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首辅大哥 下
“大哥，我不想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大家怎么想的彼此心知肚明，再掩饰就伤感情了。”朱猷枞摆摆手示意张謇不用解释，话锋一转：“那就求同存异吧，希望‘同’能多一些‘异’能少一些，只要别干宁与外邦不与家奴的混账事情就好。
不过，坦率地说，这场战争无论以何种结局结束，帝国的战争目的都不会达成。”
张謇略略斟酌，有些气急败坏道：“粽子，你到底是在怀疑以帝国的战争潜力无法确保必胜的结局？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都是，也不都是。”朱猷枞洒然一笑，选择开诚布公把话说明白，毕竟结拜大哥能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不拿出些重量级的东西是过不了关的。
“大哥请，恕小弟直言，帝国位于世界岛上，西北部逼近乌拉尔山脉，向来军政高层都明白，在幅员辽阔的亚欧大陆上，未来的战争之中，陆战必然居于海战之前对于整场战争的胜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那么很遗憾，有两个问题谁都解决不了。
第一，帝国位于欧亚大陆的最东端，而这场战争的核心战场必然是在西欧大平原，由普鲁士对阵高卢鸡和约翰牛的组合。或者这样说比较伤帝国的面子，那么我就换一个角度来说，即将到来的世界大战，本质上就是几个欧洲老牌强国争夺西半球控制权的争霸战争。
那么请问大哥，帝国又将用什么办法在短期内彻底战胜帝国几百年都未能彻底灭亡的俄国？即便这一目标达成，那么在此后又将如何跨越如此漫长的距离将帝国陆军投送到万里之外的西欧核心战场上？即便帝国能够解决俄罗斯东西向脆弱的交通通过能力——当然我认为这根本不可能，可即便能够做到，普鲁士人就一定会欢迎帝国将影响力投射到欧洲么？
在我看来，帝国想要在短时间内单独战胜俄国，无论从气候，地域面积以及交通状况等等都很不现实，倘若让德国加大东线兵力投入与帝国一起干掉俄国，那么我们又如何去保证国土面积和战略纵深都极为有限的德国不在俄国倒下之前西线崩溃从而自己先垮掉？
第二，以现有的陆战兵器发展水平来看，世界列强俱乐部当中的几个大国彼此之间陆军的装备水平并无质的差距，战争的结局除了取决于财政，战略战术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军队规模和军人素质。
就欧洲那些榆木脑袋不是小弟我瞧不起他们，都是一根筋一路走到黑的主儿，再加上西欧地域狭窄，玩战略战术的要求委实在搞，欧洲西线的陆上战场最终肯定是一场漫长到绝望的堑壕战，东线的俄国战略纵深又长得让人绝望。照我的估计，打到最后看的就是几个主要交战国的战争承受能力和军队数量及补充能力，而军队数量及补充能力，在财政不出问题之前，基本上只取决于人口数量。
倘若将殖民地人口计算在内，未来东面的帝国及同宗藩国，属国，盟国及西面的中欧强国集团合在一起在人口数量上与英法俄等国相比也无绝对优势可言，别的不说，单单是英属印度的人口就并不逊色于帝国本土的人口数量。所以，这场战争必然是持久战。
所有第一批投入战斗的国家都将被这场战争拖垮，在战后的一片废墟上，最后混入战胜国集群的强国将开始主宰这个世界的脚步，而这个幸运的国家，只有我魏王国和合众国这两个唯一不在世界岛的大国有这个资格，具体哪个国家能笑到最后则取决于协约国集团和同盟国集团之间的交战结果。”
张謇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按照你的意思，这场战争无论打成什么样帝国都将是失败者。既然这样，干脆维持目前帝国与英国分享世界霸权的现状岂不是更好，你就不担心出现这样的结果让你无法上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朱猷枞毫不理会结拜大哥隐隐的威胁，甚至不屑于解释原因。
张謇轻轻一叹，打量着有些陌生的小兄弟，思绪飞向远方。
不知不觉，大选结束已经数月有余，一路走来，跨越了半个地球的距离，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站的任务，虽然不算完美，但骤然间轻松下来，张謇还是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人就是这么奇怪而矛盾的一种动物，当初卧底在民主党时，担任副首辅时，还有现在，每一个阶段的心路历程都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等待与蹉跎，这就是出访之前，张謇对过去十年的总结，自己一路卧薪尝胆，自问为国粹党的上台付出要比任何一个人，却被放在副首辅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看着台前的徐世昌能够按照他自己的意图去施政实现一生的心愿与理想，看着国家一点一滴想着心中所想的那样变化，张謇的嘴里，倏然有了一种苦涩。如今有了同样的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未来十年这个国家都将在他的手上，按照他的意愿去发展，想到过于十年自己的所思所想，张謇忽然觉得有些想笑。说真的，没有过去十年的经历，没有这十年数千天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近距离观察老友徐世昌如何施政，自己还真的会对即将到来的首辅生涯少几分的底气。过去几个月高强度的出访和密集的会谈虽然很劳心劳力，但张謇还是觉得帮助很大，也让他看清楚了很多过去还懵懵懂懂的事情。
随着各后进国家的飞速发展，过于一个世纪由帝国和英国分享东西方世界霸权的世界体系已经是千疮百孔。英国以一场布尔战争不光彩地结束了辉煌灿烂的维多利亚时代，而帝国也面临着太平洋对面两大后起之秀咄咄逼人的竞争。
看似牢不可破的世界统治体系，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但或许就差临门一脚，整个体系就会立刻轰然解体。甚至在帝国内部，传统的宗藩体系，无论是历史惯性延续而来的外附藩国还是基于皇族和民族血缘关系的同宗藩国，都表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拜托帝国影响走独立自主道路的趋势，独立藩国联合体的成立便是最明显的标志，徐世昌在任期间将内附藩国全部王室子弟迁居京城并加大汉民迁入力度，便是为了应对这种严峻的考验而采取的修炼内功的第一步。
“虽然各个藩国独立自主是民智开发的必然结局，但帝国的尊严不容挑衅，同族尚有分寸，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些忘乎所以的小家伙是该打板子了！”
张謇阴冷一笑，清癯瘦长的脸颊棱角分明，狭长的眸子里眼神愈发的清冷寒澈。
……
“帝国可以通过放弃一些利益的办法来维持现有的核心利益。”张謇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是言语里的虚弱，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可德国不会认同，法国也不会认同，两个集团的老二已经是不死不休，几个后起国家在推波助澜，巴尔干那里局势错综复杂，一颗火星就能引起一场谁都收不了场的大爆炸。
欧洲人回到老家以战争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撕逼大战，这是世界大势，非人力能改变，甚至，连推迟都很困难。更何况，帝国与英国之间矛盾是不放弃核心利益就可以解决的么？是帝国甘愿让出海权安心缩在太平洋，还是英国能放弃印度这颗不列颠王冠上最璀璨的钻石？”
“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帝国走向深渊而无动于衷？别忘了，没有帝国为后盾，所有的同宗藩国就是没娘的孩子，那个时候你有信心去面对整个西方世界的反攻倒算么，就像是第二次美洲战争那样？”
“那起码也要二十年的时间，当几个一片废墟的帝国下一代人成长起来之后，这段时间足够独立藩国联合体布局了，也足够我们把巴西彻底消化掉。至于帝国，这个世界没有长盛不衰的千年帝国，只要华夏民族依然掌控着这个世界，那么无论领头的是帝国还是王国或者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有能怎么样？我想，不列颠这一批的政治家也一定有类似的想法，当英伦三岛无力维持在西方世界的无上权威的时候，将权杖交给美国或者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亚都是那个时候最好的选择。”
“那么魏国会在整场战争期间都隔岸观火？”
“当然不是，只有参与进去才有话语权。只不过我们的眼睛将一直盯着北方那个富庶的合众国，在白头翁一脚踏进战争泥潭之前，王国的目光只能停留在美洲大陆和南部非洲，我国军队也不会去承担在这个范围之外的责任。当然，作为对帝国给予王国诸多支持的回报，在战争期间欧美国家在南部美洲的军队和资源也休想调出，一旦美利坚有所举动，我们也会立刻行动绊住山姆大叔，同时我们也会在不影响王国总体战略布局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去帮助帝国，毕竟血浓于水的事实是谁都无法抹杀的嘛！”
张謇思考良久，勉强笑着着伸出了手：“成交！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把承诺的事情做好，至于其它，就交给事实和老田说话吧。”
“没问题！”朱猷枞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事先跟张謇通了气，真到了王国玩摘桃子把戏的时候也少了些阻力不是。
“大哥，你不会弄一个针扎的小人诅咒我吧？”穿越男扭过头笑着问道。
“哼！”张謇冷哼一声：“公是公，私是私，你大哥我还是公私分明的，哪怕你有一天在魏国呆不下去了，大哥哪怕压力再大，也让你到帝国本土政治避难，大哥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到时候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一大家子。”
“估计是用不上了。”朱猷枞翻了翻白眼，反唇相讥道：“倒是你，万一哪天被人赶下台还要批倒批臭搞进班房的话别忘了兄弟我，虽然兄弟没你有钱，可一天两顿稀饭一顿干饭就咸菜还是能养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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