔典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活脱脱就是个年轻版的穆皇后。

  连声音都像极了。

  永嘉帝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勾勾盯着那姑娘看了好久,脸色阴晴不定,瞧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皇贵妃早得了王徽指示,主动叫了留牌子,永嘉帝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后续拟新人位份的时候,皇贵妃想着既然皇帝喜欢,就索性大方一回,寻思着干脆晋穆氏女为从五品贵人得了——那也是这一届入选的秀女中最高的位份。

  然而永嘉帝却传来了旨意,指名道姓册穆萱为正五品嫔,封号“兰”。

  皇贵妃这才意识到事态可能有点严重。

  按大楚祖制来讲,正五品嫔算是后宫女人的一个重要分水岭,五品往上,每一级妃嫔都会有人数限制,颁给金册宝印,享有符合自己位份仪制的头面首饰、衣冠朝服,待皇帝殡天之后,就算无所出,好歹也能封个太嫔,得以在宫中安度晚年。

  而各类节庆典仪之上,能够参与的妃子最低也得是个嫔,再往下就没资格出席了,而册嫔的圣旨形式更是必须得上明黄帛书,不像那些低位宫嫔一般,随便一个口谕就能册封。

  一般来说,正五品嫔是没有封号的,前面大都加上嫔的娘家姓氏用来区分,纵观大楚十二代帝王,除去太|祖女帝,其他十一位皇帝的后宫里头,但凡是有封号的嫔,无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后宫道路平步青云,少说也能做到九嫔之位,活得更长久一点,贵淑贤德四妃也是大有人在,更有几位做到了太后之位,后宫独尊,无限荣光。

  大楚历朝以来,便是再受宠的妃嫔,也没有刚选秀的时候就能册嫔的,更别提封号了。

  而更令皇贵妃担忧的是,穆嫔这个“兰”字的封号,竟也是穆皇后闺名中的一个字。

  永嘉帝的说法却是:“萱草忘忧,兰草高洁,这个字很适合她。”

  然后又大手一挥,直接把主位空虚的畅春宫赐给了兰嫔居住,并传口谕说以后兰嫔就是畅春宫的主位妃子了。

  后宫上下顿时大哗,大楚立朝三百余年,典制上写得明明白白,只有正三品婕妤及以上的妃子,才能担一宫主位之责,一个正五品的嫔,还是刚入宫的秀女,何德何能竟敢掌管畅春宫?

  ……这还没侍寝呢,就又是嫔位又是封号的,还是穆皇后的闺名,还一宫主位——老皇帝是有多喜欢这个姑娘?又是有多怀念年轻时候的穆皇后?

  永嘉帝一口气破了这么多祖制,他老人家倒是爽快,只管挖坑不管埋,剩下一屁股烂摊子一股脑全塞到皇贵妃怀里,庆熹宫上下忙了小半个月才把后宫诸妃的怒火压了下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永嘉帝就根本顾不上去别的地方,一连十几天全宿在畅春宫了。

  不管兰嫔如何受宠,她都已经是阖宫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贵妃面上不露声色,给王徽的信里却表达了十足十的担忧,兰嫔一入宫势头就这样凶猛,圣眷优渥,盛宠更胜皇贵妃自己当年……这样下去,便算给她树再多的敌人,然而永嘉帝日日对着那张酷肖皇后的脸,也难保不睹人思人,总有一天——说不定就会把皇后给放出来啊!

  皇贵妃在信里拉拉杂杂抱怨了一大通,又埋怨王徽净会给她寻麻烦,而后笔锋一转,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又替换晚了!!

  不过我在憋大招……老读者应该都知道我说的大招是啥。

  不保证能憋出来!不要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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