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大势

　　新京，新华宫

　　以这座魏王新宫为中心，沿着几条大街，国会山，首相府，内阁各部院办公楼，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陆海军总参谋部，陆军参谋部，海军参谋部，锦衣卫东镇抚司，外海人联盟另外三国及西非新平郡国驻魏国宫廷代表和政府代表官邸，帝国总督府，各现役退役高级将官官邸，近支宗室公爵官邸，公侯伯世爵勋贵府邸，宗室陆军大学，各镇国公辅国公国及王室直属领地各省驻京办事处以众星拱月之势环绕包围。

　　自开战之后，为提升行政效率并表明举国一致决心，魏国中央政府各部院在东京的办事机构和人员全部迁回距离前线更近的新京总部办公，这片往昔一年大半时间都安静冷清的腹心之地，第一次有了南半球第一强国政治中枢应有的热闹与喧嚣。

　　昨天中午，七八辆车头挂着国旗或军旗彰显主人显赫身份的高级轿车从梧桐树叶飘零的宽阔大街疾驰而过，直奔新华宫而来。大门口的禁卫军警卫不做任何检查便果断放行，能够享受王室如此规格的信重与礼遇，整个魏国也不不过百人上下，而除了镇守各处的宗室贵爵，目前在新京的绝对不超过三十人。

　　轿车脚跟脚停在中西合璧以朱红为主色调的新华宫主建筑外停车场上，一排打着黑色雨伞的新华宫禁卫军卫兵的高筒马靴踏碎仲秋似雾如丝的蒙蒙细雨，将这些着军装或正装的中老年男人迎了进去，迄今已经足足有二十四个小时。

　　执勤的卫士们尽管依旧军姿笔挺表情严肃，但双眸深处却是掩盖不住的浓浓焦灼与忐忑，能让王国军政两界领袖以近乎自我监禁的姿态慎重对待，无疑是关乎国战胜败至关紧要的事情，对于这些忠诚的宗室青年军官们而言，刚刚过去的充满煎熬与期待的24小时无疑是此生最为难捱的一天。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三十分，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有如另一时空一个世纪之后天朝帝都的每一个早晨，魏王朱猷樘，首相王琳，副首相兼财政大臣盛宣怀，外交大臣黄遵宪，大本营总参谋参谋长朱迪铘，陆军副参谋长兼训练总监部部长聂世成，海军参谋长杨用霖围坐其间，几个顶着嘿嘿熊猫眼的大臣不时对着机要室的方向投去焦灼与期待兼而有之的忐忑目光，与镇定自若的文官之首王琳首相形成鲜明对比。

　　与患得患失一夜未眠的“酸秀才”们相比，三名将人则要镇定得多，朱迪铘和聂世成这两位同时代近乎硕果仅存的老将昨夜同榻而眠，一直睡到自然醒，此时仍不时交头低语，每每说到高兴处便发出愉悦的笑声，年轻一些的杨用霖虽然昨夜在此留守，却也抓紧时间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至于朱猷樘，小胖子的表现绝对是颠覆性的，当此关键时刻，其镇定自若信心十足的表现与以往抗压能力差无城府无定力的旧有印象判若两人，着实让众人的眼球碎了一地。

　　其实小胖子在开战之初便干了一件很爷们的事情，在接见民间援战团体代表时他宣布：有形城墙挡不住外敌的贪婪，无形的众志成城才坚不可摧，国战得胜之后，我王国境内永无城墙！

　　这或许是小胖子这辈子说过的最具气势最有自信的一句话，尤其是这句“国战得胜之后”所展露出的霸气自负和必胜信念，着实在战争初期低迷时期极大鼓舞了军民的士气。

　　外海人虽然彪悍敢战，但华夏百姓从众的心态也一样具备，一个无所畏惧的领头人在一场战争之中的重要性，相当于凭空增加上百万的精锐部队。

　　很多一向以老眼光看待小胖子的人这才发现，自家这个总是笑眯眯似乎永远没有脾气也永远也长不大的国王在不声不响之间也许已经到了历代先王都未曾到过的高度。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种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润物细无声般的改变才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手腕和智慧的，从即位之初被很多人怀疑到尽收人心，小胖子只用了几年的光景，他无疑做得非常到位。

　　对肥徒儿如此出彩的表现，朱猷枞很是欣慰，死胖子毕竟是敢在战场上以亲王之尊和敌人抡大刀片子玩命的历代魏王嫡系血脉，早就该有这样的自信和霸气了！

　　至于三位将帅的自信同样各有不同，老将聂世成是标准的老陆军做派，为了一场和陆军八竿子打不着的海战耽搁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很给海军以及头顶陆军参谋长之尊跑到前线指挥却把他留下顶缸的某位无耻穿越男的面子了，至于这一仗到底是输是赢，说实话，在陆上战场占据绝对优势的当前，他才不关心这个呢。有些腹黑的说便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便是海军大败亏输陆军大获全胜力挽狂澜成为全民族中流砥柱的剧本。

　　站在军队实际第一人高度的朱迪铘考虑得更多，他实际和聂世成一样，对海战的胜利并无多大的把握，聂老将军是不懂也不想懂，而在海军领域同样造诣颇深的朱老爷子则是对新式主力舰的威力无法像通晓未来的朱猷枞以及专心于海军领域的杨用霖那样看得透彻，不过正是因为他考虑得更多，所以才心里有底，因为陆战事实上已经获得胜利，这场战争魏国最起码做到了保本，剩下就是看能赢多少的问题。

　　至于杨用霖，不得不说这位世界海军军学界三大泰斗之一的天生海军统帅的确能力拔卓，哪怕已经年过半百，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和速度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在仔细研究了第一次定国岛海战的全过程后，杨大泰斗便敏锐察觉了新式主力舰相比老式前无畏们巨大的压倒性的优势，尤其是大洋舰队变成了特遣舰队，实力上相比上次有了飞跃性的提升，能打成什么样他绝对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摧挫敌锋于正锐，力挽狂澜于既倒。

　　开战以来一系列的胜利，让自信的种子在每一名军人的心中发芽生长。

　　让种子萌发的水分养料，有军队纪律和装备的绝对优势，有东方民族相比欧美白人更具韧性与持久忍耐的民族特性，更有几支部队在几乎不可能的逆境下完成任务的近乎奇迹的杰出表现，魏军每每能在被动的局面下打出振奋人心的胜利，已经让军人们有了充足的底气和自信。

　　朱迪铘统帅军队的这些年，实际上一直在向这支军队的全体成员传输着这样一种理念：这支军队允许你犯错误，但不允许你抛弃战友。不抛弃不放弃，是魏军的灵魂，过于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种理念的发展，便是绝对相信自己的战友能够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自信与互信，便是这种理念的核心，也是老爷子留给军队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殿下！我们胜利了！完胜！海军万岁！”

　　挥舞着电报冲入书房的禁卫军上尉兴奋得手舞足蹈，泪水顺着年轻英挺的面庞汩汩而下，有些沉闷的房间立刻便沸腾了。

　　时年已经64岁的盛宣怀以年轻人也难以企及的敏捷动作一把抢过电报，随即抑扬顿挫带着浓浓清软吴语口音的普通话便在小书房里柔柔回响。

　　“……计击沉敌战列舰13艘，装甲巡洋舰6艘，其余巡洋舰12艘，毙伤俘敌约1.6万，累计击沉吨位超过30万吨。

　　……我方17舰队共中弹218枚，其中未爆弹9枚，‘武宗大帝’号中创，其余各舰损失轻微，战死官兵中校以下174人，战伤邓世昌将军以下386人。自即日起，在第三次美洲战争的战场上，联军海军部队从此不再是一支具有战斗能力的海上力量！大明帝国万岁！独立藩国联合体万岁！外海人大联盟万岁！魏国万岁！国王殿下万岁！”

　　“杨将军，海军如此辉煌大胜，王国此后何去何从，你来说两句！”朱迪铘呵呵直笑，随着年纪渐大，这柄绝世利器锋芒尽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这种出风头的机会想都不想就让了出去。

　　“杨将军，哦，很快就该叫一声杨帅了，就请杨帅说一说，咱们这些人可是赶上好时候了，这马马虎虎也算是杨帅的晋升感言嘛！”小胖子暗自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给朱迪铘敲边鼓。

　　“小杨，别客气！”

　　“杨帅，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了！”

　　“杨帅，我等洗耳恭听！”

　　……

　　一向谦虚宽容的杨用霖一如既往的谦逊儒雅，起身敬礼，慢条斯理说道：“殿下，两位军中前辈，首相阁下，诸位大臣，海军有此大胜，诸位居功至伟！感谢的话能说上一天一夜，但诸位想来此刻更想去睡觉而不是听我唠叨，所以客气话用霖便不再多说，仅就未来战局谈几点浅见。

　　这一战，联军海上力量被彻底摧毁，而在之前，他们的陆上力量也已经濒临崩溃，此时此刻，战场的平衡已经无可逆转地被彻底打破了！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的重点便不再是战争，而是战后重建和谈判，我们想要的，或许可以在这个敌人最脆弱的时候透露出去了，也许黄遵宪大臣在外交部开一次新闻发布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见王琳和朱迪铘均颔首同意，小胖子一锤定音，“杨帅的意见很好，黄大人便将我们早先议定的各项要求在发布会上透露出去。呵呵，全世界的报纸都要受益了，因为这会是明天唯一的头条。”

　　在局势扑朔迷离的五月，除了地球毁灭这样的小概率事件，没有什么消息会比这样一份决定性的战绩和魏国官方首次发布对结束战争持何种态度更能让美洲战争参与国的政客和国民关注的了。

　　因为世界又将恢复宝贵的和平，尽管插在欧洲火药桶巴尔干半岛上的导火索已经随着东南欧诸小国与奥斯曼土耳其的矛盾日益尖锐青烟袅袅，尽管中欧帝国集团和英法俄之间已经无可逆转的走向刀兵相见。

　　但不是有么一个说法么，活在裤下。

　　错了，是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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