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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其实游湖这个见面的方式,在京城的大家闺秀中是最常见的。通常,贵族家的小姐们每月可以有两次出府散心的机会,自己散心当然无聊,便会约上同等身份的闺中蜜友,各自带上三五个贴身丫环及家丁,打扮得美丽而不失端庄、轻快而不失仪态,脂粉淡扫、荷包透香、加上周身的钗环珠翠点缀,若是这小姐们都姿色上佳,那本身也算是城内美景了。即然是“美景”,当然也要讲究个“秀美景”的方式,总不好在大街上闲晃或是去那些个男人常去的酒楼茶楼吧,所以选择一是去庙里敬香,选择二是游园游湖。

  此刻的青乔坐在湖心画舫内,打量着坐在对面,两指捻杯饮茶的月华,竟恍然有种隔世之觉。

  “月华,你请我和青乔来,所为何事?”遥星怕冷,将靠近自己身侧的窗子掩了大半,方才回身,问着月华。

  “你还是老样子,弱不禁风的。”月华撇了眼遥星,说着。又看了看青乔,嘴角一抹嘲笑,“你倒是吃得壮实。”

  青乔并不想跟她斗嘴,直接了当最好,“月华,有事就说,拉我们来湖心吹凉风有什么意思。”

  其实青乔也觉得游湖这借口着实不错,船在湖心,船工是月华安排的,想必安全。三人各自的丫环又都在舱外候着,无论三人聊什么,也不必担心有人窃听或是被人听到。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今天风有些大,吹得青乔有点冷,明明在硬扛,偏偏又被月华嘲笑了壮实。

  “你以为我想约你们啊,是有两件事。”月华自怀中拿出两个小巧的香囊,一个给遥星,一个给青乔,“这是这个月的解药,苏统领命我给你们。另外,还有件事要你们做,准确的说,是要你做。”月华看着青乔,似笑非笑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叙旧的闲情雅志。”青乔也“笑”着,收起药,懒懒回应:“说吧,什么事。”

  “三日后的午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独孤长信带去南市一品楼附近。”月华收了笑意,严肃起来。

  青乔却仍旧懒懒的,“你以什么身份可以对我发号施令?”

  “怎地,你不服,是要苏统领亲自来跟你说?还是……你想要灵素来?”月华深知青乔痛点在哪儿,刻意刺之。

  若是几日前,恐怕青乔真的会被刺痛,可如今却不同。青乔反而眼睛亮了些,精神了起来:“好啊,可以啊,苏统领也好,灵素也好,我还真有点想念他们了。月华你能联系上?那请他们来啊。”

  月华怔了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青乔,算了。”遥星轻轻抚了下青乔的肩膀,柔声劝慰,“月华一定是得了苏统领的指示,不会是她自己的意思。”

  “要你替我说?”月华却丝毫不领遥星的情,语气愈发嘲讽,“平素最厌的就是你,总摆出一副贤良淑德楚楚动人的体已样子,现在就我们三个在,你又装给谁看?”

  “我……”遥星怔怔的看着月华,眼中瞬间蕴了泪光。

  “又来,又要哭。”月华白了遥星一眼,看向青乔,“怎样,被她出卖的感觉怎样?听苏统领说,你已经猜到了接近独孤长信的人,本来就安排的是你,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青乔不语,只是笑了笑,“我被蒙在鼓里不假,可我却不知你在高兴些什么。你我都是棋子,就算我是泥捏的,你是金子打的,又有什么不同?下棋的人是同一个。”

  “下棋的人是同一个,可若你是棋主,是会更珍惜泥捏的,还是金子造的?”月华似笑非笑,直接说着。

  青乔想了想,点点头,“嗯,这个问题假以时日,不需我回答,你自会明白。”

  “我一直明白,是你糊涂罢了。”月华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了,“在岛上你以为可以救下所有人,却没想到最先捅了你一刀的就是你最信任的那个。其实……青乔,若你我之间终有一场恶斗,那赢的那个一定是我。因为我目标简单明确,就一个字:活。哪怕是独活,这世上唯一能让我起善念的,只有岁华一人而已。可你不同,你口口声声也是要活,可牵挂着的却比谁都多。你这样的人,最后害死你的不会是别人,是你自己。”

  说完,也不等青乔有何反应,月华笑意吟吟站起身走向舱门,推开了门,风便灌了进来,月华立于门口,俏然转身,看着怔怔坐着的青乔和遥星,锦缎绣云的宽幅长袖随风舞起,整个人竟出了几分不憾不惧的霸气。

  而自己呢?

  青乔望着脱胎换骨的月华,忽觉心中消沉数日的阴郁之气一点点的消着,她该如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入夜,樱草伺候着青乔洗漱完毕,便替青乔熄了灯离开。青乔躺在床榻上,闭眼安然睡熟了一样,可半柱香后却又坐了起来,眼中清明的毫无睡意,也不下床,也不点灯,从枕下摸出月华给的那颗药丸,趁着窗外透进来细微的月色端详了会儿。想了想,将药丸捏碎,吃了大半,余下一点儿又仔细收好,依旧放回枕下,方才躺了回去。

  这药丸只能维持她一个月的解毒而已,可她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施舍,要活着,只有自救。

  三日后。

  青乔记着要引独孤长信去南市,那就引咯。着实简单,几乎不用动任何脑筋,只在上午他课休的时候小声对楼上喊了句:“殿下,出去玩吗?”

  眨眼功夫,他已经笑眯眯的站在朝露阁楼下她面前了。

  独孤长信问她想去哪儿,她立刻说自己今年才到的京城,最想去的便是美食最多的去处。

  那就只有南市咯……

  于是近正午的时候,青乔换上了利落的男装,戴上风帽遮了脸,跟着独孤长信坐上能打驾的小马车,一路晃荡着来了南市。独孤长信对这里极熟,径直领着青乔去了一间店面虽小,可精致干净的食肆。本想要个雅房,青乔却怕房间里太隐秘月华也不知道要搞什么事情,便提议就在外面站着吃点,留着胃口一家家的尝。独家长信非常鄙视她这个提议,说明明可以让能打逐家买来就好,青乔却叹着他完全不懂亲自觅食焦灼等待的幸福。

  独孤长信一边嘲笑她,一边就跟着她体验“亲自觅食焦灼等待的幸福”。

  所以,此刻的他们站在食肆门口,守着为招揽生意特地置在外面的大锅,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肉丸熟。日头虽谈不上晒,却还是暖的,有些耀眼,青乔将风帽的面纱撩开了别在帽檐上好露出脸,只觉周身暖洋洋的格外妥贴。可一旁的独孤长信瞧见她的样子,却怔了下,“青乔,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这几日没休息得好?”

  青乔摇头,岔开话题,“公子,这天气真是好,我们今日出来算是对了。”

  独孤长信果然忘记自己方才担心的是什么了,对青乔的话颇不以为然,“春季是京城最差的时节。不冷不热,风徐水清,日子毫无意义。”

  青乔白了独孤长信一眼,“哦,照殿——照公子这说法,非要酷热难耐,或是寒冷迫人才叫好?”

  “那当然,性子烈的时节才叫时节,热就是要酷热,酷热的时候,自冰窖里取出些冰块,磨成细细的砂一样,淋上蜜汁、鲜果、鲜奶,躺在清凉有风之处吃了,周身舒爽。酷寒的时候,披上雪狐的披风,挑匹性子最烈的马在雪地里痛快狂奔一番,奔得累了,水晶壶温上好酒,烤上鹿脯或是一碗胡绘肉便好。唉,现下这温吞吞的,着实无聊。”

  “无聊?”青乔无奈的笑了笑,忍不住反问:“公子可有想过,百姓最怕的便是酷热和酷寒。酷热时数月无雨,庄稼干死湖塘干涸,能吃的全吃掉最后吃草吃土。酷冷的时候一户家里可能仅有一床被褥,孩子们的棉衣里絮的可能是春上存下来的柳絮,冻得满手满脸满脸的疮,冻掉手指脚趾的也不在少数。一年之中,也就是春秋两季稍好过些,可春播种秋收获,忙碌得哪里顾得上‘无聊’。”

  独孤长信并没有想到青乔会说如此一番话,他听得认真,却心有不甘,“青乔,你可认为我只是不识疾苦的公子。其实早在——”

  可独孤长信的话刚说了一半儿,食肆的伙伴已捧了两碗肉丸喊着他们,“熟了熟了,二位贵客,尝尝。”

  青乔的注意力立即被肉丸吸引,忙不迭的接碗筷,也不顾汤汁滚烫,大口开吃,只觉肉丸入口鲜香甜美软烂,简直好吃得香掉舌头。

  “伙伴,这肉丸太好吃了,如何做的?”

  可还没等伙伴答,独孤长信却答了,语气不紧不慢的:“简单啊,羊肉和猪肉切丝,加生姜、橘皮、藏瓜、葱白捣碎,和在肉里捏成大小一致的丸子先烤至半熟,再放至羊肉羹中煮至全熟即可。全名叫做‘跳炙丸’”

  青乔听得怔忡,“公子居然还知道这些!”

  “嗯,从前……有人时常做给我吃,所以记得。”独孤长信笑了笑,又瞧着青乔吃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啼笑皆非,“你慢点儿吃又没人同你争,小心烫。”

  “好吃好吃,不怕烫。”青乔一口一个,绝不含糊。可吃归吃,方才独孤长信的话却听入耳中,想了想,便一边吃,一边像是不经意问起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公子,您说的从前是指什么时候?小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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