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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一章,交换


  光阴飞逝,转眼又过了数月,夏风初临。

  这一天,平原君赵胜带着赵王之子赵郚来到咸阳,先至相府拜望穰侯魏冉。魏冉和夫人黄瑥在大门口相迎,眉欢眼笑的将赵胜叔侄请进府里。

  四人在大厅内用了茶,寒暄叙话几句,黄瑥携赵郚到偏厅吃糕点鲜果。

  赵郚今年十一岁,稚气未脱,长得清秀腼腆,模样很讨黄瑥喜欢。

  魏冉和赵胜留在大厅中,魏冉问道:“公子胜此番领着公子郚来咸阳,应是有要紧事?”

  赵胜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行确有一桩要务。赵王上个月某夜做梦,梦中先父武灵王降临,令赵王自贵国手中取回蔺、祁、离石三城。赵王深晓赵国国力、军力皆不及贵国,岂敢硬抢此三城?然赵王孝顺,又不敢违背先父之愿,思前想后,遂有了个折中之法,若贵国肯归还蔺、祁、离石三城,赵国便献出焦、黎、牛狐三城以作补偿。为表赵国诚意,赵王此次特遣爱子公子郚入秦为质,只盼秦王与穰侯应允。”

  魏冉皱一皱眉,撇着嘴唇笑道:“此事乍一听倒也合情合理,但又似乎暗藏玄机。公子胜,我一贯拿你当忘年挚友看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此事果真如同你说的那般简单?”

  赵胜忙拱手道:“在下岂敢于穰侯面前使弄机诈?便是我们赵王,也不敢挑衅大秦之威哉!三年前,秦王与穰侯曾允诺出兵四万充入赵军、援赵伐齐,最后援军迟迟不至,赵王岂有半句怨言?三年来赵军协助秦军合击齐国,作战又岂有半分懈怠?赵国恪守友道之心,天地可鉴也!”

  魏冉听了这番话,心中也隐隐生出几丝惭意来,笑道:“罢了,我魏冉信得过你公子胜。”

  赵胜喜上眉梢,道:“多谢穰侯!”

  魏冉的表情却微变严肃,道:“不过我还是得多提点你一句,这件事,万万不可生出差错来。如今大秦朝堂之中已有臣僚提议伐晋,我们大王亦存此心,若非我极力主张伐齐,只怕秦赵两国已是兵戎相见。是故,如果交换城邑这件事出了变故,那局面就未必是我能掌控的了。最差的结果,即是大秦从此联齐伐晋,那样于我而言当然不是好事,于你们赵国是福是祸,赵王与公子胜可得考量仔细了!”

  赵胜心下懔然,旋即避席行礼,道:“穰侯教诲,在下谨记!”

  第二天,赵胜和赵郚进宫面见秦王嬴稷,赵胜言明来意,双手奉上国书。

  秦王嬴稷阅览着赵国国书,心里暗自盘算:“果真只是以三城易三城,那便无事,倘若赵王胆敢耍花样,寡人正可借机发兵伐赵。”他打定了主意,再问殿内众臣:“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魏冉率先答道:“大秦与赵国乃是友邦,赵王以孝为本,又诚意十足,大秦不妨予他一个方便,此既是彰显大秦友道,亦是弘扬大秦国威与大王仁义!”

  客卿灶等人听到魏冉这般说,纷纷道:“微臣附议。”

  白起脸色冷峻如常,抱拳进言道:“微臣认为此事有诈,请大王三思。”

  人丛中的张禄霍然抬头,跟着道:“微臣也忧心赵人胡赖,大王万勿上当!”

  魏冉笑着对白起道:“武安君多虑了,赵王如果使诈,那便是蓄意引战,对赵国绝无半点益处。”

  嬴稷也笑道:“是也,赵王纵有阴谋,寡人亦无所惧。”

  白起眼瞧嬴稷和魏冉心意坚决,遂不再多言。

  张禄忖道:“该说的我已说了,他日若有差池,断断责怪不到我头上。”也就缄口收声。

  于是秦王嬴稷下旨,令蔺、祁、离石的军民撤出,再准备接纳焦、黎、石狐三城。除此之外,为表现秦国器量宏大,嬴稷也决定派一名公子或王孙赴邯郸为质。

  安国君公子柱出列一揖,道:“父王,儿臣子嗣众多,质子可从儿臣的华阳府内选出。华阳府上下深沐王恩,日夜企盼能为大秦效力、为父王尽忠!”

  嬴稷微笑道:“华阳府众人有心为寡人分忧、兼以国务为重,洵孝洵恭、大义无私,寡人甚感欣慰。质子一事,便交给安国君经办。”

  公子柱拜道:“儿臣领旨。”

  散朝后,白起与婷婷相会,两人执着手儿、言笑晏晏的往宫门走去。

  到了宫门,平原君赵胜迎上来,深施一礼,道:“参见武安君,参见武安君夫人!”

  白起不理睬他。婷婷斯文优雅的作揖回礼,含笑问道:“平原君,此次阿括来咸阳了吗?”

  白起听在耳里,恼在心底,脸色十分不好看。

  赵胜不敢观察白起,只和和气气的笑着回答婷婷:“阿括要跟着他父亲赵奢去马陵,所以这次没法来咸阳。不过他委托在下给武安君夫人捎来一箱礼物,在下一会儿就带人送到武安君府。”

  “哦,这样啊……”婷婷灵动的乌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光。

  白起心中叫好:“聒噪小子没来,我和婷婷不会被搅扰了,不错!”

  婷婷又问赵胜:“请问平原君,阿括这几年可好么?”

  赵胜笑道:“阿括很好啊!他参加了好几场伐齐战役,次次都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乐毅、蔺相如、廉颇都对他的骁勇赞不绝口哩!”

  婷婷听闻此言,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感忧虑,幽幽笑叹道:“阿括能立下战功,妾身真为他高兴,可他每次都身先士卒,也是太危险了。”

  赵胜哈哈一笑,豪爽的道:“战士一旦踏上沙场,哪还能顾忌危险呀!阿括英勇果敢,正是武将本色哉!”

  婷婷莞尔道:“平原君说的也是。妾身也有些物事要送给阿括,还需劳烦平原君带回邯郸,转交给他。”说完,袅袅行礼。

  赵胜脸颊微红,连忙作揖道:“武安君夫人无需多礼,在下乐于效劳!”

  白起夫妇回到家后,婷婷让家仆抬出一个箱子,搬到平原君赵胜的马车上。箱子里有大大小小的罐子、匣子,分别装着三七粉和多种细巧的风干、腌制美食。

  婷婷又写了一封信,再捧着一只扁匣,亲手交给赵胜。

  “这匣子里有一身日常衣服,是妾身亲手为阿括缝制的。”婷婷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匣子来给赵胜过目。

  只见那衣服是深红的底子、深蓝的衣襟袖边,恰是赵国人崇尚的配色。衣服表面密密的绣满勾云暗纹,兼具含蓄与华丽之美,做工精致无比。

  “武安君夫人好手艺!”赵胜情不自禁的赞叹。

  婷婷文雅的行礼,道:“平原君过奖。妾身还不知阿括穿着是否合身呢。”

  赵胜笑道:“夫人放心,在下回去之后,无论如何都会让阿括穿上这身衣服!”

  婷婷道了谢,又说道:“还有一事,妾身虽已写在信中,但仍要请平原君代为嘱咐阿括。阿括打仗英勇,固然是豪杰之范,但战场刀剑无眼,难保不会负伤,所以阿括若有闲暇,那便得修炼妾身传授他的内功。他若练就了纯湛的内力真气,身子即可多一道防护。”

  赵胜对武学研究不深,因此不懂内功、真气的奥妙,他只把婷婷说的这段话记住了,道:“在下回去后必定叮嘱阿括。”

  婷婷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致谢。

  白起一直陪在婷婷身旁,剑眉紧皱,钢牙暗咬,心里极不是滋味。

  赵胜离开后,白起携着婷婷来到厨房。

  这个时辰,白起须为婷婷烹制午膳。

  白起拿一块猪肉皮,放在沸水中焯一回,捞出,切成小丁,再另取一锅清水,放入切好的肉皮丁,加上姜末、淡酒、盐,小火慢煮。与此同时,旁边两个灶上一个蒸着一段腌猪瘦肉、一个煮着一锅菌菇竹荪汤。白起还备了一堆冰渣。

  婷婷见白起沉默了很久,猜到他是在生闷气,遂伸指戳一戳他的腰,笑嘻嘻的道:“老白,你为何生气呀?”

  白起脸腮一红,俯首凝望婷婷明艳甜美的笑颜,犹豫了片刻,才道:“婷婷,我嫉妒你那聒噪徒弟。”

  婷婷笑得愈欢快,道:“你嫉妒阿括作甚?就因为我给他做了身衣服吗?我也给你做过衣服呀!”

  白起道:“我怕你伤神,平日都不让你给我做衣服,但你几次固执、非要做衣服,我也不能总是拦着,你为我做的衣服,我平素一向不舍得穿。这回你又固执了,非要给那赵国小子做衣服,老实说,自从你第一天做那件衣服,我就不乐意。”

  婷婷笑道:“你不乐意,却也不曾阻止我呀。”

  白起苦涩的一笑,道:“我若阻止你,你定然不高兴。我哪里忍心惹你不高兴啊。”

  婷婷嫣然道:“噫,说到底也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你本不该计较、不该嫉妒的。”

  白起剑眉挑动,道:“除了给那小子做衣服,你还敦促他修习内功。你怎不敦促我修习内功啊?”

  婷婷哈哈大笑,雪白的小拳头在白起背后“咚咚”敲打,道:“老白,你并不需要修习内功啊!”

  白起问:“怎的不需要?”

  婷婷道:“这一来么,你天生神力,没必要另外练内力。二来么,我敦促阿括修习内功,是为了让他在战场上多个法子保护自己,而老白你,”话至此处,纤细的双臂倏然搂住白起的腰,“你由我贴身保护着,足矣!”

  白起脸红逾耳、血脉偾张,急忙就要纵臂拥抱婷婷,但顾着双手上有肉皮油渍,怕弄脏婷婷的衣服,不得已作罢,勉力忍耐着。

  是时,那肉皮汤已煮得喷香,汤汁浓稠,旁边的腌猪瘦肉也蒸熟了。

  白起遂将腌猪瘦肉切成有棱有角的细肉条,整齐摆放在一只方形陶碗底部,然后把肉皮汤缓缓倒入陶碗,撒上绿葱末,再将陶碗搁到冰渣堆上冰镇。肉皮浓汤渐渐凝固,变得如同水玉一般剔透生光。

  婷婷拊掌喝彩:“妙极!”

  白起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拿过那陶碗,倒扣在砧板上,再一揭开,一大块四四方方、晶亮透明的“肉冻”就制成了!

  “恩,香喷喷,凉丝丝,夏季吃这道菜肴最合适哩!”婷婷笑盈盈的赞道。

  白起拿起小刀,将一大块肉冻切成均匀的两寸长、一寸宽的薄片,排在盘中。

  婷婷用竹箸夹了一片肉冻片,定睛端详,但见晶亮透明的肉冻裹着粉红的腌肉、嫩黄的姜末、碧绿的葱叶,可谓色彩缤纷。

  这时白起又调了一碟酸甜味的酱汁,递给婷婷,道:“蘸着吃更好。”

  婷婷听话,将肉冻片蘸了些许酱汁,而后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斯须,眼角莹莹泪湿。

  白起随即取来干净的帛巾,小心翼翼的为婷婷拭泪,温柔笑道:“婷婷并不是头一回吃这道菜,怎又流泪了?”

  婷婷昂首,傲气的道:“我流泪是因为这肉冻实在太美味,才不管是第几回吃呢!”

  白起朗笑道:“恩,婷婷说得在理!”

  用完午膳,白起洗了餐具、炊具,就和婷婷一起到卧房里歇息。

  困意浅,兴致高,且先享乐,尽情尽欢……

  此时在华阳府,公子柱与华阳夫人芈婧正商议着挑选质子之事。

  芈婧问道:“阿柱,你心里头是否已择好了人选?”

  公子柱答道:“是的,我想让异人去赵国。”

  “异人?”芈婧双眉一蹙,不由得叹了口气,“夏氏上月里病故,那孩子刚没了生母,现又要远赴他乡做质子,真真是可怜哪……”

  公子柱道:“就是因为他生母不在了,我才选了他。如果我选其他儿子,日后那儿子的生母肯定常常来我跟前哭哭啼啼,我可受不了那吵闹。”

  芈婧轻轻颔首,道:“这倒也是。既然你已选定了异人,我今天便吩咐下去,给他好生的整理行装。”

  公子柱笑道:“有劳婧儿了。”

  这天下午,嬴异人获知自己将要去赵国为质。他和赵郚同龄,今年也仅有十一岁,连番遭遇挫折,本该心志脆弱,但他却不哭也不闹,只默默待在居室内,双手紧握着母亲夏氏留下的一根凤首玉簪。

  太阳西斜时分,芈婧走进厅室来,嬴异人把玉簪收在袖子里,毕恭毕敬的向芈婧叩拜行礼。

  芈婧扶他起身,和蔼的道:“好孩子,不用多礼了。”

  嬴异人应诺,正襟危坐,头垂得很低。

  芈婧道:“你这里的傅父、傅姆、侍婢、仆役,我都许他们跟随你一块儿去邯郸,让他们日常服侍你。此外,我还挑了两名忠勇机敏的武士,也与你同去,护卫你的安全。”

  嬴异人小声道:“多谢夫人费心。”

  芈婧从侍女手里接过一只木匣,放在嬴异人面前,道:“你的箱笼衣物、盘缠资财,我也为你打点了。这匣子里有一些我的体己珠宝,是我自个儿送你的。你仔细收着,他日或许用得着。”

  嬴异人连忙磕头辞却:“异人无德无能,不敢收受夫人的宝物。”

  芈婧温言道:“异人,我与你虽非亲生母子,但在名义上,我是你的嫡母,我们之间也算有着母子的缘分。这些珠宝正是我作为嫡母对孩儿的一片心意,你若孝顺,就莫再推辞了。”

  嬴异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悲戚,“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但他也仅仅是哭,并没有言语。

  芈婧伸手过去,轻轻拍抚他肩膀,泪汪汪的道:“好孩子,你到了邯郸,千万要善自珍重。”

  嬴异人点一点头,抽泣道:“夫人在咸阳,也要多多保重。将来异人如有机会归来,一定虔心孝敬夫人!”

  芈婧伸袖擦了擦眼泪,笑道:“好,好啊……”

  三天后,嬴异人身穿礼服,拜别华阳府众人,又进宫拜别秦王和太后。

  秦王嬴稷微笑着对平原君赵胜道:“寡人孙儿在邯郸的生活起居,便要劳烦赵王与公子胜费心看顾了。”

  赵胜躬身笑道:“在下与赵王一定用心。”

  当日,嬴异人跟随赵胜同去邯郸。

  长路迢迢,福祸难料,作客异乡,归期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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