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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雕鸮


  郢都,楚王宫,熊横精神颓唐,眼圈青黑。

  “微臣有罪!”令尹昭子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微臣多番游说赵王,却始终不能说服赵王发兵援楚,微臣……微臣实在无能!”

  熊横默然不语,双目痴呆呆凝望着王座边上的一盏连枝铜灯。

  灯台内的油料尚是充足,那灯火却总在摇晃闪烁,似随时会突然熄灭。

  一如此刻的楚国,虽疆域辽阔、人众物博,却随时都有覆亡之险。

  熊横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大楚与三晋素来互相蔑视,赵王不肯援助大楚,并不出奇,此绝非昭卿家一人之过,寡人不会怪罪昭卿家。”

  昭子叩首谢恩,但泪水仍是流淌不停。

  左徒黄歇走到殿堂中央,躬身作揖,道:“大王,秦军扼守西陵,又有来自巴蜀的水军盘踞在大江黔中段,我等已无法调令巫郡、黔中郡与滇地的大军回援,为今之计,大王只有尽快将淮北地的军队调回来,方有望保住郢都!”

  不料熊横摇一摇手,大声否决道:“不可,不可!齐国复国了,齐人正紧盯着我军占领的淮北地,倘若寡人在这时候召回大军,那就等同于将淮北地拱手还给齐国!寡人不能割舍了富饶的淮北地,不能向刚复国的齐人低头示弱!”

  黄歇听了这番话,气得眼睑充血、热泪盈眶,嘶声央求道:“微臣恳请大王三思!此时此刻,保卫国都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啊!”

  熊横也流下了两行辛酸泪,哽咽道:“寡人当然晓得要保卫郢都!可是……可是你们就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吗?黄卿家,你一向见识广博、智慧过人,你……你再替寡人想个别的法子啊!”

  黄歇“噗通”跪下,低头悲泣道:“微臣惭愧!微臣想不到别的法子!”

  熊横从龙座上站起,踉踉跄跄的冲到黄歇身前,声泪俱下的道:“黄卿家,你别急,你再仔细想想,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学即墨的齐人,死守城邑三五年,慢慢等待时机、绝地反击!寡人相信你的才干不输田单,田单能救齐国,你也能救大楚!”

  黄歇内心极苦,道:“大王,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秦军,是白起,不是燕军!这与即墨齐军当时所处的情境截然不同啊!”

  熊横道:“那么……也许我们可以向秦国求和呢!”他转过脸看着昭子,“昭卿家,你意下如何?”

  昭子摇头道:“目下秦军正得势,秦王必定不同意议和。”

  熊横道:“可是秦军攻下鄢城之后并没有直接朝郢都打来啊,说不定我们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黄歇苦笑道:“秦军久驻鄢城,旨在巩固后方防御,这恰恰是为全力攻打郢都做准备!”

  熊横腿脚一阵哆嗦,身子更乏力,脸色更难看。

  黄歇抹了把眼泪,双目直瞪瞪的注视熊横,恭敬又严肃的问道:“大王,您执意不肯召回淮北地的大军吗?”

  熊横嘴角搐动,思索了须臾,坚决的道:“淮北地,不可弃!”

  黄歇俯身一拜,不再出言争辩,脸上的表情黯淡如死灰。

  *

  郢都四面皆有丘陵,屏障天成。

  智筘跟着一条小青蛇,在郢都以东的密林中穿行了半晌,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她抬手拨开遮在洞口的枯树枝,径直走进。

  山洞里很宽敞,犹若一间屋舍,中央生着一堆篝火,边上有两张用干草铺成的矮床。

  阿闽坐在其中一张草床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小蛇、小鼠。

  “闽师姐,我给你带了食物和药材。”智筘将一个包袱放在阿闽手边,“我一路上都担心你会不辞而别、独自离开此地,现下见你还留在这儿,我心里很是高兴。”

  阿闽“嗤”的一笑,笑声中似含着愁怨与无奈之意,道:“白起要杀我报仇,我能逃到哪儿去?凭他的本事,我纵使避得了一时,却也未必能避得了一世。况且他心肠狠辣,万一他率军杀到我的家乡、屠戮我的族人泄愤,那可如何是好?我绝不能让我的家乡沦为另一个洪水深渊!我得好好想个办法,尽早杀死白起,为我自己、也为我的家乡和族人,永除祸患。”

  智筘拧开水囊的塞子,喝了一口清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顺道打听了鄢城的消息,据说秦国的大良造夫人,也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如今安然无恙。”

  阿闽乍闻此言,双眼霍然一亮。但这光亮转瞬之间便消逝无踪。

  她从智筘带来的包袱里挑出一些药材,那都是晒干了的毒蝎子、毒蜈蚣。她把毒蝎子、毒蜈蚣投喂给地上的小蛇、小鼠,一边缓缓说道:“小师妹真是命大。可是,白起依然不会放过我。”

  智筘想宽慰阿闽,道:“闽师姐,你或许是杞人忧天了,白起如何能知晓那金貂的来历?”

  阿闽干笑一声,道:“白起这个人,比淖齿之流聪明一万倍,我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智筘莞尔,道:“也罢,闽师姐决心诛杀白起,那是再好不过。对了,秦王嬴稷也在鄢城,如果闽师姐有法子诛杀白起,那我们可以把嬴稷也一并杀了,彻彻底底的重创秦国!”

  阿闽道:“我所擅长,无非是驯养毒物,可眼下我身边的毒蛇和毒鼠数量太少,若派去秦军之中,只怕还没遇到白起和秦王,就已被千万秦军杀个干净。金貂倒是好使,但毕竟我仅驯养了一只,它迟迟未归,想必是已经死在了秦军刀下。”

  智筘黛眉稍颦,问道:“闽师姐能否驯养新的毒蛇毒鼠?”

  阿闽扬唇笑道:“嘿嘿,智师妹,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盘算着在楚地的密林水泊之中多寻些蛇鼠驯养。不过现在是冬季,那些野蛇和野鼠皆蛰伏着,须等到仲春,我才能去捕捉。”

  智筘道:“要等这么久吗?万一还没到仲春,秦军就发兵进攻郢都,那可怎么办?”

  阿闽“嗤嗤”冷笑,反诘道:“保卫城池原是军人的职责,我们两个平民女人能怎么办?”

  智筘愣了一愣,一时竟答不上话。

  阿闽续道:“智师妹,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急着为楚国消灭敌患。可是你也得认清事实,光凭你我两人的本领,根本不可能穿越秦军森严的守卫去杀了白起和秦王。因此,你只能和我一同等着,等到仲春,等我驯养了更多的毒蛇、毒鼠,我们再俟机行事。”

  智筘知阿闽所言在理,不禁心生失落,唏嘘着坐到另一张草床上。

  阿闽瞟了智筘一眼,打趣般的问道:“你在玉笥山见到了你的屈先生,他对你可好吗?有没有对你嘘寒问暖的?”

  智筘鼻梁顿酸,一双杏眸差点落下泪来。她微喘了两口气,方轻声回答:“屈先生忧国忧民,最顾念的当然是鄢城之失、数十万军民之死。”

  阿闽面露嘲弄之色,道:“你总是赞美屈先生,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可是他除了会吟诗写句、抚琴弄乐,还有什么出色的呢?他的眉眼倒是挺俊,但终究年纪太大,是个老叟了。我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你为何这般的迷恋他。”

  智筘手指攥紧了衣袖,道:“屈先生真的是一位好男子,他是一位君子!”

  阿闽道:“你对他痴心,甘愿为他奔波多年,他可有回报你吗?他与你亲热过吗?你的大好年华全耗费在了他身上,你当真从未觉着可惜吗?”

  智筘低声道:“屈先生心系国家与民生,因而不暇虑及男女之情,我是体谅他的。”

  阿闽冷哂道:“他心系国家与民生有何用?一介草民老叟,有什么能耐强国安民?”

  智筘黛眉倒蹙,怫然道:“师姐此言差矣!屈先生本是在朝为官、全心辅佐国君的!只因国君昏庸,朝中奸臣当道,屈先生受了冤枉,遭到贬谪流放,所以才无法为国家出力!屈先生壮志难酬,常年郁郁寡欢,已是十分的可敬、可怜,师姐莫再讥讽他!”

  阿闽面庞微仰,似笑非笑、似叹非叹的道:“唉,还是小师妹有福气啊。”

  *

  鄢城,秦军定时寝食,按时操练,平静又严谨的度过了冬季。

  蒙骜每天除了带领士卒训练拳脚武功,自己还要多花一个时辰练习剑法。

  婷婷对剑法颇是精通,蒙骜遂常向婷婷请教,婷婷总是认真的解说,还与蒙骜拆招对练。蒙骜在婷婷的帮助下,剑法大有进益。

  这天上午,蒙骜问婷婷道:“夫人,以属下目前的武艺,能否打赢那妖妇?”

  婷婷知道他口中所称的“妖妇”正是阿闽,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雪白秀美的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淡淡笑道:“我与闽师姐分别了好多年了,她目下武艺有多高,我并不晓。”

  蒙骜叹道:“这倒也是。”

  婷婷道:“寻常的打斗也就罢了,我最怕闽师姐又放出什么剧毒的禽兽,那是太难招架。”

  白起搂着婷婷娇躯,道:“婷婷,我不是已经让将士们随身携带捕猎的网兜和抗毒的药物了吗?你不必太忧心。”

  婷婷小嘴一抿,道:“闽师姐驯养的毒物,行动速度和毒性均与常见的毒禽兽不太一样,是以我仍无法完全放心。”

  白起笑道:“你要对我军的将士们有信心。”

  婷婷点一点头,莞尔道:“恩,你说的也对。”

  午时,火头营已备好丰盛的烤牛羊肉,秦王嬴稷和相国魏冉也来到军中用膳。

  因天气晴好,众人皆在帐外饮食。

  婷婷身披金貂斗篷,玉瘦的身姿、秀美的小脸仿佛被一团金光笼罩着,更显娇媚可爱。嬴稷瞧在眼里,心绪就如春风吹过的湖水一般悠悠荡漾。

  白起将婷婷盘中的牛肉切成小块,再撒上盐、椒粉、枯茗子末。

  婷婷吃了一小块牛肉,忽然抬头问白起:“老白,你看到大凤了么?大凤怎没来吃饭?”

  白起剑眉微挑,道:“估计是飞到附近的山林里去玩了吧。它不在也好,不然叽叽喳喳的吵闹,可聒噪了。”

  婷婷鼻子里一“哼”,小拳头轻捶白起一记,又转首问伏地啃羊腿的大猫:“大猫,你看到大凤了吗?”

  大猫昂起脑袋,一双大眼睛亮闪闪、水汪汪的望着婷婷。

  婷婷苦笑道:“好吧,你也没看到大凤。”

  白起揉了揉婷婷的胳膊,道:“你好好吃饭,别惦记大凤了。大凤玩累了,自然会回来。”

  话音甫落,只听远方传来一声尖锐又怪异的嘶叫:“救命!”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声音的主人是一只绿色的鸟儿,正是大凤!

  大凤在空中疾飞,一个硕大的灰色影子紧紧跟着它,好像是把它当成了猎物!

  “嚯!好大一只雕鸮!”魏冉不禁呼道。

  蔡牧紧张道:“雕鸮可是很凶的!万一伤着大王就不好了!护驾护驾!”

  嬴稷周围的虎贲武士们早就端起了劲弩,瞄准空中的灰影。

  嬴稷淡定的道:“那雕鸮离寡人远着呢,你们别慌。”

  大凤在空中兜了个圈子,突然如箭矢也似的俯冲到白起和婷婷的食案上,叫道:“大良造!小仙女!救命!”

  白起冷冷的道:“懦弱的笨鸟,也就只会饶舌。”

  婷婷却爽朗而笑,左臂轻挥,红彤彤的衣袖将大凤笼着卷到她腿上,右臂稍抬,洁白小巧的手掌朝那雕鸮摇了一摇。

  那雕鸮的飞行速度登时变慢,“呼呼”扑动双翅,稳稳当当的落地,眼睛直勾勾的注视婷婷。众人一打量,那雕鸮的身长竟超过了三尺,实属罕见!

  大猫走上前,伸过鼻子嗅那雕鸮的气味。

  那雕鸮对猛虎毫无畏惧之态,纹丝不动的昂首站着,胸口黑、白、灰相间的羽毛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甚是英武!

  婷婷将一盘尚未切割的羊肉放在自己座位旁,然后对那雕鸮说道:“来吃吧。”

  雕鸮金黄的眼睑、漆黑的眼珠闪闪发光,“咕咕”欢呼两声,展翅低飞过去,埋头啄食羊肉。

  大凤站在婷婷腿上,冲那雕鸮喊道:“野鸟,弃恶从善!”

  婷婷笑道:“大凤,你别这么没礼貌。”

  大凤“噢”的答应,飞到另一只盘子上,也开始进食。

  嬴稷笑容满面的拍手喝彩:“小仙女驯服了一只猛禽,真是了不起!”

  婷婷欠身施礼,道:“大王谬赞。”

  白起递给婷婷一杯蜂蜜水,温和的笑道:“累了吧?喝些水解解渴。”

  婷婷嫣然道:“我没花一丝力气,怎会累?”双手接过玉杯,优雅啜饮。

  那雕鸮饱餐一顿之后,也不飞离,英姿勃勃的挺立在婷婷身畔,似决定从此追随婷婷。

  婷婷自是喜悦,给雕鸮取名为“大鸮”。

  *

  到了寅月初七,白起和婷婷在营帐内庆贺生辰。

  婷婷早早做好了一枚白玉环,赠给白起,白起也雕琢了一枚勾云纹白玉勒子,送给婷婷。

  婷婷喜道:“我此趟正好戴着你以前给我的赤玉珠项链,这白玉勒子可以配在珠链上!”于是从衣服里摸出赤玉珠链,将白玉勒子用细绳串了、连结到珠链上,兴致勃勃的问白起:“怎样?好看吗?”

  白起的目光温柔似水、深情无限,笑道:“不错,但如果是衬着婷婷胸脯的肌肤,必定更好看!”

  婷婷雪腮飞红,横眉嗔道:“老白,你又说轻浮话了!”

  白起张臂抱紧婷婷,脸上笑容愈热烈,道:“今天是你我的生辰,是好日子,婷婷莫生气!”

  婷婷娇躯一扭,傲慢的道:“我可以不生气,但你得好生的‘伺候’我。”

  白起亲了亲婷婷的丹唇,兴奋的笑道:“我哪次不是好生的‘伺候’你了?”立刻就为婷婷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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