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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一百七十九章,诱敌


  午后,秦军把主帅营帐从老马岭转移至黄土岭。

  到了酉时,白起将王龁、王陵、司马梗、司马靳、张唐这五员下属召集至大帐,一一分派军务。

  白起面色森寒如冰,冷峻的道:“赵军虽有渡丹水决战之意,但丹水以西战场辽阔,我等必须选择在有利地形作战。”言及此处,目光投向王龁,“王龁,你以秦军主帅身份,先领五万兵马突袭赵军壁垒最北的长平关,与赵军交锋后佯装败退,引赵军走长平官道、渡丹水,最终至黄土关。”

  王龁抱拳一揖,豪爽笑道:“谨诺!起哥这主意绝妙!赵军急于求胜,赵括那厮一定想着尽快擒杀我这‘秦军主帅’,所以我去当鱼饵,他必然上钩!”

  白起的神情犹然凌冽,道:“此虽为诈敌之计,我军战斗时却绝不可懈怠敷衍,撤退时的军容亦不可有丝毫散漫。赵括耳聪目明,任何异样状况皆会使他警觉。”

  王龁抱拳道:“起哥放心,我必定妥善行事,断断不会坏了我军大计!”

  白起点头,道:“司马梗听令。”

  司马梗上前一大步,躬身抱拳。

  白起道:“你领两万五千轻骑,待赵军渡过丹水,你等便自长平北的山道迂回至百里石长城后方,奇袭赵军营寨,直捣故关,夺下百里石长城。”

  他这句话一说完,那博士马上将绘制精细的地图交给司马梗,道:“将军,长平北的行军道路如图所绘,愿将军万事顺利、旗开得胜!”

  司马梗接过地图,庄严的向白起道:“属下定当完成任务!”

  白起继而道:“王陵听令。”

  王陵上前礼揖。

  白起道:“你带五万兵卒、一千辆战车,暂驻太行陉,待我军令一到,便出兵北进。”

  王陵抱拳道:“属下遵命!”

  这三道指令宣毕,在场所有人、包括婷婷,都已能够大抵预估到来日的战情。若每项部署皆依计实现,那么届时赵军的西、南、东三个方向均会被秦军封堵,而赵军北面又是不可通行的峭拔高山,即是说,秦军可完全包围住赵军。

  想到如此大好局面,王龁、王陵、张唐、司马兄弟俱是热血沸腾、斗志高涨。

  婷婷的心弦却在颤抖,眼底不断有泪水要泛涌出来,只得咬紧嘴唇、握紧双手,强忍住不合时宜的情绪。

  白起凝视婷婷片刻,接着又向张唐下令,命张唐领五万甲士严守秦军大营后方、以防赵军偷袭。

  张唐应诺,倏然脑筋一动,道:“武安君,末将有一件担忧之事。那百里石长城离邯郸甚近,我军夺下百里石长城,赵王肯定很快获悉,必会派援军来救,司马梗将军所带兵马不多,要如何招架?”

  白起冷静的道:“我已有一策,可教赵王无法调兵支援长平。”

  他双目转而看向司马梗,道:“司马梗,你挑选几员智勇兼备、可充任谍者的军吏武士,随你同行,待兵队迂回至赵军后方,你便让谍者赶赴燕国,将长平战况告知燕王。”

  王龁不禁高呼:“妙计!妙计!四十五万精锐赵军陷于长平,正是赵国国内军力虚弱之时,燕赵交恶多年,赵国侵夺了燕国的城邑,燕王若知悉赵国军力不济,岂能不趁机反攻赵国、克复失地?只要燕国攻赵,赵王自然就得派兵抵御燕军,那样便无多余的兵力驰援长平了!起哥的这一计策着实高明!太高明了!”

  王陵、张唐、司马兄弟虽不似王龁那般嚷嚷,但四人内心亦是对白起钦佩到了极点,四双眼睛闪耀着灼亮的崇仰之光。

  白起不仅兵略卓绝,还明察列国形势,并且能利用敌国邦交之患制约敌军、严密掌控战局,谋虑何其广远,实非寻常将官可及,诚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名帅,不愧为华夏战神!

  俄而,王龁等人顺次领取兵符,各自执事。

  婷婷喊住司马梗:“阿梗稍等,我给你一件物事。”说着走到书案边,取了一方缣帛,提笔写下数行端正娟秀的文字。

  “燕国虽是大秦的友邦,但我们的谍者贸然求见燕王,或许会有不便之处。到时候谍者不妨先携此帛书,去昌国君府拜访昌国君乐间,请他相助。”婷婷温和轻语,小心翼翼的将缣帛叠好,递给司马梗,“昌国君府也在蓟城,昌国君的母亲是我的同门师姐。我想无论是为了国家利益,还是顾念友情私交,昌国君都会乐意帮我们这个忙。”

  司马梗双手接过缣帛,恭敬的道:“多谢夫人指示!”

  众人陆续走出大帐,白起夫妇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白起搂住婷婷,大手轻轻抚摩婷婷瘦弱的肩背、柔软的纤腰。

  婷婷沉默着,眼圈儿胀得红红的,吹弹可破的雪白腮颊上,有一颗细小的泪珠,嘒嘒微烁。

  赵军大营,晋阳使者飞马来报,称偏师已经出动。

  赵军主帅赵括也已和下属们布置完军务。赵括将亲自率三十五万精锐大军渡过丹水、与秦军决战,贾亶、朱呈、季攸三名义弟同行。其时贾亶、朱呈、季攸三人已因军功晋升为裨将。华阳君冯亭领五万兵留守于百里石长城以东的大营。百里石长城以西至丹水东岸另分布有五万兵,由都尉郑臧总领,既作为日常防御,亦是前线大军与大营之间的接应,传送粮草与军情。

  这天清晨,赵括刚用完早膳,忽有斥候奔进大帐中报道:“王龁率军向长平关急杀而来!”

  冯亭、贾亶、朱呈、季攸俱是吃了一惊,朱呈喝道:“王龁怎还敢来寻衅!”

  赵括思索须臾,道:“百里石长城共有故关、堡头隘、长平关三个关隘,从前秦军来犯,总是攻打最南边的故关,这回却改为攻打最北边的长平关,王龁大约是以为我军把重兵设在了南边,北边疏于防范,故有此投机之举。”

  季攸冷笑道:“王龁自作聪明也!”

  赵括长身而起,浩气凛然的道:“既然王龁已先行杀来,我军现下就出击!扬我军威,剿灭秦贼!”

  贾亶、朱呈、季攸一齐精神抖擞的站起来,高声道:“出击!扬我军威,剿灭秦贼!”

  于是赵括向冯亭交代了相关事宜,之后披坚执锐、跨上白马,带领三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出长平关。

  两支军队在长平关外相遇,激战了约一个时辰,双方军官兵卒虽都英勇,但毕竟赵军人多势众,秦军处在下风。王龁目测兵卒伤亡已近一成,便下令军队往长平官道撤退。

  秦军一退,赵军当然奋起直追。

  赵括也好,其他赵军将士也罢,所有人皆期盼着尽快取得这场持久战役的胜利、班师回朝,而擒杀秦军主帅王龁,似乎就是达成这一目标的最便捷的途径。当日赵括第一次与王龁交锋,王龁及时撤回至丹水西岸,赵括因部署尚未完善,不宜长驱追杀,故没能速战速决,是为遗憾。这一回,赵军有了周详的作战部署,赵括下定决心,务须击败王龁、逐退秦军,以免战事再持续不休、将最强大的敌人招来阵前!

  然而赵军的人数太多,行伍中又有大半步卒,是以整体的追击速度不可能十分迅快。赵括只能先后派出几支小兵团急袭,一则是阻扰王龁撤退,二则是试图打散秦军的阵容、便于擒杀王龁。但秦军且退且战、应对得法,并未让赵军获得大利。

  正午,赵军追至长平官道。

  这条官道虽不算狭窄,却也容不得军队摆开大阵畅行。赵军遂收缩队形,左右两路士卒依序并入中间部队。各级军官调度、兵卒执行命令可谓神速,只是这么“收缩”之后,赵军的队伍变得更长了,进军速度又减慢了一些。

  赵括仍旧派遣兵团向秦军施袭,秦军仍旧有条不紊的应战,不知不觉,又过去了数个时辰。

  朱呈自前方回来汇报,说的依然是杀死多少敌兵、敌军阵脚不乱、王龁继续西撤。

  赵括英俊的脸庞上泛着淡淡的愁容,道:“我还盘算着能在丹水东了结了王龁,现下看来却是要事与愿违了。”

  一旁的贾亶笑着劝慰道:“大哥,我们本就要去丹水西边打一场大战的,杀王龁乃是迟早之事,无需急于一时。”

  赵括叹道:“倘使王龁毕命于此,我们之后在丹水西的战斗定将容易许多。”

  季攸逗笑道:“或许是老天爷可怜王龁,所以姑且让他这秦军主帅多威风两天!”

  朱呈道:“即使王龁回到丹水西领导秦贼大军,我们也不用怵的。自大哥挂帅以来,秦贼两战皆负,王龁根本不是大哥的对手,秦贼也不再是我军的对手!”

  赵括道:“秦军善战,绝非孱弱师旅,我等万勿小觑之。”说着不由得笑了一声,面带惭色的道:“唉,我既明白这一道理,为何偏又这般急于求成呢?我一心想着要在丹水东击杀王龁,岂不也是小觑了王龁与秦军?”

  朱呈、贾亶、季攸都笑道:“大哥放宽心!王龁死期、秦贼溃期,皆不远矣!”

  赵括微笑不语。

  黄昏,王龁率领的秦军渡过丹水,回到西岸。

  隔不多时,赵军也走出了官道、接近丹水,军队很快由收缩的窄阵复原为宽阵,在岸滩密密层层的整齐铺展,一眼望不到边际。

  赵括、朱呈两人策马驰上一处山坡,举目眺望丹水对岸的秦军阵地。只见王龁所率的军团在前方远处停住,百面黑色旌旗沐浴着夕阳余辉、猎猎飘扬,宛若翻滚的乌云。赵括遂下令,全军预备渡水。

  便在这时候,一名探马上坡来禀报:“马服君,有八个自称是长平山民的人请求一见。”

  朱呈狐疑的撇了撇嘴,道:“长平战事已历经两年,这里的居民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这会子怎突然冒出八个山民来了?忒也古怪!”

  赵括对那探马道:“带他们过来。”

  朱呈慌道:“大哥,这八个山民来历可疑,兴许是秦贼派来的刺客,企图对大哥不利!大哥勿要接见他们!”

  赵括泰然而笑:“凭我的武艺,八个刺客其奈我何?”

  探马把八人领到赵括马前。那八人皆是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穿着破旧单衣、赤着脚,脸上、身上满是汗渍尘垢。

  赵括生性善良,一瞧这八人形容凄苦,心下顿生怜悯之意,吩咐探马道:“从我的口粮中取一斗粟子赠给他们。”

  那八人立即跪倒磕头,其中一人道:“将军!小的们特意来此见您,不是为了乞讨食物!小的们是来提醒将军,勿渡丹水!”

  赵括耳闻此言,一瞬竟是愣住了。

  八个乞丐一般的贫民,陡然来到军中、反对主帅的计划,这着实令赵括震惊。

  朱呈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喝问道:“你们几个算什么人物?居然敢指导赵军主帅如何打仗?”

  那山民道:“小的们只是山野猎户,自知浅薄,不敢指导将军!但小的们少年时当过兵,所属的军队打过败仗,因而小的们知道败阵溃逃的军队是什么样子的。今天小的们见到秦军败退,他们的阵型齐整如常,绝不是丢盔弃甲的逃兵情状!是故小的们猜测秦军这是佯败,他们必在丹水西岸设下了陷阱,要加害你们赵军啊!将军切莫中计!”

  赵括听完这番话,神思已然宁定,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当年投效的军队是哪一国的?”

  八人答道:“小的们是韩国人,当年在韩军中效力。”

  赵括点头道:“这就是了,韩军溃败,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属寻常事也。然秦军不同,秦军乃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军纪极严,纵然败阵撤军,也会遵循秩序、维持阵型,以确保军心与战力不致骤然消散。我曾在阏与和金门镇两次击退秦军,亲眼见识过他们撤退的情景,便是如此严整。若他们也像韩军一样丢盔弃甲、仓皇逃散,那就不是秦军了。你们仅凭这一个所谓的异状,就认定秦军有诈,未免过于武断。你们还有其他凭据吗?如果没了,那便不能使我信服。”

  八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片晌过去,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呈不耐烦的冲八人甩手道:“你们赶紧拿着粟子走吧!区区小卒,怎懂兵略,休再妄言!”

  这八人自无才华与赵括研讨兵略,却又很不甘心,便一齐磕头谏阻道:“恳请将军珍惜士卒性命,勿渡丹水,勿中敌计!”

  赵括温和的眼神中蓦然透出凛冽凶锐的光芒,厉声道:“大敌当前,兵事艰辛,我当然深知个中凶险,但大丈夫为国征战,又岂能贪生怕死、知险而退!”顿了一顿,表情愈加冷峻几分,道:“我军军纪,行伍中不可有畏敌怯战之言论,违者杀无赦。你们不是我军士卒,我且不予追究,现令你们速速离开!倘若你们执意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莫怪我以军法裁处!”

  谁料那八人坚毅异常,依旧苦苦央求赵括,哭哭嚷嚷动静甚大。

  赵括十六岁成名,那年在麦丘助父亲赵奢夺城,原是利用了“人心”,他一贯非常了解“人心”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此时此刻,八名山民喋喋不休的唠叨“勿渡丹水、勿中敌计”,这言论一旦在兵队中蔓延开来,势必动摇军心、减损将士的勇气与斗志,那情形当真不堪设想!

  赵括虽非凶残冷酷之人,但顾及军队气象、顾及战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下令将八名山民依军法处治。

  暮云四合,赵军三十五万兵马开始渡丹水。

  王龁立时派信使回大营,将敌情禀告武安君白起。

  白起向司马梗道:“启行。”

  司马梗即率二万五千骑兵,往长平北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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