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有一个跟班是倭奴

　　天色碧蓝如洗，无边无际，除却几点飘飘荡荡、棉花糖似的云朵，除却脚下颜色单调的平坦草原，当你抬起头的时候，蓝色就填满了视线里的每一寸地方。

　　草色青绿带黄，无边无际，不看几道纵横相间的黑褐色公路，整个大地就像是一张没有边际的草绿色地毯向外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无边的蓝天给无际的绿草衬着愈发的明亮剔透。明亮剔透的天空下，黄绿色的草地上行走着一支黄绿色的军队。

　　风吹牧草斜，几只褐黄色毛茸茸的天竺鼠便显出了身形，还没等斜风休止，重新隐没掉身形，几声清脆枪声就在空旷的原野响起，因为冬天皮毛变厚显得有些痴肥的小东西便僵卧在草地上，继而马蹄阵阵，骏马奔腾如飞而至，几名骑士丝毫没有减速，一只脚撤下马镫，翻身捞起草地上的猎物，引来队列中传出的阵阵喝彩声。

　　“少爷，明石家的子弟还能看过眼否？”

　　身穿黄绿色边境警备队校官暗斜纹呢绒秋冬常服，左胸佩优异服务勋章、战伤勋章与勇敢勋章，脚蹬黑色及膝长筒厚底马靴，左手持马鞭，右手扶佩刀的明石元二郎朗声大笑着问道。只是身材矮小，面容有些呆板的倭人中校骑在高大的外海马上，怎么看都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

　　“身手矫捷，动作灵敏，相当不错！”朱猷枞赞道，心里又补充了句“身体矮瘦，截面积小，不容易挨枪子。”

　　看着倭人中校胸前三枚亮闪闪的勋章，朱猷枞颇为眼热，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可要是有真家伙，为什么要以毁容为代价去弄些山寨品呢。像明石这种能力平凡，少有战功的倭人在服役十几年后都能得到三枚勋章，要是自己稍加努力，凭着宗室的身份再过十几年会收获多少？哪怕前几等勋章得不到，可至少头像系列的会有不止一枚吧。

　　仔细想来，抛开前世毛子与北棒子的那种勋章满天飞，庆典时候身背十几斤重勋章的防弹型元帅将军们，明军把勋章佩在左胸是有着实际意义的，设想如果能够多得几枚，那岂不是可以当护胸镜用了。

　　几名骑士乍去还换，马还未停稳，一名倭人少年跳下马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朱猷枞，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年面容稚幼，因为身材矮小瘦削，堪堪过一米四，显得年纪就更小了。此时，矮矮的倭人少年站在高高的外海马下，头就仰得角度特别大，他一开口说话，骑在马上的朱猷枞就能看到他厚厚嘴唇里面藏着的后槽牙。

　　“少主，您的枪法真是太神奇了！三百米的距离打出对眼穿，这是理论上也无法完成的奇迹！请少主教教二郎吧！”

　　“二郎，少主天纵英才，单是这枪法，你这辈子就没指望了。”明石元二郎跳下马，宠溺地拍了拍少年的头，转身看着朱猷枞，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恭敬道：“少主，我这个外甥年纪虽小，不过伺候少主，干些端茶倒水，铺床跑腿的活儿还是可以胜任的，请少主看顾我这个无能舅舅的殷殷期待，让他陪伴身边，耳濡目染或可成材。”

　　“没问题，就让二郎这段时间跟着我吧。”朱猷枞点点头，见明石元二郎拿着那只被打了对眼穿的天竺鼠，嘴里啧啧有声，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熟练地剥着皮毛。冬天的小兽皮厚毛密，天竺鼠毛发又特别松软，比兔毛更致密，是上好的制裘皮衣的材料。

　　朱猷枞便不去打扰明石元二郎，信步向前，看着堪堪到他肩膀的倭人少年，微笑道：“明石泰二郎是吧，想学什么。”

　　朱猷枞心中氤氲起关于和明石元二郎同姓外甥的八卦冲动，倭人汉化之深刻超乎想象，连倒插门这样的陋习都学了十成十。

　　朱猷枞不知道，因为历史已经改变，原本因为支持倒幕而被迫自杀的明石元二郎的父亲明石助九郎活到了明石元二郎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准将三年期还差几天的时候战死在王国北疆，是王国著名的战斗英雄，也是五十年来第一个得到国王勋章的倭人。而本该三岁丧父，在外祖母家长大的明石元二郎也顺风顺水，因为父亲的余荫仕途顺利，陆大毕业后破格授予上尉军衔，领先他的同期边境警备队同学十几年，年仅三十岁就成了中校。

　　他更不知道，或许是家境更好的缘故，眼前这个憨厚矮小，单薄瘦弱的倭人少年在这个时空里早出生了八年，在原来的历史时空1892年出生，明石泰二郎1915年旧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七期的毕业，次年授予步兵少尉，最后官至少将旅团长，他的同期同学中有白洪锡，最终官至陆军中佐，是朝鲜非王族子弟中军衔第三高者，女婿为朝鲜战争韩国陆军阵亡的最高级将领，身高167厘米，体重136公斤的前韩国陆军总参谋长蔡秉德。

　　“少主觉得二郎应该学什么，二郎就学什么。少主放心，二郎肯吃苦，肯用功，虽然脑筋笨一点，不过一定会好好学的。”倭族少年的眸光中酝酿着崇拜的情绪，攥起拳头表决心。

　　“先把射击学好怎么样？一个军人，无论日后的前途如何，射击总还是最基本的技能。”朱猷枞歪着头，想了想之后建议道。

　　“二郎遵命。”倭人少年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脸上依稀带着狂热，道：“二郎愿效仿我华夏先贤悬梁刺股，卧冰求鲤之故事，刻苦勤练，不辜负少主之厚恩。”

　　能拐带一个可以压榨一辈子的小倭奴，朱猷枞还是很高兴，对于倭人少年乱用典故也就不那么不介意了。

　　骨子里朱猷枞和镆铘剑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汉族主义者，不同的是因为他前一世的死多多少少是因为日本人，他对于倭人要比朱迪铘老爷子狠多了，老爷子只是瞧不起倭族人，他则是把倭族人当成了机器，压榨出每个人的每一分潜力来。

　　“少主！”明石元二郎追了上来，他已经洗干净了双手，递过处理好了的天竺鼠皮毛，笑道：“成色的很不错，给封主大人和夫人做护膝皮垫之类是再好不过的。”

　　“中校有心了。”朱猷枞点点头，手搭凉棚，望了望北面，问道：“天要黑了，还有多久能到汇合地点？”

　　明石拿出地图，比比划划半天，回答道：“还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少主，我们是不是抓紧时间？”

　　“都上马上车！”朱猷枞点点头说道，静静看着收到命令的倭族官兵要么上了马车，要么骑上马，整个队伍丝毫不乱，速度立刻就上来了。

　　他心中再次对朱迪铘老爷子涌起浓浓的感激之情，且不说这一个多达一千五百人的营能做到如此训练有素需要费多少心血，单是配备的两千多匹外海良马就是一笔好大的财富了。

　　“明石，你麾下的健儿骑术不错，当步兵怪可惜了。”朱猷枞笑了笑，建议道：“对龙骑兵有没有兴趣？”

　　“少主过誉了。”明石元二郎谦虚着，不过微微弯起的嘴角和挺直的腰杆都表明他很为自己的部下骄傲。

　　骄傲的明石左右盼顾，不过看在朱猷枞的眼里，中校真的很像是一只在马背上蹦跳的大马猴。

　　“大马猴”侧过头，略低着头看向并行的朱猷枞道：“我们边境警备队主体由与华夏一脉相承的倭族和本地土著印第安族组成。印第安族都是纯步兵，担负守备各边境要点的责任，而我倭族更多担负机动防御与进攻的任务，倭族的步兵部队都为了保证机动性，骑术训练一直是重点，可以说都能充任龙骑兵使用。”

　　“那更好了！”朱猷枞颇为别扭地转过头，手臂竭力后伸，轻轻拍了拍胯下小红马的屁股，看着倭人中校古怪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这个，女友送的，可精贵了，脾气还大，不敢打。”

　　“真是一匹好马！是安娜小姐还是马县主（石柱马家和凤阳徐家北宗，怀远朱家西宗以及祥符张家北宗国公嫡长女受封县主这一郡王女才可以授予的爵位，以彰显皇家对于外姓功臣的恩隆。）有这等相马的眼力？”倭人中校看似仅在就马论马，可闪动着的眼神却是在不停地向外喷射着一种叫做八卦的物质。

　　“咳咳，是安娜小姐亲自挑选的马驹养大送给我的，螓蛾和安娜在我心中一视同仁，我早晚也会让安娜的身份与县主匹配的。”朱猷枞已经无数次被人拿两个小姑娘开玩笑了，略略尴尬之后也就不在意，很是自信地说道。

　　“少主一定能实现愿望的，鄙人笃信这点！”倭人中校颇为虔诚地点了点头，对于安娜日后能成为与县主并驾齐驱的国公夫人这样似有些异想天开的未来毫不怀疑。

　　朱猷枞索性倒骑着小红，嘴里轻轻哼唱“我有一头小毛驴”，轻轻地拍了拍马屁。小红很是受用，于是甩开标志性的踢踏步，速度越来越快。朱猷枞双脚离开马镫，用力按着马鞍一个腾跃，重新坐正认镫，对着追上来的明石元二郎朗声大笑道：“明石，愿不愿意冒险陪我疯狂一次，哪怕是丢了性命？”

　　“乐意之极，义不容辞！即便就此身死，明石愿效仿旧日本南北朝时的楠木正成公，以吾之七生，追随少主！”

　　明石元二郎的话更显疯狂。或许是这种生啊死啊疯啊狂啊的行为正对向往如樱花般转瞬凋零人生的倭人脾胃。

　　朱猷枞摸了摸小红的耳朵，再软语好言地劝了劝，傲娇的小红马勉强停了下来，用蹄子不住地刨着草地，表达着不满。朱猷枞摆平了小红，抬头一看，明石正抱着肩，嘴角带笑地看着他。

　　“中校，咱们就不去汇合了，一会儿你派人送信给猪头三还有花美男那两个家伙，哦，就是著名的‘血色残阳’变态二人组。以两个变态好战分子的战场嗅觉，他们接了信就应该知道怎么办了。”朱猷枞从背包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明石这才明白，少主可不是心血来潮，想必是谋划了许久。

　　明石点了点头，问道“少主，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嘿嘿，我的计划是这样……”朱猷枞搂着倭人中校的肩膀，嘀嘀咕咕地娓娓道来，心情很是愉悦。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胸有丘壑千百道，却不能一朝鸣起天下惊，这是更难受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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