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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少年不知离别苦


  最后一个冬季,初三的冬季。大家都被一种殷切的希望驱使着、鞭策着,班主任要求我们早上五点二十就要到校上自习了。

  天总是没亮,像一个从来开朗的人心头装了什么事,压抑着,难受。

  我早早起来,早早收拾好,也不开灯,静默的坐着,等着对面有了关门声,便急急的又假装从容的走出去。

  顾羑急急的走着,他心无旁骛默默前行。

  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悄悄地保持着大于疏远小于亲密的距离。我们那么熟了,我竟然从来没有叫住他,总是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内蒙冬天总有皑皑白雪,记忆里我们都踩在结实的积雪上,脚下是无数雪花□□和呐喊。一次,不知怎么发出了声响。他猛一回头,瞧见了呆住的我,他说:“哎呦,吓我一跳。”

  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心,也着实一跳。

  每天都有人在我们耳边说,最后的时间了,要抓紧时间学习。但是大家可能被搞得过于紧张,反而集体飘忽起来。慌慌张张,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顾羑和二林子忽然幼稚起来,或者可能他们这样,我没发现而已。两人捡石头子往烟囱里掷。这本没什么,可惜被班主任撞见了。她让他们站在保持着掷石子的状态,在教室外一跳一跳的受罚。

  我在屋子里对着面前的课本,心里却在跑马。后来,他们终于可以进来了。顾羑带着一脸愤懑和满身的寒气回到我身边,看了看我担忧的目光,忽然笑了笑。

  “没事”,他若无其事的说。

  无论发生什么,我想我还是这个班级里最亲近的两个人。至少,在地理位置上是最亲近的。

  一次,班主任突然把我调到别的位置,我哭了一个晚上。

  肉恩举手说:“老师,郝婷婷哭了。”

  班主任一脸无奈,她说:“只是暂时换个座。”她之前没告诉我,我就以为是永久的了。这一哭,她又把我调回去了。

  后来真的调座,我没哭,大概是晓得这次哭也没有用。

  陈生成了我的新同桌,他家离我的村子不远,也是普通的农村家庭。

  他很朴实,特别朴实的那种。穿着家里做的布鞋,整日套着校服,没有一点那个年纪常有的虚荣感。他最擅长写检讨书,因为常常写。他爱画漫画,从来没学过,天赋异禀的那种。

  我那段时间每天幽幽怨怨的,犹如被林黛玉附体。同学们都换上了紧张冰冷的神情,我甚至不敢跟他们闲聊。陈生是难得鲜活的人,他好像就是土地公,万分接地气。

  上晚自习的时候,陈生从外面回来,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什么东西。

  他说:“你猜我捡了个啥?”

  我眼睛一亮,“啥呀?”

  他微微打开手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那是一只小麻雀,眼睛半睁半闭,十分虚弱的样子。

  “它怎么了?”

  “从树上摔下来了。”

  “那怎么办?好像快没气了。”我担忧的说。

  他目光深沉,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亲吻了那只小鸟。不,准确的说,他在给那只鸟做人工呼吸。

  我惊呆了。平常他拿一个木剑在手里号称自己是大侠,大家都笑他,老班说他幼稚,练习册妈妈说他‘净整那些没有用的’。可是,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是一个侠客,一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那只小鸟留书桌观察了半堂课,缓过来了,偶尔会发出叫声。为了瞒天过海,我和陈生大概咳嗽了半节课。下课之后他爬上了墙头,把那只小鸟送回了窝。

  日子飞一般快,考前动员大会上阿迪的爸爸(我们的副校长)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说他去年这个时候看见一个男生在空教室里打扫,擦桌子、扫地拖地,干的大汗淋漓。他很好奇,就去问。那个男生说:“我就要走了,在这个教室里学了三年,想把它打扫干净再走。”

  他说那个男生叫浩,他永远记住了。

  这世界真小,我也认识这个浩。他就住在姥姥家隔壁,他是燕姑的儿子。

  每次我站在院子里刷牙,都会不经意遇到他。两人点头打个招呼,互相笑笑。有时候燕姑在这边聊的太开心忘了回家,他就来接他妈回去。

  我很骄傲的跟大家说:“那是我家邻居啊,他特别好。”

  “是吗?”肉恩凑过头来问我,“他长的帅吗?”

  “呃……”我侧着头一边回想浩的模样一边琢磨着如何形容,忽然看见顾羑看过来,一时发怔。

  台上的致辞结束,周围是轰然响起的热烈掌声。我的初中,结束了。

  考试的时候学校雇了两辆大巴车,把我们集体拉到乌城去。学校为我们租的是一个居民楼改建的宿舍,条件可想而知。上下铺,没有被子,一人分一条扎人的毯子。

  夏天雨是常客,那晚下的格外大。大家像是在搞野外生存,都在尽力适应着一切。

  睡到半夜,校长过来敲门。说男生那边漏雨了,让我们检查一下。好事调皮的丫头立刻穿好衣服,跑到男生那边打探消息。回来跟我们说,“那哪是漏雨啊?那就是下雨啊!哗哗的——”

  我们这边倒没什么,不过总不能叫他们过来住,送上几条闲置的毯子聊表关怀。

  第二天,肉恩过来看我。她一来就递给我一块雪糕,我说不能吃,大姨妈正光临呢。

  她当时就瞪大了眼睛,“那你还住上铺?”

  “我……我没跟她们抢,无所谓啊……”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莫名的心虚。

  她更急了,“你傻啊?这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啊,抻到怎么办啊?”转身就跟班主任说:“老师,郝婷婷来事了。给她换到下铺吧?”

  我连忙拽她胳膊,意图阻止,“没事没事,都住一晚上了。”

  她生气,“那不还有两天呢吗?”

  我解释说:“我晚上不起夜。”

  班主任听到这,已然不耐烦,“那就这么住着吧。”

  肉恩还要说什么,我见那边不高兴,连忙拽她出门。

  她抱怨:“真是的,这么个小事都不愿意帮你啊。”

  我说:“她也挺好的,冬天的时候不是还送我衣服了吗?”

  她说:“那破衣服就你,要我都扔了。”

  我笑着摇她的胳膊,“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啊。”

  肉恩叹了一口气,“嘚嘚嘚,你眼里谁不是好人?”

  我噗嗤笑了,半天没停下来。她也笑了,满头的卷发颤抖着,问我:“傻笑啥呀?”

  我光顾着笑,也没说。其实心里特别特别的高兴,因为我突然发现有一个人能替我着想,把我当回事儿。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娇气,有时候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可是没关系,有人心疼我呢,我觉得我好幸福。

  之后的考试不过是把自己觉得对的答案写上去,我实在不记得有什么紧张感。回家的车上睡着了,一路发着汗吹着风,到家半天工夫起了满身的疙瘩,恐怖至极。

  兰姨过来喝茶,看了看说:“没事,捂一宿,发发汗就好了。”

  于是我六点就上坑,大夏天捂上两床棉被,不一会全身发汗,头发上出的汗就跟水洗一样。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说来也怪,竟然好了。

  过了两天,我们相约回顾家收拾行李。瓶瓶罐罐,书本纸张,竟也有鼓鼓的两大包。顾羑帮我们把行李装上车,我和他姥姥妈妈一一道别。

  少年不知离别苦,只道是隔日再相逢。

  我答应她们会常回来看看,有时间还会住上两天,却一直没来及和顾羑说什么。

  “成绩出来了打个电话。”他站在过道里局促的说。

  “好,我们应该差不多。”

  “嗯。”

  “那……我上车了。”恋恋不舍,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凤姐我们一起包了一辆车,行李物件塞得满满当当。我怀里抱着盆和水壶,师傅连忙把车门关上,好像怕我掉下来似得。大家都被塞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觉得有两分好笑,又有几分离别的伤感。

  顾羑和他的家人站在阳台上跟我们告别。这阵仗有点那啥,不擅于煽情的我们都表现的有点手足无措。我听见他姥姥说:“你送送。”他笑了一下,说:“又不是见不着了。”

  我隔着玻璃,心里不知为何堵了一下,空出一个手指敲了敲玻璃。他看过来,我用唇形说:“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顾忌,只想着告诉眼前的这一个人,憋在心里许久的这一句话。

  “什么?”他连比划带说的问我,样子夸张的让我忍不住发笑。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过于胆战心惊了,就算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也一定能够常常见面的。我有机会慢慢的、缓缓的,把那些甜蜜的话温柔的讲出来。想到这儿,我摇摇头说:“回头再说吧!”

  他点点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车发动了,慢慢的带我们离去。顾羑跟在车后面,挥手说再见。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再见。

  再见,亲爱的,我们一定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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