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北线偏西 四

　　是日夜晚，被狂攻压制一整个白天的预八师以预24团三营配合白天战斗损失不大的战斗工兵营发起大规模持续不断的夜袭，白惨惨的照明弹此起彼伏一直亮到太阳重新升出地平线，魏军彻夜攻击不休，素来不擅长夜战的英军尽落下风，白日所占魏军阵地几乎全部得而复失，白天作战中表现出色的第九夸祖鲁步兵师各部溃不成军。

　　艰苦贫瘠的生活练就了非洲士兵坚韧顽强不惧牺牲的性格，不过营养极为不均衡的单调饮食却也使得相当一部分人患有严重的夜盲症，尤以新兵情况最为严重，在营养相对均衡的英国式饮食对身体产生效果之前，几乎每一个人在晚上都会成为盲人。

　　这一夜，魏军付出约两百人伤亡的代价，以这样的代价换取了多少英军的伤亡尽管王世珍并不知情，不过从天亮后英军用马车拉了一上午的尸体以及整个16日上午都未能组织起有效进攻来看，王世珍知道，这必然不会是一个小数字。根据战后英军公开的资料记载，在这个晚上，富拉尼第五步兵师阵亡169人，伤87人，夸祖鲁第九步兵师阵亡253人，伤113人，几个阿萨姆步枪联队共阵亡92人，伤565人，失踪672人。

　　不过在另外一份材料里却有着更进一步的说明，在次大陆人的565名伤者中，约有百分之八十为诈伤，在失踪的全部675人中，有597人在几天之内陆续被后方部队发现，此后以逃兵罪名被枪毙。

　　连同15日白天的战损，英军实际减员数已经超过一万人，其中两个步兵师及六个步枪联队减员9500余人，这意味着英军步兵部队已经减员百分之二十，若以纯步兵计算，英军已经失去了百分之三十五以上的战斗步兵，这样的比例已经接近使部队崩溃的上限。

　　12月16日9时，英军第九“夸祖鲁”步兵师师部

　　默里少将的指挥部是临时搭建的四处漏风的简易木板房，好在此时正值盛夏，哪怕是这海拔甚高的南太行东麓高原气温也不低。

　　凹凸不平的粗陋墙壁上挂着一张大比例战区等高线地图，密密麻麻的线条看得默里不住地皱眉。

　　“我很好奇，在遥远的过去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可怕的地质学灾难，把这些巨大的褶皱铺平足以覆盖整个地球了吧？”

　　一旁的第五“富拉尼”步兵师师长哈特少将转向地图，手指来回比划着：“阿奇博尔德，魏国人的抵抗显然没有到达极限，可我们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发起昨日白天那样规模的进攻了，我们是否向罗伯逊司令官请求增援？”

　　“当然。”默里点点头：“从敌人昨夜犹有兵力发起彻夜不休的反击来看，毫无疑问，魏国人显然已经得到了兵力的支援，或许他们已经将整个动员步兵师的一万七千人的全部集中在了我们攻击方向上。而经过昨日一天一夜的消耗，我军能够集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五千人，这样的兵力比例显然不足以发起一场成功的攻击。在罗伯逊司令官的援兵没有到来之前，我军难以继续发起有效的进攻。”

　　默里尽管承认了失败，可他却已经是骑虎难下，很难停下攻击。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军的阵地只会愈发巩固，这会对英军以后的进攻会造成极大的困难，而且他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一旦英军停止攻击，魏军很可能会趁势发起反击，那么兵力与士气均受到极大伤害的英军在面对魏国人进攻的时候很可能会发生无法控制的后果。

　　他的脑子里一颗种子倏地生根发芽，结出一个满是问号的果实：倘若攻守双方一切条件不变，只是将攻击部队换成魏军，将防守部队换成英军非洲师里最能战的富拉尼人部队，拉里奥哈城北的这场阵地攻防战的结果会是如何。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理智告诉默里，结果百分之一百将是魏军在12小时之内攻下阵地并趁势占领拉里奥哈城。

　　这样沮丧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出来，默里勉强振奋起精神，在与哈特少将商议之后，对各部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因我军当面之敌数量远超战前预估，且得到相当兵力与火力的支援，故在援军到来之前更改之前作战目标，各部新的任务如下：

　　其一，六个阿萨姆步枪联队整编为四个，限16日15时之前完成编组并能够随时投入战斗。

　　其二，以至今尚未参战的仅有的两个步兵团，即第五“富拉尼”步兵师第13步兵团与第九“夸祖鲁”步兵师27步兵团于本日下午对魏军阵地发起攻击，务必于15时之前夺回在昨日夜间失去的魏军第一线阵地。

　　第三，两师除参战部队外，其余各部交替后撤，并构筑大纵深防御工事体系，严防魏军可能的进攻。

　　第五，四个炮兵团及两师师属炮兵在炮火准备后两重型榴弹炮团先行撤退，另外各部炮兵在位步兵提供全程徐进弹幕掩护射击之后，限于14时30分之前撤出阵地。工兵部队务必于15时之前在预先选定地点完成为各炮兵部队构筑射击掩体之作业。

　　随后默里又与参战英军所有团（联队）以上军官联名向集团军司令罗伯逊中将并北线联军总司令艾伦比中将发报，以“魏军在拉里奥哈集中极大数量兵力兵器，我军已经不可能完成预定攻击任务，甚至有在规模出乎意料之敌人攻击中彻底溃败之危险。”为由，请求两位中将从速调拨援军，规模越大越好。

　　罗伯逊中将收到电报后也毫无办法，他的非洲第一集团军是整个北线联军中最弱的集团军之一，与拥有12万员额的魏军预步第二集团军相比丝毫不占优势，目前非洲第四军第七“富拉尼”步兵师正面魏军的活动日益频繁，整个非洲第一集团军除了拉里哈奥一线部队，其余各部的兵力都被这一带所牵扯，他只能从集团军司令部调遣一个警卫营给默里少将，并发电给艾伦比中将求援。他相信，无论是处于私人关系还是维持整条战线不至崩溃的考虑，有着杰出军事素养的艾伦比中将都不会看着非洲第一集团军的防线崩溃，一定会命令被当做宝贝一样的南部非洲第一军南下就近增援默里少将所部，至于第九“夸祖鲁”步兵师的祖鲁人与布尔人如何才能不窝里斗打起来的问题，罗伯逊也头大无比，只好留给默里与博塔两个人去想办法。

　　在两个非洲步兵团进攻期间，英第五及第九非洲步兵师余部在塞沃亚尔及以南地区构筑数道战壕工事，并在城内设立核心工事。两个步兵师的工兵营则为英军占据优势的远程炮兵部队，包括18个152毫米重榴弹炮连（每连6门），9个18磅野炮连（每连6门），21个15磅野炮连（每连6门）又两个加强连（以昨日战损之后的各部合编，共15门）在城外十二处炮兵阵地构筑坚固的射击掩体。

　　太阳一寸一寸拔高，阳光一丝一丝向外绽放，时间无可避免的来到了午后，死寂惊悚的邪恶战场，饱受摧残的焦黑大地再一次被火光，硝烟，钢铁与人肉碎块所包围。

　　12时25分，炽热的空气之中陡然传来毛骨悚然的啸声，英军分布在15处炮兵阵地上的异常强大的50个炮兵连的303门75毫米以上大炮以每秒钟落弹十枚以上的密度将魏军收复的一线阵地完全笼罩在遮天蔽日的硝烟之中，

　　一瞬间，这道在昨日战斗中饱受摧残，不过两个步兵营级别规模的阵地从后方战友的视线之中消失。

　　此时预八师已经全师集结，实力大增的远程火炮群共计拥有18门射程12750米的105毫米榴弹炮，18门射程7870米的75毫米野炮，24门射程5780米的120毫米重型迫击炮。此外，在昨日黄昏之前，东北剿总下辖的飞艇部队共计起飞60架次，为该师运来了一个营18门射程高达21550米的152毫米加榴炮，10个基数的炮弹以及加榴炮营全营炮兵与200挺崭新的轻机枪。隶属定北装甲师师属炮兵团的炮一营有幸成为全军乃至全世界第一支以飞艇运输快速部署的军队，在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大规模空运中，该营700余官兵从营长任进中校往下集体吐得一塌糊涂，“多到成吨重”的呕吐物使得飞艇大队的官兵异常愤怒，从而在很长时间内，“狗与炮兵不得入内”的标语被贴满了所有飞艇的舱室，“狗娃”也因此成为昔日下士，如今的炮兵中校在“铲子”之外的另一个“雅号”。

　　实力大增的魏军远程炮群已是今非昔比，就在英军的独奏开始不到10分钟后，在校射气球的引导下，布置于两处阵地上的18门152毫米加榴炮与18门105毫米大炮对准英军炮阵地发起反制打击，布置在另外三处阵地的其余火炮则继续待机保持沉默，准备待敌步兵攻击开始后轰击其散兵线。

　　担负炮兵总指挥的任进中校出身于穿越男的起家部队定北师战斗工兵营，是军中如今风头无二的定北系里嫡系之中的嫡系，不但后台硬，炮战指挥能力历经无数战斗锻炼也极为扎实。

　　有着长期士兵和基层士官经历的任进中校作风勇猛，素以敢打硬拼著称，在其指挥下，魏军炮兵以小博大犹不落下风，在炮战中最少击毁英军25门大炮。

　　14时左右，士气消沉的英军步兵开始从已经接近至800米的出发阵地爬出，以战斗队形弓着腰默默前行。

　　守军的重机枪与迫击炮当即开火，不过在英军炽烈的反击炮火与维克斯机枪的扫射下效果有限，虽造成英军一定伤亡却无法彻底遏止敌人前进势头。

　　待英军第一道散兵线已经前进至距离魏军前沿500至600米处，第四道散兵线已经踏出出发阵地后，魏军布置于两处阵地之前一直未曾发射的75毫米野炮与120毫米迫击炮突然开火，以最大射速在三分钟内落弹一千余枚，所有轻重机枪与步枪也趁机开火，以五十米间隔排列的四道散兵线中落弹累累，子弹与炮弹片肆意横飞，不少班排在这样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全员阵亡。

　　在督战队机枪的威胁下，两团英军并未停止进攻，在以勇敢不惧牺牲闻名欧洲的本土年轻连排长们的带领下，一排又一排的散兵线涌出阵地，以近乎恒定的速度向着魏军阵地蔓延而去。

　　随着距离渐近，魏军重机枪停止长点射射击，转而开始猛烈的扫射，英军伤亡速度陡然加快，一排排倒在铅芯重弹的火力网下，此时遭受一定损失不过实力仍占绝对优势的英军炮兵集中上百门野炮猛轰魏军一线各支撑点，在昨日激战中几乎全部工事被毁的阵地所能提供的防护有限，大部分转移速度较慢的重机枪被击毁，魏军炽烈的火网渐渐稀疏。

　　冒着枪炮火力的杀伤，英军付出近千人伤亡的代价接近到魏军阵地前400米以内，随即在携带的轻机枪掩护下开始加快速度，时不时打出密集的排枪，然后趁魏军火力减弱向前跃进，以己方炮兵炸出的弹坑以及一切可以隐身的障碍物为掩护一点点顽强地向前推进。

　　守备阵地的预24团一营及二营在战前刚刚补充了由飞艇运来的轻机枪，数量多达每班一挺至两挺，诸多轻机枪编制的火网给冲锋的英军步兵造成极大的杀伤，这些十公斤左右的气冷式轻机枪机动灵活，很难被英军炮火消灭，使得魏军的火力输出一直保持在很高的水平，在进攻的非洲步兵团的官兵们看来，眼前这道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的阵地中轻机枪三点射“哒哒哒”清脆枪声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似乎魏军的机枪多得怎么也毁不完，步兵也顽强得怎样也杀不光。

　　事实上，两营守军在数十个炮兵连持续打击下，无论兵力还是兵器均损失巨大，绝大部分的重机枪，三分之一的轻机枪及迫击炮被摧毁，部队战斗减员百分之三十以上，而后方的援兵则被英军的炮火拦阻，一直上不来，或者说指挥部一直都没有下达增援的命令。

　　战后，王世珍这样解释自己让预24团官兵暴怒不已的决定：“我接到的命令是坚守阵地一直到20日12时，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必须控制部队的伤亡数字，具体来说就是每天不能超过3000人，因为超过了这个数字，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将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守住阵地。

　　基于这样的标准，我没有下令增援，因为通过英军炮火封锁向前运输兵力兵器必然遭到极大杀伤，这有使得我军伤亡速度超出预期的危险，所以我只能做出这样冷酷残忍的无奈选择。对于24团官兵，我只能说一句，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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