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亲事
上回说到中秋赏月，大老爷说什么父母偏心的笑话，迎春为此暗暗悬心。
只是很快她就顾不上这些了。
这日上午，才刚刚用过早膳，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就进了迎春的院子。一进了屋子，就忙不迭的给她道喜。
“姑娘大喜了。”王善保家的笑着说道：“太太说，老爷看上了一位孙世交之子，现在是什么指挥使，要与咱们家结亲。”
迎春一惊，这一天终是来了!
“太太叫姑娘这里赶紧收拾了，明日先搬出园子，太太那边院子里已给姑娘收拾好了屋子，预备官媒婆好过来相看呢。”
迎春心中惶然，有心问几句，却因从小的教养不好开口。
“大娘先吃茶。”迎春强撑着镇定请王善保家的用了一回茶。
又说道：“司棋在我这里事事妥帖，我还要感谢大娘养了这么好一个外孙女，让我省了不少心呢。”
“哎呦呦，能让主子满意是她的造化。”
“今日大娘好不容易来我这里，可不能急着走。司棋，你带大娘去你屋里，好好说说话，权当替我招待了。”迎春看了司棋笑道。
司棋微微点了下头，带着王善保家的去了她的屋子。司棋是大丫鬟，紫菱洲中房间不少，她也有自己的一间屋子。
“姑娘……”看司棋她们走了，绣桔连忙凑上来，脸上也带了些慌张：“咱们，这就要走了吗？”
“总是要离开的！”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只相对默默坐着。
半响，司棋进来，才打破一室沉默。
绣桔连忙给司棋让了一个位，与迎春一同看着司棋。
“姑娘，我外祖母现在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人姓孙，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据说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
‘只有一人在京，年纪未满三十’，迎春听着这两句不知为何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一个人在京，没有长辈约束，岂不是肆无忌惮了？想贾府中老太太最有威严，后街中族中长辈也不少，大老爷和琏二哥还时不时闹一出。这人军官出身，又只身一人，那家中之事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而且……
“年纪未满三十，那他是续娶吗？那咱们姑娘过去岂不是继室？而且这个年纪儿女也一堆了吧？”绣桔直接问出了迎春的担忧。
“这个我也问了，说是并没有过家室。且老爷说这人是青年才俊，人品贵重，才青目择为东床娇婿。”
迎春默然，她一直以为她会嫁入如贾史王薛这样的家族，因她庶出的身份，极有可能也配一个庶出的，到时候虽不富贵，但过个几年庶子就会被分出去，到时候小家小户的也清静。若是嫡子的话也该是小户没落之家。不是她自贬，而是世人对嫡庶的看法实在是云泥之别，即便是贾家这样嫡出庶出女儿一块教养的，平日里不显，婚配之时也会区别对待。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家。
可是这婚配之事关系她的终身，她却说不上话只能任别人做主。
迎春叹了口气，看着身边两个丫鬟，她出嫁，她们俩必然是要跟过去的。
“司棋，绣桔，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两人看着迎春，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说咱们还有多少银子？”迎春又重复了一遍。
“还有五十两银子，剩下一些散银子。”司棋连忙回道。迎春对银钱一向不大过问，也没有刻意积攒过。以前是奶娘管着，贪了不少，后来奶娘被逐出去，司棋、绣桔亲自去凤姐那分说，还是平儿做主，还回来三十两。
“司棋，绣桔，你们各拿回家去二十两。”
“姑娘！”绣桔惊呼。
“别急，听我说。”迎春安抚住两人，才继续说道：“刚才你也听说了，这人一人在京，年纪又快满三十，怎么听着都不让人放心，大老爷虽说好，但是大老爷那人你们是知道的，他看的是那人的家财、职位好，人品性情未必会仔细看。”
迎春看两人都认真听她说话，喝了口茶，继续道：“那孙家是好是坏关系我们日后的一生，你们俩是我的大丫鬟，到时候说不准连家人都要跟过去。所以现在必须打听清楚，好有个应对。”
司棋、绣桔俱是点头，她们也知道这一生估计都会跟着迎春，所以迎春出嫁的好坏不亚于自己出嫁。
“所以你们各拿些银两回去，让家人好好打听。既是家资饶富又袭指挥之职，那家中仆人必然不少，总能撬开他们的嘴。”
“姑娘说的是，此人年近三十却没有娶过妻室，怎么听都怪异。我回去就同家里说了，让父亲和弟弟去打听。姑娘放心，肯定打听的清清楚楚的。”绣桔想着家中父亲弟弟常在外行走，再有姑娘给的银子，不怕撬不开那些下人的嘴。
“正是这样。”迎春点头，又看向司棋。
“姑娘，我家中父母一向……”司棋顿了顿，说道：“他们一向好财，指望我在姑娘这儿当个副小姐，好给他们面上争光，且又有我外祖母的关系。我怕他们嘴上不牢靠，让大太太听见了，反而对姑娘不好。”
迎春一思索，也有道理，大太太若知道她叫人私下打听，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刻薄话来，一个不好再叫老爷知道了，迁怒到绣桔、司棋家里就不好了。
“那你就别说了，咱们明日就过去老爷太太那里，你到时候只自己悄悄同那院里的人打听，说不定老爷太太那里的人知道的更多。”若真要说亲，大老爷那里少不得与孙府人打交道，跟着他的人必然是见过那孙老爷的，大太太那里也要同孙府派来的的媒人、媳妇们应酬，接触的多了总能漏出一些话来。又看向绣桔：“你家里打听时，也要隐蔽些，别被发现了。”
“姑娘说的是，我外祖父母在那边，我到了那里想必也能施展开来。”司棋点了点头，又笑道：“姑娘以前万事不管，现在一说要成亲反而重视起来，说的头头是道，可见是想……”
“死丫头，浑说什么呢？”迎春扑过去堵她的嘴。
司棋笑嘻嘻的躲着：“可见姑娘是想着嫁人的。”
迎春哪能听这话，一时间几人闹成一团，气氛也不复刚才的紧张。
闹了一阵，几人理理衣服才又坐下。
迎春想着司棋刚才那话，心中苦笑，她哪是想嫁人，她恨不得一辈子在这园子里，哪怕是个隐形人也好。可这想法别说外边的人，自己家人也容不得的，只能祈求那孙家真如老爷说的一般好。
“好了，绣桔你一会儿拿了银子，就家去一趟，到了太太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形，能不能见到家人？”
“是，姑娘我这就去准备，守园子的婆子我都认识，只说家里有事，姑娘又准了假，肯定放我出去。”
“嗯，去吧！”
待绣桔走了，迎春看着司棋，犹豫了一下，问道：“司棋，你表弟那里，有信了吗？”
司棋默默摇了摇头，苦笑道：“那就是个胆小鬼，一点风声就吓得无影无踪了。”
“你再打听打听，待回来，让你父母许了你们的事，岂不皆大欢喜。”
司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距离被鸳鸯撞见，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还不见表弟回来，她心里何尝不着急，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姑娘要说亲，到时候去了姑爷家里，她与表弟更是前程未卜。
看司棋难过，迎春也不好多说，她们是闺阁女儿，想办事都得托外面的人，想寻个人多难啊，偏司棋这事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说。
“罢了，有缘自会相聚，你也别多想了。去带着丫头们收拾吧，我去园子里转转，说不定是最后一次看这园子的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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