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公审
整个大殿静得连个声响都没有——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顾大首辅这从来没有过的爆发震惊了。
这位堪称明吏上最不要脸阁老，居然能够梗着脖子喊出巡察两个大字，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能。
魏忠贤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腼着脸想认自已当爹，最后正主拒绝了。
原因太简单了——顾秉谦是嘉靖二十九年生人，魏忠贤是隆庆二年生人，二人相差十八岁——魏忠贤还想要点碧脸。
但顾大人明显不要脸了，认父不成，直接领着儿子来见魏忠贤，开门见山表明自已虽然年纪大了，但认父之心是火辣辣的，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既然我不能有幸认父，就让我的儿子认您当爷爷吧。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能反抗自已？
魏忠贤此时的心情几可用震惊来形容。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天启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再没有可能置之不理了。
“好，准奏！”
魏忠贤都快昏过去了，只有他才清楚苏州民变是因何而起的，这一察下去，谁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呢？
他眼睛转了几转，当即上前：“陛下圣明，不过眼下多事之秋，朝廷正以准备用兵，不能马虎——”他咽下了口水：“这事请陛下交给老奴，不出一月，必定察个水落石出。”
天启还没有张口，一旁的文征孟已经接上了话头：“陛下，微臣有话讲。”
此时天启对文征孟的印象极为不错，颔首道：“你说。”
文征孟：“微臣以为江南事大，更甚于朝鲜复国。”
他的这个观点顿时引起不少人的附和，天启也点了点头，朝鲜毕竟只是一个属国，被皇太极占了虽然脸面无光但比起内乱来，性质不可同日而语。
“接着讲。”
“是。”文征孟根本不理魏忠贤的冷嗖嗖的眼神：“微臣以为，巡察苏州民乱，必须一声名隆重的人才可，否则民心失望，反而坏事。”
天启沉思了一会：“你可有人选？”
文征孟想都没想：“有。”
他的干脆让天启有些吃惊。
文征孟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陛下，微臣保举睿王殿下，必会抚民平乱，查本究源。”
魏忠贤再也无法忍了——在他的心里，谁都可以，就是睿王不行。
“万万不可，老奴听说不少歹人混在民变中见天闹事，王爷身份贵重，再者大病刚愈，实不宜操心太过长途奔劳，，更不必说白龙鱼服入那乱处，太冒险了。”
他故意把大病刚愈那几个字咬得很重，天启又不是聋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朱平安，“你的意思呢？”
朱平安：“为大明分忧，为皇上分忧，是臣弟的本份。”
他虽然没说去或是不去，决定权打了个转，又回到天启手中。
天启定定的望着他足有三息时间，忽然笑道：“好，就让你去。”
大殿上响起一片咝气声，魏忠贤的脸都能拧出水来了。
皇上拍了板，这事就已铁板钉钉了。
所有朝臣终于以为可以散朝了，然而并不是。
“陛下，臣弟有一事启奏。”
天启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压着性子道：“什么？”
朱平安：“皇兄可知道顾大章？”
与杨涟、左光斗相比，只做到礼部郎中的顾大章，天启并不熟悉，不过朱平安既然问到了，他也不能说不知道，只得含糊了一句：“怎么了？”
朱平安似笑非笑：“臣弟与顾大章有救，如今关进了诏狱。臣弟一时脑子发热答应让他入刑部公审，所以想替他讨个情。”
群臣一片哗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说情是常事，可这样公而皇之说情的，睿王可是独一份。
魏忠贤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这次他没有站出来阻止。今天风水不对，诸事不宜，和苏州民变比起来，顾大章这件事连个屁都算不上，从心而论，顾大章能进诏狱，完全沾得是杨涟左光斗那几位的光，至于顾大章本身，魏忠贤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渣而已。
“你也真够能行的。”天启哭笑不得：“算了，就依你吧。”
朱平安心里松了口水，面上却是声色不动：“皇恩浩荡，臣弟不胜感激。”
到此诸事完毕，这次不同寻常的朝会终于散了。
朱平安照样没有用步辇，而是一步步慢慢走着，其时一阵风来，他停下了脚步，想起了一句话。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他叹了口气——杨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天启四年九月，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牵头的会审开始了，主审官是刑部尚书李养正。
“带人犯！”
当顾大章被拖到大堂上，解开眼罩的那一瞬间，他简直不能转置信，不可能的事居然都是真的！
没想到睿王真的做到了，当燕赤天将信捎给他时，顾大章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顾大章，事到如今，就不必抵赖了——”李养正站了起来，高声宣读公文。
顾大章自始至终表现的谦恭之极，甚至可以用卑躬媚言形容。
李养正边读边用眼斜了他一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事实上了在接到许显纯的密信的时候，李养正是犹豫过的，毕竟许显纯都没能做好的事，自已能不能做好确实是一个问题。
于是他在昨天，已悄悄提审了顾大章一次。事情顺利让他瞠口结舌，顾大章居然全都认了罪！
活该功劳砸到自已头上啊——李养正已经急不可耐的想去和魏忠贤邀功了。
长长的文书终于读完了，李养正喘了口气，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顾大章，你可认罪？”
顾大章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四下里望了一眼——堂上熟人不少，见他的目光扫过来，有的人侧过头视如不见，有的人目露歉意，有的人幸灾乐祸——他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发黯。
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李养正已经有些不耐烦，能够坐上六部刑部尚书这个位子，他决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一看顾大章神情，李养正心中忽然生出一阵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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