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终于抱我了

　　毛同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张秋，心道一声自不量力，举刀一挥，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呜呜叫着涌上前去。现在的情况，谁冲在前面谁就会立功，很明显对方已经招架不住了，这个时候就要努力为社团——当然更是为了自己——多做贡献。

　　四十人围成一个里外三层的大圈，每当外层有人受伤严重，就退到里层，再由里层出人填补缺口。张秋想起从小学时自己就听过的故事，一队行进路上蚂蚁遇到大火阻碍，如果停在原地，那他们都将化为灰烬，于是，蚂蚁们一层层团成一个纯黑色的大球，朝着火场滚过去，哔哔剥剥的声响是外层的蚂蚁被烧焦，虽然死伤一片，但蚂蚁们还是存活下来，此刻的他们不正像被大火重重围困中的蚂蚁吗。

　　张秋不知道现在的团伙伙拼会是怎样一种结果，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兄弟们也包括自己被对方捉住，狠劲折磨的下场。张秋觉得对不起兄弟们，是他带着他们闯进了龙潭虎穴，而他却没办法再带他们闯出去。张秋还想到江雪，如果自己败了，还有谁会去救她，雪儿啊，你到底在哪！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没来由的一阵轰鸣，骤雨倾盆而下，甚至太阳还照在当空。张秋擦一把脸上的雨水汗水和血水，紧握着刀柄继续砍杀。乌云终于遮住了阳光，大地黑成一片，千万条水柱哗哗地砸到地上，砸到人的身上。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从漂泊大雨当中，隐约辨认出远方交替闪烁的红蓝警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陈虎从大厅里走出来，身后的小弟打起一把黑色雨伞，雨柱砸在伞顶发出砰砰砰的闷响。陈虎大喊一声：“全都撤，分散开去附近的场子，快！”

　　愤怒的人群已经打红了眼，陈虎的一声暴喝并没有让所有人听命撤离，毛同带着几名亲信小弟在人群中往来穿梭，拉开打红了眼的人大声喝止，让他们赶快撤离。大雨中，打斗终于停止了，毛同带着一百多号兄弟往大雨深处跑去。陈虎看着仍然站在雨中的张秋等人，他们的样子活像一尊尊杀神，陈虎的眉头跳动着，他好久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见过这样的人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警灯，陈虎大喊一声：“关门。”小弟们簇拥着陈虎回去蓝色妖姬，雨水啪啪地打在关闭的玻璃大门上。张秋看着警灯，又看着自己身旁伤痕累累的兄弟们，大喊一声：“快走！”

　　兄弟们互相搀扶着，手中仍然牢牢地攥住武器。杨羽发现张秋还站在原地，拉他一把，说道：“秋哥，看什么呢，快走啊，再不走警察就到了。”

　　张秋抓住杨羽肩膀，认真说道：“赶紧带兄弟们离开，记住，一定要把你嫂子给我找到。”

　　“秋哥，你要干嘛？”在雨中，杨羽大吼，正在离开的兄弟们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被雨水淋湿狼狈不堪的张秋。

　　“听我说。”张秋看了远方一眼，警车的轮廓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了，“警察马上就会到这里，他们有车，咱们跑不远的。我留下，挡住警察，你带着兄弟们赶紧离开这里。”

　　“秋哥，这坚决不行，你带兄弟们走，我留下！”

　　“听我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一分一秒对于我们来说都格外重要。你看看这群生龙活虎的兄弟们，一定要把他们平安带回去。至于我你放心，别忘了我舅舅是做什么的。”

　　“那也不行！”杨羽坚决反对，“你舅舅是警察，还是局长这不假，可他的性格你我还不清楚吗，他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外甥徇私的。你要是被抓走，什么下场你清楚吗，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不能有事。我留下，反正我上的职校，毕业了也没什么大前途，你赶紧走吧！”

　　“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张秋朝着杨羽咆哮，猛劲地推他，“别废话了，再拖下去全得交代在这里。赶紧走，服从命令听指挥，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蕊蕊脸上流着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她站出来坚定地说道：“杨羽，听秋哥的，你赶紧带人走吧，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好秋哥的。”

　　“不行，蕊蕊，你得跟杨羽一起走。”警车上深蓝色的两个大字已经清晰可见了，时间越发的紧迫，可蕊蕊又站出来捣乱。张秋当然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但这个时候，张秋最需要的就是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

　　“我不管，反正我要留下来。”蕊蕊意志坚定，不容置疑，推着杨羽喊道：“赶紧走啊，要不然就真来不及了。你别忘了，你嫂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得好好的，帮秋哥找到她。”

　　张秋紧握着杨羽的双肩：“蕊蕊说的没错，你一定要把雪儿给我平安的接回来。”

　　“放心吧秋哥，我一定将嫂子平安找到。”杨羽眼中流下一滴泪水，咬着压根狠下决心，对着兄弟们一挥手，大声道：“我们走！”

　　杨羽把手中的刀递给杨羽，杨羽接过去，蕊蕊也紧接着丢出自己的球棒，把张秋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张秋看着蕊蕊坚定地目光，心中不忍，缓缓说道：“蕊蕊，你不该留下来的。”

　　“不。”蕊蕊狠劲地摇头，“我应该，我愿意留下来陪着你。”

　　张秋看着警车在自己面前停下，从上面下来两个完全不认识的警察，一个看上去年龄四十来岁的老警察带着一个年纪在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两名警察打伞下车，警车顶上的警灯还在闪烁着，在雨中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效果。

　　“师傅，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喊救护车？”年轻警察问老警察。

　　“看我的，这种事不容易遇上，你跟着长点经验。”

　　老警察看一眼一旁大门上方蓝色花体的‘蓝色妖姬娱乐城’七个大字。地面上，打斗留下的血水痕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丢在地上的棍棒砍刀也都被蓝色妖姬的人收拾干净。老警察走到张秋面前，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年轻人和挽着他的漂亮女孩，眼光一闪，问道：“你是一中的学生？”

　　张秋看着自己身上来不及换的校服，点点头说道：“是，我是一中的学生。”

　　“打架斗殴对吧，走，先跟我们回所里去。”

　　老警察把张秋和蕊蕊压进警车，锁上车门。车外，年轻警察问：“师傅，咱们要不要去追逃了的人。”

　　“不必了，他们两个人就是突破点。”老警察睿智的目光穿透层层雨雾看向远方。

　　正带着徒弟巡逻的他猛然发现远处围着黑压压一群人，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当即拉响警笛，猛踩油门朝着现场冲过来。远处那群黑压压的人明显散了，一边开车他一边呼叫支援，但他知道，那些四散奔逃的人多半不会被自己人抓到。他也不想带着徒弟继续追，有这一男一女，就足够了。虽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破坏了很多痕迹，但是男孩身上的伤口，以及四周遍布的监控探头，能很好的还原发生的一切。

　　桑塔纳警车里，四个人各有心事一言不发。蕊蕊惊恐的看着前面两个警察，尤其那个年轻警察的手放在腰间，虽然他的腰间没有配枪，那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非致死性武器仍让人心生余悸。张秋坐在座位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他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蕊蕊惊恐之余看到张秋闭上双眼，吓得她猛摇张秋，边摇边喊着：“秋哥，秋哥，你没事吧秋哥？”

　　开车的老警察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提醒道：“安静些，车里不许说话。”

　　张秋挣开眼睛，朝蕊蕊挤出一抹微笑，蕊蕊还是头一次见张秋这么虚弱，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扒住车里的铁栏杆大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咱们快去医院吧，他快不行了。”

　　“叔叔？”老警察玩味着这个词，往后座看一眼说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流了这么多血啊！”蕊蕊抓着铁栏杆不放，声嘶力竭的喊着。

　　老警察不再理她，押张秋进警车的时候，他就观察了这个年轻人的伤势。几处伤口都是刀伤，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多比较吓人而已，还没到非要先送到医院治疗的程度。先去与后去的度全在自己这里，这地方距离派出所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老警察想先到派出所给他简单处理伤口，有那么多人在逃，一定要尽快审讯，对待这些社会渣滓，不需要同情。

　　“去医院啊！”蕊蕊一边大喊着，一边紧握着张秋的手，“张秋，你不要睡，千万不能睡啊！”

　　老警察拉着警笛一路飞驰，年轻警察看着歇斯底里的蕊蕊，大声喝止：“安静！安静！不要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秋伸手拉住蕊蕊的胳膊，蕊蕊回过神来关切的看着张秋，眼中的心疼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蕊蕊哭道：“张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张秋一把将蕊蕊拉到怀里抱住，没力气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蕊蕊感受着张秋怀里的温度，双眼的泪水哗哗的往下流。张秋心情复杂的抱着蕊蕊，看着前面两名警察，想到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怎么样的江雪，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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