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十年

　　“以后真的见不到小师弟了吗？”沉默良久，杜如双先开口将这片死寂打破了。

　　“白姑娘死了，小师弟被废了修为了，又如何还能够回来呢？”顾长歌纵然是这些弟子中最沉稳之人，此番也忍不住为唐钰惋惜起来。

　　他甚至觉得，掌门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就连秋月大师也带着恨了几分。

　　可是玄门门规摆在那里，他们敢怒不敢言，究其缘由，谁都没有做错，错的是命运而已。

　　只叹是，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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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玄门后，唐钰先是回了一趟渝州，看了自己的父亲唐顺和妹妹唐真，可是他并没有露面，悄悄地看了几眼后，便又离开了。

　　如今离开玄门，他自觉再无脸面回去面对父亲，面对妹妹。

　　九天玄术初天境第九层的修为，说没就没了，唐钰心里觉得一阵可笑，所幸自己还有着御剑术的修为，尚可以御剑天下。

　　正当唐钰无处可去之时，清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得知前因后果后，清远不仅没有介意唐钰叛出玄门，反是邀他到东寰小住。

　　虽说是小住，可这一住，就是十年。

　　十年来，唐钰虽然一直御剑江湖，遍游天下，扶危济困，惩恶扬善，可是他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回一趟东寰的，并在那儿住上数月。

　　十年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清远俨然成了他的另一位师傅，就算清远得知他已经习得御剑术后，亦未加怪罪，反倒是指点了唐钰许多。在这十年的工夫里，唐钰的御剑术功法突飞猛进，似乎是与身体内的神秘力量有关，短短十年，他已然达到了气剑第四层。

　　放眼整个东寰，除了那些长老，便数他的修为最高了，只是东寰众弟子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唐钰的存在。

　　这一日，唐钰外出游历回来，回到在凌绝峰上的小筑时，便看到了已经站在屋前的清远。

　　这十年来，唐钰的住所一直都是这凌绝峰上的小筑，虽然有时他长时间不在，可是正阳师兄总会隔三差五来帮他打扫一番。

　　唐钰轻轻落地，镇魔剑肃然回鞘，他朝门前的清远掌门望去，轻轻作了个揖，拜道：“真人。”

　　“贫道料知你今日回来，特意在这里等你，不知道你此次出去，可曾找到了什么线索？”清远微微笑道。

　　“我总觉得当年白萱被秋月杀死后化作清风消散，并非魂飞魄散，而是被人给救走了。可是我这十年来遍历天下，却始终寻不得白萱的半分影子。”

　　唐钰的眉宇之间，隐隐有一丝哀愁漫了上来。

　　清远叹息一声，道：“当年你为白萱姑娘而叛出师门，可曾后悔过？”

　　“白萱为我而死，纵然是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对她有着愧意，又何谈后悔？”唐钰道。

　　“那你此番回来小住几日，还要再出去寻找白萱姑娘吗？”

　　十年前，唐钰心灰意冷之下以为白萱魂飞魄散，可是后来当他细细回想起来，却发现并非如此，当时的白萱不像是魂飞魄散，反是像被某个神秘至极的人救走了。

　　能够在玄门诸长老面前，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人，这个人的修为定然比林玄风要高了不知多少。

　　唐钰起初怀疑过是白萱的父母，可是白萱从未告诉过自己她的父母是谁，自己更不知道她的父母住在哪里，因此十年了半分头绪都没有。

　　“这一次回来，住上几日，我想回一趟沧澜山。”面对清远的问话，唐钰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清远并未答话，只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他回去一趟是对的。

　　东海沧澜山，玄门玉清堂。

　　唐钰御剑飞来，躲避了所有人的注意，悄然落在了后山的竹林里。再次来到这片银竹林，他便赫然想起当年白萱在这里陪着自己时的场景。

　　怕想太多而变得伤感，唐钰信步上前，悄悄往玉清堂而去。

　　玉清殿前，令正刚刚从九天神殿议事归来，脸上摆着一副臭脸。萧笙清见了，道：“自从十三离开后，你每每去九天神殿回来，总是摆着这一副臭脸，不就是恨掌门当年逐出了十三吗？”

　　“逐出”这两字在令正听来，尤为刺耳，他恨恨道：“当年是掌门要废除十三的修为，还因此杀害了那位白姑娘，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将十三逐出了师门，可是在我令正的眼里，十三还是我的弟子。只要他还肯认我这个师傅，我就不会不认他这个徒弟。”

　　“我就知道你对十三还是心存师徒之情的，只是这十年来苦了咱们的女儿了。若是不闹出那些事情，兴许咱们的女儿就已经嫁给十三了。”萧笙清提起令云卿，神色一下子变得担忧起来。

　　这些年来，令云卿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十三，甚至将唐钰留下来的小黑当成了对唐钰的思念，这十年来，将小黑照顾的无微不至。

　　萧笙清也知道，每次夜深人静之际，云卿总会对着小黑说些心里话。

　　令正听萧笙清这么一说，长叹一声，道：“咱们这个女儿，也是痴情，那清心堂大弟子周若明早已经向咱们女儿表明了爱慕之意了，可是咱们女儿连正眼也不瞧瞧人家，搞的我这个做爹的都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付俢霜了。”

　　令正说着，忽然察觉到了前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异动，他顿时眉梢一紧，向树林里看去，只听到风起时吹得林子哗哗的声音，他心中一舒，又略显遗憾。

　　唐钰躲在树林后面，眼看着师傅和师娘两人走开，两眼之中盈满了泪水。

　　十年的不归，十年的不见面，唐钰竟没想到师傅和师娘还是这样地思念着他。

　　尤其是那位心心念着自己的小师姐，唐钰更觉得愧疚几分，此次回来，唐钰只想着要带走小黑，亦不打算见小师姐一面，免得自己见了她徒增眷恋之意。

　　唐钰悄然地来到自己当初所住的房间外，正发现小黑摇着尾巴从回廊另一头走到了门口。

　　他心中一喜，心想着这回倒不费事了，正好可以抱走小黑。他看向小黑，说来也奇怪，都十年了，小黑仍旧和当年模样一般，体型并无多少增长。

　　莫非它只能长这么高吗？

　　这若是往常的狗，十年的工夫只怕都老了。

　　用不着想那么多，唐钰正准备上前去唤小黑，忽然远处转角后令云卿一声传来：“小黑，你在哪儿？”

　　唐钰心中一惊，连忙隐遁身形，躲在了树后。

　　幸亏这玄门各堂各处的树林都多，否则唐钰当真是不好藏身的。

　　令云卿一路喊着小黑的名字，一直寻到了唐钰的旧居门前，才看到小黑竟然自己开门跑进了房间里，到处嗅着唐钰当年留下来的微弱气息。

　　令云卿看到这一幕，不禁鼻子一酸，险些就哭了出来，她抱起小黑，“这十年来你每天都要来这里寻找唐钰的气息，是怕忘了这个主人吗？”

　　小黑仿佛听懂了令云卿的话，哼哼叫了两声，倍显凄凉。

　　“可惜我也不知道唐钰他去哪了，十年了，他都没有再回来看过。”令云卿叹了一声。

　　令云卿抱着小黑出了房间，小黑却忽然冲着前面的树林叫了起来，连叫了五六声后，令云卿觉得奇怪，目光向树林里看去。

　　她望着眼前摇曳的枝叶，心中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抱着小黑离开了。

　　晚上，趁着众人都在玉清殿里吃饭的时间，唐钰再次来找小黑。

　　小黑正卧在回廊的红柱下睡觉，唐钰逐渐向它走近，精灵的小黑自然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着耳朵一抖，它顿时起身，朝唐钰看去。

　　“小黑。”唐钰轻轻唤了一声，小黑两眼像是放光一般，倏地摇起尾巴，一头扑进了唐钰的怀里。

　　十年未见，小黑再次见到唐钰，依旧如同十年前一样，它的小舌头不停地在唐钰的脸上乱舔，显得十分兴奋。

　　唐钰高兴地合不拢嘴，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它的身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小黑，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你愿意吗？”

　　小黑朝玉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唐钰知道它是舍不得杜师兄和小师姐，随后，小黑又朝唐钰轻轻叫了一声，同时尾巴一左一右地摆动起来，看来是答应了。

　　一道轻风过后，一人一狗消失在了这夜色里。

　　玉清殿里，众人正在吃饭。

　　令正和萧笙清两人今日想起了唐钰，心情略有不佳，只吃了几口。

　　令正突然发现令云卿并不在座位上吃饭，问道：“云卿去哪了？”

　　顾长歌朝云卿的座位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猜测道：“师傅，小师妹兴许是去给小黑喂饭了，过一会应该就会过来的。”

　　提起小黑，令正蓦地又想起了唐钰，神色一时黯淡下来，众弟子看到师傅这般模样，都心知肚明，个个都只闷头吃饭。

　　“爹！不好了！爹！”只过了一会儿，令云卿忽然从殿外冲了进来。

　　心情本就不好的令正看她这么莽撞，更加生气几分，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爹，”令云卿脸上泛着泪水，又似带着笑容，顾长歌和杜如双他们一时竟看不出来小师妹这到底是笑还是在哭，只听她继续说道，“爹，小黑不见了，一定是唐钰回来了，唐钰把它带走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尤其是令正的脸色大变，杜如双和傅剑一等人更是慌张地跑了出去，心里期盼着还能看到唐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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