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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117章


许历一直注视着唐悦半垂的眼睛,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她隐藏的心事。可这双眸子只是盯着他的唇,眼珠子连动都不动,更别说有什么变化。

        他终于相信,唐悦这是在故意封闭自己。于是他不得不叹口气,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逼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你看着我。唐悦,你是在跟我玩精神崩溃、萎靡自闭的游戏吗?这就是你想了一个星期,想到的让我痛苦一百倍、一千倍的办法?你觉得这法子真的有用吗?”

        唐悦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抬起来看向他的眼睛。可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让许历仍是看不出她心中的情绪。

        两人无声的对望片刻,唐悦突然用仍旧嘶哑的声音轻声问:

        “许历,你还记得我大学时,你和我聊起你妹妹的事吗?”

        许历的瞳孔微微一震,眼睛半眯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找我吃饭,还聊起你死去的亲人。那天是你妹妹的生日,你想她了吧?”

        许历没想到唐悦会突然这样平和的,与自己聊一些他最不想提及的事。于是他脸色微微发沉,露出抗拒的表情。

        “我说过,我不想再提有关小柔的任何事。”

        唐悦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丝笑,眼眸莫名的看起来竟带了一丝温柔。

        “你说的对,我们其实挺像的——最像的是骨子里渴望的东西。我们都是这世间的浮萍,五根漂泊。我们都想有个归宿,有个可以取暖的人。可我们看似强大,实则渴求却懦弱,连主动拥抱一个人都不敢。”

        许历有些瞳孔震荡,一瞬间的动容又很快的被怀疑所取代。他喉结滚动着,盯着唐悦的眼睛看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唐悦,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唐悦笑得更温柔了,眼中甚至微微泛起了一丝水光。

        “许历,我不想被你这样囚禁、行尸走肉的活着。”

        第一次看到唐悦对自己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许历的心狠狠触动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唐悦突然如此反常绝不可信。可奈何他无法忽视内心的澎湃,和压抑不住久违的期待。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唐悦,我说过,你的小聪明在我这没用。”

        许历说完,看到唐悦的表情明显的消沉下来。她垂下十分失望的眼眸,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朵阴沉的乌云。泪水将落不落的蓄在眼眶里,最后被她吸了一口气撇开头,又憋了回去。

        许历看得越发动容,却听到唐悦失望的轻叹。

        “我真是死不足惜。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物品,居然还敢对你有所期待。”

        唐悦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可却又明明白白的让许历听到。许历疑惑的皱起眉,看到唐悦又转向窗外,像他刚回来时一样,双眸毫无光彩、目光涣散的看着窗外。

        唐悦看起来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让他心中突然异常的烦躁。

        “唐悦,你在和我玩什么把戏?”

        “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绝不会。你听到了没?”

        “停止你这种无聊的把戏,唐悦!”

        许历一直叫着唐悦,甚至将她的头又扭了回来。可唐悦却是呆若木鸡、云游四方,再无反应。

        ————

        唐悦就这样,又被许历囚禁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她不吵不闹不声不响,每天醒来就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不吃不喝任人摆弄,仿佛突然变成了个木偶娃娃。

        她的脚彻底好了,肺炎却反反复复。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她越来越消瘦,忙着竞标的许历,终于不放心只是隔几天来看她,而是搬到别墅里住,在别墅里远程办公起来。

        每天许历都会抽出一些时间陪在唐悦身边,甚至为了让唐悦有点生气,还准许唐悦在阿龙的陪同下在别墅周围走动。

        他一开始不习惯也不喜欢唐悦这种无声的乖巧,感觉空洞又无趣。可慢慢的,他却能在唐悦空洞无趣的间隙,发现某些令他心动的美好。

        比如他陪着她逛花园时,天空突然落下第一场雪。她张开手掌抓住一片雪花,然后突然递给他,说:给你今年的第一朵花;

        比如他带着她在山里散步,她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他奇怪的停下转身,她撞进他怀里。他问“你在干嘛?”,她久久之后才回答“这样就连在一起了。”他终于发现,一路上,两人的影子都没分开过。

        还比如,两人在壁炉前烤火,他给她念书困得睡去。她轻轻的抱着毛毯盖在他身上,然后也蜷进毯子里坐在他腿边,靠着他的腿睡着

        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安静的森林里突然蹿出的小鹿,让人意外又怦然心动,忍不住让人想要追逐。

        这样的日子,让许历渐渐觉得岁月静好起来。

        甚至因为他和唐悦平时话不多,几乎全靠眼神和动作交流。渐渐的,他竟生出一丝自己和唐悦心有灵犀的奇妙感受。

        混乱的心变得清晰起来,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一定要得到唐悦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日子,正是他想要的。虽然还远远不够,但他破了个大窟窿的心终于有了填补的痕迹。从这窟窿里不断吹来的寒冷的风,也渐渐带了一丝暖意。

        他的玫瑰,没有了刺,回到了他的花园,芬芳了他的生活。

        他心中渐渐升起久违的满足,虽然同样远远不够,但他相信,唐悦会让他越来越满足的。

        为了试探唐悦,许历偶尔也会和她提起肖尧他们。每当听到他们不好的消息,唐悦眼里的光依然会突然消失、黯然失落。

        但,好在她不会再为了他们和许历冲撞。

        到了春节,许历趁着放假,把唐悦带回了法国的庄园。

        许历带唐悦回来,仿佛在宣布庄园的女主人带回来了一样。他告诉管家,庄园和城堡要彻底翻修,一切都按唐悦的喜好来。

        许历还给唐悦配了个贴身翻译,可每天他都紧紧的跟着唐悦,抢了翻译的工作。

        因为翻修的事,唐悦终于变得爱说话了,甚至也会为了这个“家”和许历吵起来。

        一个月后他们回到□□,在春暖花开的山上,唐悦给许历摘了一朵野花,突然对他说:

        许历,等你项目结束,我们就回法国定居吧,那才是家。

        听到唐悦这么说的一瞬间,许历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他迟疑的、手微微有些抖的摸向唐悦的脸。唐悦没有躲开,而是温柔的看着他。

        他终于忍不住将唐悦紧紧的抱进怀里,答了声“好”。

        那一瞬,他仿佛达成所愿;他空洞了二十多年、怎么填也填不满的冰冷的心,终于有了富足和温暖。

        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唐悦,则僵硬着身子暗暗捏紧双拳,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远方的树林。

        她在忍。

        这几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忍耐。

        白天忍耐着和许历相处的每一秒、自己不得不露出虚情假意的每一瞬;

        夜里则忍耐着对肖尧入骨的相思,和从别的时空醒来后的恋恋不舍或恐惧不安。

        若不是离开这里的执念支撑着她,或许她早就精神分裂了。

        每当她穿越到别的时空、呆在肖尧的身边,她都恨不得可以永远替代那个时空的自己——留在那,永远不再回来。

        可惜,以她现在的能力和能量,她不但没办法选择去到哪里,甚至连在某个时空里多呆几个小时都难。

        这样靠着穿越,在别的时空与肖尧短暂的相会,就像是在饮鸩止渴——明知无望,却狠狠上瘾。

        经过唐悦的不懈努力,许历也开始为一些他过去看不上的事在意起来。

        比如他开始翻在意唐悦和肖尧以前微信聊天的内容,开始勉强自己找五星级大厨来教他做菜。然后将大厨做好的端上桌、把自己做砸了的毁尸灭迹,深情的对唐悦说:喏,我亲手做的你爱吃的菜,尝尝;

        比如他也开始大笔大笔的给唐悦花钱买礼物,每一份礼物都参照着肖尧曾经送唐悦的来买。完了会暗戳戳的说自己买的礼物比肖尧送的更好、更贵、更独一无二;

        还比如,他也学着肖尧,毫无预警的向唐悦撒娇。他要她给自己剥橘子、要枕着她的腿休息、要她给自己念诗读书。甚至,要她“你偶尔也要让让我啊”;

        更甚者,他夜里甚至装作若无其事,抱着自己的枕头进到唐悦的房里,美其名曰他做噩梦了,得要唐悦陪陪。

        看着许历拿她和肖尧各种社交账号的记录当通关秘籍,东施效颦的复刻着她和肖尧曾经的点滴,唐悦每天都要压抑着十二万分的想要捅死他的冲动。

        而当唐悦不得不被许历搂着睡时,她更是僵硬着身子彻夜无眠,恨不得翻身拿枕头闷死他。

        好在许历一直遵循着自以为是的绅士风度,在唐悦同意之前,并不逾矩。

        他搂着唐悦熟睡,安稳得像个终于回到港湾的疲倦旅者;

        他捧着她的脸,每一个吻都只是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说他可以等。

        而微笑着的唐悦却在心底告诉自己,陷阱还要挖得更深些。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有一天唐悦在给许历准备出差用的行李箱时,许历突然大发善心的告诉唐悦:他出差了若是她无聊,她可以下山去见见她的哥哥和朋友。

        唐悦叠衣服的手停住,背对着他,努力克制激动、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你不怕我走了不回来?”

        许历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唐悦仍旧是身体克制不住的一抖——僵硬起来。

        “我让阿龙陪着你。”

        果然还是会有监视。

        唐悦眨眨眼睛轻笑,“那你不怕我去见肖尧。”

        许历也跟着笑了起来,“恐怕现在谁也见不到他。”

        唐悦有些紧张,声音都有点发颤:“为什么?”

        许历笑得更开心了,握着唐悦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我没告诉你吗?方阳和姚沐一举报肖尧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内幕交易和行贿。他和s市几位重要的官员正被停职调查,不允许探望。”

        唐悦的脸瞬间刷白了起来,双唇都发起抖,“什么?姚沐一?”

        “想不到吧?你小闺蜜的父亲死后,她就彻底黑化了。”

        唐悦眨眨眼睛,胸口开始尖锐的疼,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许历冷漠的看着唐悦的表情,片刻后才轻轻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

        “唐悦,我知道你很在乎姚沐一和简睿。离开之前,你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好好道个别。”

        唐悦眼睛有些发红,杵在许历的怀里艰难的问:“离开?”

        “嗯。我决定把项目和盛宏集团卖给傅氏了。等我完成盛宏集团的股权转让,咱们就回法国吧,然后一辈子生活在那。如果你愿意,咱们趁年轻赶紧生一对儿女,我会比任何人对你们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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