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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机锋


  穆皇后这番话一出口, 殿内就有一瞬间的寂静。

  王徽笑容不变,抬眼看过去。

  却见孔全禄站在永嘉帝身后,刚好面对着她, 仍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样子, 只把嘴巴朝皇帝的方向努了努, 而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穆皇后提出来的给燕云王指婚一事,永嘉帝虽不说全盘否定,但至少也是保留了意见的。

  而这一点,从刚才永嘉帝那句“还得看燕云王自己的主意”, 就能窥得一二端倪。

  王徽就笑笑, 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给皇后行了一礼, 感激道:“臣何德何能,些许小事,竟劳得娘娘躬亲垂问, 臣实是三生有幸, 不胜惶恐……”

  穆皇后摆摆手,“燕云王不必过谦, 本宫不过是出力为你相看个夫婿罢了, 比起燕云王为我大楚立下的千秋之功,却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

  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更何况,事关终身,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在渊纵然战功赫赫,却终究是个女子,咱们女子么,到后头终究要归于家室的,早些寻个良人,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一面说还一面笑得慈祥,语气又是亲密又是推心置腹。

  老皇帝依旧不紧不慢品着茶,郑唯悯脸上笑容早就消失了,微蹙了眉头看向皇后,郑葭脸色也不好看,小脸绷得紧紧的,竟像是同谁赌气一般。

  殿内唯二带笑者,竟只有王徽和穆皇后两人。

  王徽一时但笑不语,倒是太子有点坐不住,他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迟疑一下,终是开口道:“母后,燕云王当年在定国公府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和离也不过才六年有余,现下谈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

  穆皇后看儿子一眼,暗恨不已,心道这孩子除了给自己拆台什么都不会,面上仍是笑语盈盈,埋怨道:“皇儿说什么呢,本宫经的手,又岂能再把燕云王推火坑里去?”

  太子还待说什么,王徽却笑吟吟道:“娘娘所言极是,若臣当真有意婚嫁,那自然是要腆着脸请托娘娘襄助的。”

  穆皇后自然听出她言下之意,心中一直紧紧按着的不悦终于冒出头来,淡淡道:“怎么,听燕云王这意思,竟是无意婚嫁不成?”

  她说这话时,脸上笑容已然全部收敛,脸一板,吊梢眉微竖,中宫皇后的威势就悄然流泻出来。

  郑葭看一眼王徽又看一眼母后,又是担忧又是难过,却不太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

  王徽却好似没看到皇后的脸色一般,仍然意态悠闲,微笑道:“娘娘误会了。只是——”

  她一顿,脸上笑容淡去,目光扫过屋里所有人,缓缓道:“只如今柔然之患虽灭,海内却远不敢称‘太平’,西域诸国动荡难平,南疆百夷不臣已久,东海一隅又有扶桑岛国虎视眈眈,昔年冠军侯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说至此,她又是一顿,转而面向永嘉帝,两手一拱,长揖到地,而后直起身子,昂首慨然道:“臣虽不敢自比霍嫖姚,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臣乃敕封燕云郡王,陛下授臣以高位重权,托臣以虎符雄兵,知遇之恩、拳拳之意,臣唯死而后已方能报之。唯今臣有用之身,一人便足可当得千千万万‘匹夫’之力,焉能妄自菲薄而退居后宅,俾一身所学难以报效家国,如此岂非辜负陛下、辜负苍生?!”

  一番话说完,王徽袍袖一拂,双手负于身后,昂然而立,胸膛略略起伏,脸上笑容早已无影无踪,只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双眼却微微发亮。

  ——看着好像当真气到不行的样子。

  元帅对自己越发精湛的演技感到十分满意。

  殿内所有人,上至帝后,下至孔全禄、肖宝臻、彩笺这些宦官宫女,无不被这酣畅淋漓的雄辩镇住了,一时竟无人开口,只呆呆地盯着燕云王看个不休。

  郑唯悯有些激动,嘴角难以自抑地浮现笑意,连连点头,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郑葭脸蛋红得苹果也似,目不转睛盯住王徽,看着她潇洒卓荦立于那处,整座大殿的光芒好像都集于她一人之身,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好像马上就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一样。

  不过,到底还是永嘉帝第一个有了反应。

  “好!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皇帝朗声大笑,甚至拍了两下巴掌,只觉自己垂暮之年,竟也被这短短八个字激起了胸中豪气,右手指住王徽,连连笑道,“好,好,好一个燕云王!不愧是朕之爱将!就凭你这句话,这南北西东八万里的江山,朕就放心再让你去打个三十年!”

  这句话从皇帝嘴里说出来,自然意义重大。

  王徽重现笑容,连忙又行一礼,永嘉帝心情极好,甚至起了身,又亲自扶了她一把。

  另一边孔全禄也松了口气,不免凑趣道:“陛下这是高兴坏了,可鞑子那么大的地界儿,也不过六年就打了下来,燕云王用兵如神,陛下洪福齐天,这天下一统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何需三十年那么久呢。”

  一时众人又都笑了出来,殿内气氛轻松而活泼。

  唯有穆皇后心中不忿,却不得不摆出笑脸来,僵笑半晌,到底忍不住看向永嘉帝,半真半假埋怨道:“陛下,燕云王是功臣,可说起话来也太没个边际了,这说得就好像臣妾要与她指一门亲事,便是陷她于不忠不义之地呢。”

  王徽面露诧异,又冲皇后行个礼,讶然道:“是臣的不是,只不过娘娘说要给臣找个归宿,莫非臣嫁人之后,依旧能挂帅出征,去战场上杀敌不成?”

  穆皇后一时语塞,只觉满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连皇帝也似笑非笑看了过来,一时回想起同梁璞商议的对策,到底咬咬牙,强笑道:“若是那等寻常女子,自然讲究出嫁从夫,可燕云王功在社稷,都说你是大楚三百年不遇的将星呢,若嫁了人就再也不能杀敌,岂不可惜?”

  这话头一打开,初时说得艰难,到后来却也顺溜了,穆皇后就清清嗓子,脸上笑容真诚许多,又道:“本宫就给你打个包票,成亲之后,不拘是谁,若哪个敢约束于你,不许你为朝廷效力,本宫第一个不饶他。”

  ——不管怎么样,先找个男人绑住她再说!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情又是一变,各种各样的目光就又投到了王徽身上。

  然而王徽却依旧八风不动,笑容可亲。

  她示意小宫女过来把茶杯满上,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道:“如此说来,娘娘莫不是早就打量好人选了?”

  永嘉帝也瞄一眼过来,口中叫一声:“梓童。”语气倒是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来。

  穆皇后浑若无事,掩口笑道:“倒教你猜着了。陛下,您还记得康王家的老幺吗,前年才赐了定安伯的那个。”

  “你是说唯宣?”永嘉帝想了一阵,说出一个名字,却不知想到什么,竟是没再出言反对,只是又看王徽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孔全禄一时有些紧张,不住给王徽打眼色。

  皇后却喜道:“就是他。在渊,康王爷你应该晓得,原是先帝次子,极得陛下信重的老人……唯宣是他的嫡幼子,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婚配,性子绵软和顺,最擅诗词书画,长得也好,前年蜀王与他求了个三等伯的爵位,品秩远不如郡王,是决计不敢欺负你的。”

  然而还没等王徽说话,淮阳小公主却不乐意了。

  她嘴巴撅得老高,几乎能挂上油瓶,板着小脸瞪皇后,“母后,您可别说好不说坏,十二堂哥那点子破事,咱们谁不晓得呀,都二十五了还没娶妻,后院里却是花团锦簇,姨娘侍妾一划拉一簸箕……”

  “住口!”穆皇后被闺女抢白,恼羞成怒,“你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谁教你的这些浑话?是不是墨荷那蹄子?本宫明儿就贬她去浣衣局……”

  “才不是墨荷!”郑葭听闻要连累自己心爱的贴身宫女,顿时吓到,眼圈也红了,“明、明明就是真事,还……还不许人说了么?别说宫里,就是满金陵城也尽知道了!您说是为了燕云王好,可又为何指了这么一门亲事?这跟定国公家的那个有什么两样?”

  几句话虽是连哭带说,充满了小女儿家的娇憨稚气,却难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连王徽都听得暗暗点头,穆皇后一张脸更是红一阵白一阵,憋了半晌,终于恶狠狠甩一句:“郑葭,本宫平日真是把你宠坏了!”

  小公主仍是抽噎不休,王徽自来却最见不得美人落泪,想了一想,招手命人拿过一盏灯来,端着走到郑葭面前,温声道:“公主莫要伤心了,臣变个戏法给你瞧好不好?”

  郑葭哽咽着抬起头来,一眼撞进那双温柔含笑的黑眸里,顿时脸一红,眼泪倒是止住了,水盈盈的大眼瞅她一眼,声调里带着可爱的鼻音,“好啊,你变就是。”

  王徽一笑,把那灯放在郑葭身旁茶几上,而后退开足有丈许远,拱手道:“如此,殿下便瞧好了。”

  虽说是给郑葭变的戏法,却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连皇后一时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探头望过去。

  王徽笑容不变,只稍稍迈开一步,双足开立不丁不八,右手抬起,摆个起手式,而后一掌向前横劈而出,离得近的人只觉一股劲风拂过,再定睛一看,一丈外的那盏灯竟然熄灭了。

  “这、这是什么?”郑葭一脸不可思议,早忘了哭泣,拿起那烛台左看右看,却哪里又寻得着什么开关机括?

  王徽就笑着解释,“原也不是什么戏法,不过外家横练的铁掌功夫罢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上个五六年,掌风当能拂灭一丈外的烛火。”

  顿了顿又道:“臣功力尚浅,如此已是极限,若再站得远些,便劈不灭了。”

  郑葭自幼长在深宫,哪里见过如此神妙又好玩的绝学,一时又惊又喜,抬眼看看负手而立、英气逼人的燕云王,一时脸一红,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笑着低下头去。

  帝后和太子三人却想得更多一些,一时看着王徽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深意。

  只知燕云王智计百出,用兵如神,却不知她一身功夫竟也练得如此精深……

  这么一打岔,殿内气氛倒松快了一些,穆皇后定定神,看了太子一眼。

  郑唯悯收到母后眼色,虽是打心底里不情愿,却到底还是更亲近母亲,迟疑一阵,终于开口道:“在渊,正月二十乃是太子妃生辰,届时东宫会有小宴,孤这厢便算正式邀你了,到时候可一定要给孤这个面子才好。”

  王徽眼光流转,扫一眼皇后,佯作沉吟片刻,才笑道:“太子殿下相邀,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只皇后娘娘方才说的那位定安伯爷,不如也一并邀了到场,臣也好亲自相看相看。”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又是一惊。

  孔全禄尤其惊疑不定,心说这燕云王是中了哪门子邪,莫非竟真打算下嫁不成?一边拼了老命给王徽打眼色,只觉眼皮都要抽筋了。

  永嘉帝仍然不动声色,太子微微一叹,郑葭咬着嘴唇不说话,穆皇后心里却也有些打鼓,她心知这燕云王难对付,如今却这样轻易便答允了要相看那定安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可思来想去,又始终琢磨不出王徽要用什么招数,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那郑唯宣给一刀杀了吧?

  心中尚自难决,嘴上也在推托,“在渊有这想法自然很好,只是嫁娶大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到了正日子,不妨也把你爹娘一并带上,一同掌掌眼……”

  竟是要捎带着把王世通和兰氏夫妇也扯上。

  王徽心下一哂,面上却冷了下来,袖子一拂,淡淡道:“回娘娘的话,臣本是个粗人,也不同您拐弯抹角,只我那继母自来与我不睦,家父宠信续弦,置臣这个原配嫡女于不顾,臣当年在定国公府受尽苦楚,求告无门,他二人也从不曾施以援手……太子妃生辰若是还要延请这两位,那便恕臣无礼,不再登门了。”

  大楚自来以孝治天下,最讲究君臣父子之道,所谓子不言父母之过,便算王氏夫妇对王徽再不好,王徽在御前这样直言长辈之过,也是——不能说是错吧,至少也是极为光棍的。

  然而有些时候,对付这些满口礼义道德、深受教条束缚的古人,光棍却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哪怕贵为帝后,也是一样。

  更何况王徽身为燕云郡王,手握重兵,正是圣眷最隆之时,永嘉帝但凡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因为王世通一个五品京官就发作王徽。

  穆皇后就不言语了,老皇帝不疼不痒申斥几句,王徽恭恭敬敬认了错,太子却到底拍了胸脯,保证不会邀请王氏夫妇赴宴。

  话说至此,皇后的目的也算初步达成,虽说王徽一言一行大出她意料之外,待到太子妃寿辰之日,恐怕难免另有波折,但——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穆皇后就长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又闲聊片刻,自鸣钟便报了酉初,天色已暗了下来,王徽就起身告辞,皇后则趁机把老皇帝留在了自己宫里。

  太子先行回了东宫,孔全禄被永嘉帝遣出来,亲自送王徽出宫,郑葭则依依不舍倚在门边,目送着燕云王的身影渐渐远去。

  #

  迁延一晚上,孔全禄总算找到了跟燕云王单独叙话的机会,一拐过弯去,再见不到坤宁宫的影子,孔大伴就急火火说道:“哎哟我的王爷诶,您这心里头到底是怎么个成算,怎就答应了皇后娘娘啦?难不成您真……真打算嫁那个……”

  到底为奴多年,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孔大伴,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去诋毁贵人,几个字支支吾吾含在嘴里,一张老脸却皱成了橘子皮,苦巴巴瞪着王徽。

  王徽看着好笑,眼见天色晚了,宫门渐近,也就不再逗他,只笑道:“大伴想左了,本王既选了这条路,那便是再难再险也要走下去,是早已绝了嫁娶婚配的念想的。”

  孔全禄听她这么说,心里方始安生一些,却仍是问道:“那、那您又为何要答应太子殿下去赴宴呐?”

  王徽略微放缓脚步,紧一紧身上玄狐大氅,悠然道:“皇后既要对付我,自然不可能只有指婚这一招,而既要指婚,就自然不可能只有定安伯一个人选。”

  孔全禄连连点头,眼巴巴等着她往下说。

  王徽就摇头道:“便算我驳回了定安伯一人,后头肯定还有十七八个等着让我继续挑,与其一个个推了,夜长梦多,倒不如一举斩草除根,彻底绝了他们让我嫁人的念想,如此方能摒除后顾之忧,专心应对其它。”

  孔全禄到底也在权力漩涡中心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初时忧急攻心,反应自然有点慢,可眼下王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凭他的聪明才智,自然也领悟了过来,顿时恍然道:“原来如此!奴才晓得了,您是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消做出桩什么事来,让那起子贵人压根不想娶您,再加上陛下的意思,中宫自然也就不好强人所难,乱点鸳鸯谱了,如此嫁娶之患,当能根除。”

  王徽不由抚掌而笑,点头道:“知我者,大伴也。”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请各位小天使千万、一定、必须、绝对不要去别人的文下推荐这篇文……

  不是不喜欢更多的读者,但是人一多了难免就……总之作者是个超级无敌大号玻璃心qq

  一玻璃心了就难过,一难过了就无心码字,一无心码字就……我就不多说了TAT

  另外,在晋江这个网站,在别人的文下提另一篇文,也是不礼貌的行为呀~当然我个人是欢迎大家在我的文下友好讨论推荐其他文的哈哈,但是难保其他作者不会反感这种行为呀。

  PS:我只想安安静静把这篇文码到完结,守着你们这些有爱的小天使,哪怕人少也好,只要你们爱我,爱这篇文就足够了。

  不需要推荐,不需要安利(除非你能很确定对方会喜欢这篇文,或者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来拍砖),尤其不需要在别人的文下推荐!么么哒!

  再次鞠躬致谢~爱你们每一个人(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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