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舰队司令的野望
马欢海峡以西，东南太平洋海域
下午四点，南半球高纬度海夕阳已然西下，强烈西风吹卷起的数米海浪之间，一排排吞云吐雾的钢铁巨龙的剪影在橘红色的海面上拖得老长老长。迎着南太平洋橘红色灿烂辉煌的晚霞，在夕阳下展露着大工业化时代宏伟壮丽、炮管林立的魏国海军总旗舰太祖大帝号高耸的桅杆上升起一串醒目的信号旗：太平洋，我们的洋！
紧随其后的几艘巨舰上接连升起信号旗回应着旗舰，上村彦之丞将军的座舰太祖大帝号打出的信号是：大西洋是我们的厕所，太平洋是我们的澡堂，马欢海峡就是我们的尿管。粗鲁的话语险些让风度翩翩的叶祖珪中将跳下海游过去追杀彪悍蛮勇的倭族将军，而悬挂着黄建勋将军少将旗的定海侯郑和号上打出的旗语虽然相对文雅一些，细品却更为操蛋：凡草泥马舰艏饰所至皆为我土。
以十四节速度向东的舰队逐渐接近了马欢海峡以南的火地岛，岛上的海军靶场四周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为即将进行夜间航行及炮术训练的大洋舰队照亮了目标。
这并不是这个时代最强大，最让人望而生畏的海军，但无疑是这颗水域占据地表绝大部分面积的蓝色星球上最为先进，或许也是最为训练有素的舰队。
火地岛这座王国最南端隶属魏王直属领地的岛屿人烟稀少，却在整个国家的战略布局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储量超过六百亿吨的高品质铁矿砂为王国和缺少富矿的帝国本土的钢铁工业提供了充足的高品质原材料，储量可观的镍，洛，锰矿为王国出产的高强度装甲钢提供了物质基础，相当于十五亿桶原油的油贝岩是贫油的王国目前最为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原油产地。
距离靶场十二海里的时候，整个舰队的核心，大洋舰队最精华的力量——八艘披挂着重甲，拥有强大重型火炮的钢甲巨舰在首舰太祖大帝号的带领下整齐划一向南偏转航向九十度，漂亮的飞剪式舰艏破开层层浪花，由强大的305毫米长管重炮组成的炮塔群缓缓旋转，修长的炮管褪去炮衣，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西面隐约的亮光。
六艘拥有前后各两座背负式双联装炮塔，侧影异常漂亮的“甲一”级大型远洋驱逐舰带领着数量更多，已经为王国海军征战十余年的“子一”级大型远洋驱逐舰从主力舰战列线两舰之间不足一千二百米的间隔中以高达二十五节的航速穿过，魏王海军人高超的操船技能就在这不经意间展现无遗。
在雷击舰队身后，由八艘龙江级及龙江改进型组成的巡洋舰队娴熟地穿过战列线，在雷击战队身后排成炮击线，以射速奇快的152毫米舰炮提供掩护。
总旗舰太祖大帝号露天舰桥上，对于舰队训练水平十分满意的大洋舰队参谋长林永升海军中将转过身，冲着在场的司令部参谋们扬了扬手中的不锈钢水杯：“诸位，舰队全员集合迄今已有三月，编队训练水平，炮击精度从低到高进步神速，这与诸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还望大家再接再厉，为王国海军赢得复仇之战贡献全部力量！在下以茶代酒敬诸位！”
“愿为王国拼死力战！愿为海军鞠躬尽瘁！”参谋们轰然答道，举杯一饮而尽，这其中也夹杂着诸如“愿为海军七生报国！”这样的回应，不用说这一定是某一位情绪激动的倭族海军军官。
“大战在即，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通知各中队分队指挥官，一个半小时后在会议室开会，大家先散了吧。”
大洋舰队司令官叶祖珪是海军代理司令官兼参谋长杨用霖中将多年的同学，从毕业后就在主力舰队，是从驱逐舰轮机长一步步走到大洋舰队司令官的老资格海军将领。他平日里话不多，风度翩翩，待人和蔼，对上不谄媚对下不做作，在舰队中威望甚高。他一说话，参谋军官当即散开各做各的事情。
林永升与叶祖珪是海大同届，两人有数十年的交情已经十分熟悉，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叶祖珪两道英挺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他走近几步，小声道：“司令官，你是不是在担心着什么？”
叶祖珪的眼中光芒一闪，低声问道：“怎么？大家都看出来了？”
“那倒没有。”林永升摇了摇头，继而抱着肩饶有兴致地笑道：“老伙计，咱们俩几十年的交情，可以说我对你应该比你老婆对你还要熟悉了解。有什么担心，说说看？”
“老不正经的东西！”叶祖珪笑了笑，表情严肃起来：“你没说错，确实是如此。从这三个月的大练兵来看，我们耗费巨大搞的实战化演练算是物有所值了。舰队的战术体系，技术技能，反应速度和组织能力都相较于之前有了巨大的飞跃。可问题在于，我们所有训练科目都是基于我们目前的海军战略思想所建立起来的战术体系上的训练，是基于我军舰艇设计目的和参数性能基础上的训练。老伙计，你如何看？”
林永升表情渐渐凝重：“你是担心萨利海战奥匈落后舰队以落后战法战胜意大利海军的那一幕重演？有道理！这样的练兵哪怕是效果好到了极限，海军也不过是确定了一点，即能够击败任何一支以我们为模版建立起来的规模相当的海军。王国海军界的主流观念认为，我们的战略战术体系最为科学，我们的军舰性能最为先进，所以能够战胜自己的模板就等于战胜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海军。
可不列颠海军毕竟拥有悠久的传承历史，其海军舰艇设计思路，舰队编组方式，作战体系，作战思想都有其独到之处，与那支袖珍陆军不同，米字旗下的舰队是一支敢战能战，纵横七海不畏强敌的大洋之上的勇者。
很多人都说英国海军大型舰艇的设计思路有问题，说怀特爵士设计的主力舰都是炮利甲薄的大菜饺子，我倒是不这样觉得，敢于以牺牲防护为代价加强火力，说明英国海军骨子里就是要进攻，在这样自信且敢于牺牲敢于战斗的敌人面前，任何纸面上的算计都可能落空。
以我国性能占据绝对优势的主力舰为例。我军八艘主力舰全部配备有机械式计算机，先进的观瞄一体化射击指挥盘，采用全舰统一方位射击，配备五米及七米基线长度的世界最佳的蔡氏光学测距仪，远程交火能力远远强于联军。在一万三千米的距离上，我们的四艘新型战舰能够对以二十节速度不规则运动的五千吨级巡洋舰级别目标保持百分之二以上的命中率，四艘较旧战舰也能在一万一千米的距离上达到类似的命中率。凭借航速的优势，我军主力舰编队可以一直维持远距离交战。按照以上参数确定模型，似乎我军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
只是……一旦在狭窄海域与联军发生遭遇战，我军远战能力无从发挥，采用各主炮单独解算设计诸元的联军战舰在三千米之内的交战距离上甚至要比全舰主炮齐射的我军战舰更为精准。倘若出现这样的情况，敌舰队就可以充分利用其两倍以上的数量优势从容击败我军，就算我们能让其付出相应甚至是更大的代价，哪怕是同归于尽，可王国只有一支大洋舰队，英法美三国尤其是英美两国海军还可以轻易再次组建起联合舰队，那个时候王国拿什么去防御万里海疆？
叶祖珪微眯双眼，迎着海风沉默良久，半晌之后突然睁大眼睛，和善的脸上带着往昔从未有过的锐利：“昔年太宗皇帝在第六次出征塞外的时候有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打得赢要打，打不赢创造条件也要打，而且还必须要打赢！既然我军利远战那就小心谨慎，避免进入峡湾地形，多派前出侦查舰艇。常规兵器战术难以奏奇功，那就发挥我海军特有战法和新兵器，出奇制胜！”
“司令官，你的意思是萨镇冰上校的潜艇部队和晚间大规模雷击的狼群战法？”
林永升眼睛一亮，继而迟疑着问道：“可在整个世界海战历史上，潜艇部队从未有过大规模参与海战的先例，且现有潜艇受技术条件限制，航速慢，防护差，水下续航里程极为有限，若是用于袭击港口内或是驻泊军舰倒是可以，可在舰队决战当中要发挥作用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我倒是认为，雷击舰队的狼群战法可行性较高，极有可能在决战当中发挥重大作用。我们的甲一型和子一型两款驱逐舰速度够快，雷击能力强，甲一的炮战能力也不差，四座双联装长身管105毫米主炮穿甲能力不逊色于联军老式的五英寸级别火炮，威力足以对付小型巡洋舰，龙江级轻巡洋舰的航速能够跟上雷击舰队，三座三联装152舰炮也可以压制敌战舰和装巡的副炮，凭着装甲巡洋舰级别的防护也可以压制敌几乎所有的防护巡洋舰和穹甲巡洋舰，能够承担起炮火掩护的任务，王国海军装备的1902式550毫米蒸汽鱼雷威力大，速度快，射程远，如果我们以每两个驱逐舰中队组织一波鱼雷攻击，这样的规模顺利的话一波此就能毁伤掉敌人一个中队的主力舰，哪怕是敌舰队掩护得当，能让我军主力舰拉开距离抢占丁字头也不错！”
“萨镇冰上校有一个不错的提议。”叶祖珪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声音平静地自顾自说道：“倘若我们能够将战场选在马欢海峡附近，最好是在海峡西面，那么潜艇部队的四个近岸潜艇中队的八艘大黄花鱼级，八艘比目鱼级近岸潜艇就能派上用场，再加上十二艘鱼雷口径更大，携带量也更多的大青花鱼级远洋潜艇，潜艇部队能够集中二十八艘潜艇提前赶到战场，一旦敌舰队从它们的航线上过去，那么决战开始之前起码要损失几艘战舰，哪怕都是辅助舰艇，这对于联军士气方面的影响将是巨大的。”
“这太荒谬了！”林永升忍不住驳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眼看大战在即，作为战争关键胜负手的海军独当一面的重要军官不去想可行性的办法去获得未来大决战的胜利，反而试图通过投机手段去企盼侥幸，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老林，你过于激动了。”叶祖珪淡淡瞥了一眼林永升，心里则暗暗叹息，参谋长勇则勇矣，可作为舰队大脑的参谋长却不是光勇猛就可以的，身为老派军人的林永升在这个海军技术日益飞跃的时代无疑是有些不合格的。
“你还记得杨用霖参谋长昨天发来的电报吧？”叶祖珪眉头一挑问道。
“记得，海军投入一千万扩建火地岛上的海军基地，几艘综合补给船因此将延迟两天对我大洋舰队进行补给，这不是本末倒置么？”林永升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老林，参谋长现在兼任着海军的司令，你觉得他是否有空闲会亲自发这样一份无足轻重的电报？而且，以老林的性格，没有特殊原因，他会发这么一封无聊的电报？”叶祖珪开口问道。
“你是说？！”林永升双眼猛然睁大，忍不住一声惊呼出口：“火地岛上只有一座潜艇基地，原来参谋长也同意了萨镇冰的提议！可一旦不可行怎么办？海军是一个技术兵种，也是一个严谨的兵种，怎么可以单靠这些非常规手段去取得胜利？”
“因为常规手段已经看不到多少完胜的希望。更何况……”叶祖珪看了一眼钻牛角尖的参谋长，意味深长道：“海战技术日新月异，若所有人都固执于传统，那今天我们脚下的还应该是木头帆船而船坚炮利的两万数千吨的巨舰、不久之后，我们如见看来的非常规手段未尝不可能是未来若干年海战的基本形态，任何跟不上节奏的人都将被淘汰出局。
主力编队高航速远程炮击，雷击舰队快速集群出击，潜艇部队设伏并提供前出侦查信息，或许这一战之后，这样的海战模式就是未来二十年的标准！”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这一刻，向来温润如玉的海军老将剑眉飞扬，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与坚定：“老叶，老杨是我们那批最优秀的海军人，当年在海中海大我不服他，可现在，在这片蔚蓝色的领域里，他是我唯一佩服的人！这大半年，一直是我们当中身体最好也最不显老的老杨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他已经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海军人，海军军学泰斗，为何还要这么拼命？因为这一战，我们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七千数百万民众，为了海军的荣誉，为了洗刷百年耻辱，为了海军人的职责而战。
我们这一代海军人已经老了，这或许将是我们最后一次为国争战的机会，在浩瀚的大海上将毕生所学展露在整个世界面前，让王国海军的威名从此传扬七海之间，这不正是我们海军人最大的心愿和梦寐以求的荣耀么？这一战之后，让世界海军军学届三大泰斗成为历史，让马汉，马卡洛夫去死吧，从此无人再能与老杨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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