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倾盆

　　杀意！

　　朱雀想杀了自己？

　　不会，绝对不会。手环还在自己手里，而且，朱雀想杀自己，根本不用如此麻烦。

　　身着红衣，手持弯刀的小女贼挂着满脸的鲜血，一步步朝着小明走来。

　　小明将房门拉开，侧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小女贼跨入房间，撺掇闪烁的烛光下，一张满是鲜血的小脸显得分外狰狞，一袭红衣更像是刚刚从血水里打捞出来，愈发红艳，手里的弯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着鲜血。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将房间内早已淡不可闻的粉脂掩盖。

　　鲜红的小脸正正的对着小明，嘴角勾出一张死神般的笑脸。

　　狂风呼啸着，带来了几声不知何处的惨叫，已是微不可闻。一道闪电银蛇划过，门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

　　尽管带着冲天的杀气，小女贼似乎并不打算一刀将自己砍死，给了自己一个莫名而又渗人的笑脸后，自顾自的走到桌旁，将滴血的弯刀插进桌面。

　　小明倚在门口处，静静的望着满脸鲜血的小女贼，方便万一自己的推测出了差错，小女贼狂性大发，自己好夺门而出，再多挣扎上片刻。

　　滴血的弯刀插进桌面，将木桌染的通红，小女贼坐在桌旁，似乎并不着急开口，望着被鲜血渗透了的桌面怔怔出神。

　　屋外的风愈发狂暴，拍打在房门上，房门仿佛被人粗暴的一把推开般，撞在门口的小明身上，又了弹回去。小明抹去鼻血，往旁边挪了挪脚步。

　　一滴鲜血从一张仍是带着稚嫩的小脸上划过，落在在地上，“啪”的一声，发出破碎的轻响，在呼啸的风声中微不足道，却将小女贼惊醒。

　　小女贼抬起亦是血红双眼，冷冷的扫视在小明身上，“青龙的狗！该死！”有些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这声音的主人就会将弯刀抽出，捅进眼前这位倒霉鬼的身体里。

　　小明不敢口出狂言再去刺激这位看起来已濒临崩溃的小女贼，更是不敢长袖一甩，沉默是金，只好没什么创意的露出疑惑的表情，“公主，发生了何事？青龙的奸细入城了？”

　　小女贼呵呵冷笑，将手搭在弯刀上，小明后退一步，脚踩在门槛上，准备跑路。

　　出乎意料的，小女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将鲜红的手从弯刀上移开，眼中光华黯然失色，嘴里喃喃自语道，“都死了，死了也好，反正早晚都要死……”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出，如两军阵前镭起的鼓点般“砰砰砰”的砸在地面屋顶。

　　小女贼突然间便卸去了防备，露出一副与年龄相符的模样，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腿上，一双捂着耳朵的小手似乎是太过用力，有些颤抖。

　　单看这模样，与一般惧怕闪电惊雷的小女孩儿并无二异，只是，面前这位的身上，仍是正兀自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着鲜血。

　　小明望着这位似是已崩溃了的小女贼，将眼中精光隐去。

　　该来的人，到底是来了，只是，来的有些晚，而且，似乎还发生了点意外。

　　朱雀有那位坐镇，当然不可能发生意外，所以，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朱雀那位的布局。

　　只是这个局，似乎是有些残忍……残忍的让面前这位无法接受。

　　这位缩成一团前，曾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青龙的走狗，该死。第二句是都死了，死了也好，反正迟早都要死。

　　再加上风中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不难推测，朱雀接下了青龙的局，并且开始着手准备与青龙一起，开启一场血的盛宴，而今晚的血腥，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始。

　　至于为什么小女贼会是这幅模样？

　　大概是这位将杀手当成了青龙的人。

　　当然，自己一眼就能看穿的东西，面前这位不可能看不透，只是大概，不愿意相信罢了。

　　小明心中反复推敲过后，轻轻朝着蜷成一团的小女贼走去，旁若无人的坐在了小女贼对面。

　　小女贼看到小明走来，有些惊慌失措，小手急急忙忙朝着桌上的弯刀伸去。

　　小明似乎突然之间便有了直面生死的勇气，看也不看小女贼一眼，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色手环来，拿来手里把玩。

　　小女贼望见了银色手环，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双手无力的从弯刀上滑落。

　　小明望见小女贼这幅模样，心中大定，将手环放在桌面，抬起头问道，“死了很多人？”

　　小女贼呆呆的坐在桌旁，望着桌面上的手环，默然不语。

　　小明似乎突然觉得刺激面前这个濒临崩溃的人，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继续开口撩拨道，“死的那些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亲人？”

　　小女贼似乎是有些恍惚，抱着双腿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无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明仍是不肯放过眼前这位难得落魄上一次的公主，兴致勃勃的表情换成了愤慨，恨恨道，“青龙的走狗，果然该死！”

　　朱雀城的公主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冷冷的瞥了满脸愤慨的小明一眼，嘶哑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愤怒与疯狂，“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得死！”

　　小明看到面前这位恢复了神智，耸了耸肩，似乎是有些惋惜，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将手环立在桌面上，转起了圈圈。

　　门外风声彻底撕破了嘴脸，从一位呜呜咽咽的孩童，转眼便成了一只咆哮嘶吼的妖魔鬼怪。雨点砸在窗上，砰砰作响。

　　屋内，寒芒一闪，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冷静的小女贼“刷”的一声将桌上弯刀拔出，横在小明脖子上。

　　弯刀上的鲜血已尽数滑落，露出雪白的刀身，干干净净，仿佛从不曾，也绝不会沾染鲜血。

　　小明冷笑着将微微发抖的小手负在身后，轻轻赞了一声，“好刀。”

　　屋外鼓点愈发密集鼓噪，如两军相撞，正值酣处。

　　小女贼收刀转身，迎着倾盆般的大雨，拄着刀，踉跄着离去。

　　门口处，小女贼留下的血迹眨眼间便被瓢泼的大雨洗刷冲去，小女贼最后呢喃出的一句，“都该死！都得死！”亦是被淹没在激烈的风中。

　　桌上留下了一团浸满了鲜血的布团，里面包裹着一张地图。

　　小明将地图丢进了背囊中，又耐心的将染上了血迹的桌椅布团丢到门外。

　　小明相信，倾盆的大雨，会将所有的肮脏血腥，尽数冲刷洗净。

　　待到太阳升起，所有在黑夜中曾沾染上了鲜血的东西，或是人，都可以在明媚的阳光里，笑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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