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歌者

　　女人似乎已耗尽了力气，或是已自知失去了希望，瘫倒在地上，停止了挣扎，面若死灰。

　　男人似乎有些后知后觉般，抬起头望了中年白人警察一眼，拽着女人往一处角落拖去。

　　中年白人警察缓缓举起手枪，对准小明，脸上闪烁着状若疯狂般的快意。

　　小明同样似乎是有些后知后觉般抬起了头，望着黝黑的枪口，似乎果真脑子不太好使，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中年白人警察似乎是有些紧张，又似乎是太过激动快意，放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发白。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歌声。

　　听那歌声，似乎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儿在找妈妈般，有些迷茫，有些恐惧，带着哭腔。

　　可能是歌声太过柔弱清脆，又或许歌词实在太过美好，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接着，有歌声响应，一般无二的迷茫恐惧，带着哭腔，听声音却已是人至暮年。

　　一老一小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在一片爆炸声，尖叫声中，小心翼翼的朝着四面八方飘去，仿佛一碰就会碎。

　　幸运的是，似乎是这一老一小实在太过可怜，爆炸声，枪鸣声，尖叫声，怒吼声……所有远比之强壮的声音，都默默的为这可怜的一老一小让开了道路。

　　于是，又有一道充满了迷茫恐惧的声音加入。

　　此消彼长，爆炸尖叫声已尽数隐去，歌声却是逐渐雄浑坚定。

　　终于，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初时柔弱的歌声，此时竟仿佛成了震天的怒吼！

　　歌声逼近，上千名歌者缓步从街头拐角处走来。

　　千名歌者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歌者们仿佛已忘了生命要到了最后的时刻，不急不促，脚步坚定，眼神中带着狂热。

　　仿佛是巧合，歌声恰好到了高潮处，歌者们心无旁骛的歌唱着，仿佛是在为迎接死神而举行的盛大典礼，又似乎是在为即将赴死的英雄们高歌壮行。

　　那声音，仿佛能够直接穿透抵达人的灵魂！使人不自觉便浑身颤栗！

　　那声音里，再没有了半点茫然，再不带半点恐惧。

　　歌者们尽情的哭泣着，泪流满面的歌唱着，望着路边状若疯狂的路人。

　　男人松开了女人的衣服，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女人衣衫不整，嘴角挂着血迹，眼中泛着泪光，踉跄起身，跟在千名歌者的队伍里，高声歌唱。

　　中年白人警察丢了手枪，跪倒在地，双手不停的做着奇怪的动作，手指点在眉头，点在心口，脸上表情状若疯狂，似乎是在祈求某个人的垂怜庇护，或者，原谅。

　　千名歌者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顺着街道，坚定不移的往前走去。

　　路人们自发跟在了歌者队伍的身后，亦步亦趋，高歌应和。

　　越来越多的人们闻声而来，抱着孩子的女人，互相搀扶着的老人，衣衫褴褛的乞丐，西装革履的文员……

　　平日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此刻却如同兄弟姐妹般互相搀扶着，高声歌唱着，泪流满面的往前走去，迎接光明，或是死亡。

　　小明从震撼中惊醒。

　　小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一群濒临绝境的普通人，自发围在一起，用歌声来驱散内心的恐惧。那歌声，似乎拥有着洗涤心灵的力量，那一双双泪流满面的眼，充满着纯净的狂热。

　　于是，小明有些后悔，夹杂着浓浓负罪感的后悔。

　　在自己的计划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米国这群普通人的死活。

　　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要复活小红，要保护家人，要保护祖国，但是，这些东西是冲突的。

　　即使自己已经修炼到了筑基，精力时间却依旧有限，复活小红，就要努力修行，保护家人，就注定顾及不到国家的方方面面。

　　分身乏术！

　　所以，米国人民的死活，从一开始，自己就下意识的没有去关心过。

　　按照计划，核弹上天，米国天选者出现，力挽狂澜，自己便可以探明其实力，实行后手。

　　或者，就像现在这般，米国天选者销声匿迹，自己就可以判断出米国天选者与高层尽数依附了蝙蝠。

　　计划中，核弹一旦落下，无论如何，自己都会远遁千里。

　　事实上，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现在，自己已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自己的计划，不是为了消灭蝙蝠，而是为了……挑起世界大战？

　　是的，挑起世界大战的人，是那群蝙蝠才对，自己只不过是无力阻止，只不过是落入了蝙蝠们的圈套。绝对不关自己的事。

　　等核弹落下，米国毁灭，世界惊恐，各自为战，或是兴兵问罪中国，自己就可以做很多事。

　　比如，收服各国天选者，灭掉蝙蝠，甚至可以……做上一些更加大胆的事情，比如，试探一下制作出《大未来》那位的态度。

　　是的，在计划里，自己是为了全人类，是为了整个地球，为了大多数而不得不牺牲少数，又能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到蝙蝠头上。

　　我只是来打个篮球，关我什么事？

　　完美的计划。

　　只是，可惜，算漏了一点，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内心。

　　事实上，自己早就应该离开了，不是吗？

　　从核弹升空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坐在这里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了。

　　自己在干什么？

　　自己在审视自己的内心。

　　自己在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感到恐惧！

　　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觉得，为了大多数而牺牲少数，是理所当然的事？

　　倘若自己没有那本流云心法，等待自己的，是否也会是少数人的命运？

　　自己不过方才筑基，就已经到了无视一国生死的地步，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还有一点，倘若制作《大未来》之人，果然是将整个地球，连同着《大未来》中的那个世界，当做了一个游戏，那么自己此举，是否恰好中了人家的圈套？

　　总听人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可自己却从未想过，责任，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小明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屁股，面露苦笑。

　　歌声，已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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