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半妖③

　　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写下的字驷马难追；遍布四海信者众多的佛教甚至专门开辟了闭口禅这一修行方式，目的就是为了减少口业，消罪免灾。

　　以上种种都是因为人们认可这这样一个说法：语言是有力量的。

　　语言是有力量的，只是很久以前人们对这样的说法只是有着一些模糊的认知，并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在世界各国联通往来之前，岛国历史上第一个把这个概念具现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平安京的一位阴阳师。

　　这个阴阳师提出“名”是最短的咒，他认为如果一个人从心底认可的名字若是被他人知晓，便有可能被掌握了他们‘名’的人下咒，或者被利用去做一些其他卑鄙的事情。

　　这样的说法咋听起来其实是很荒诞的，至少当时平安京的大多数贵族对此都是不以为意，毕竟若是其他什么的还好说，可是名字，一个人的名字从出生起便被无数人知晓，达官显贵家的人名更是几乎人尽皆知，若是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些人家的子孙后代都不知死了几百回了，哪里还能这样平安无事的出入各处。

　　------毕竟不是是个有能力的人，人品就是好的；财帛动人心，如果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就除去自己的眼中钉，买家不会吝啬这些钱财，卖家也不会死守这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道德底线。

　　简而言之，关于‘名’的说法在当时并没有被大众所接受。

　　可是几年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具体什么事情容我移后再议，暂时不在此说明-------重点是那个事情发生之后，其产生的结果彻底改变了当时贵族权贵们对那个阴阳师提出的‘名’的说法的观念。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并认可了这个说法，平民暂且不论，达官贵族和世家权贵间开始流行起假名，即族谱上是一个名字，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以外其他人一律不知；而在外行走时又是另一个名字，用以掩饰自己的真名，有些追求风雅的人甚至一口气为自己取了好几个名字，在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名字以此衬托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个流行流传至今已成了世家间不宣之于口的习俗，而形成了这个习俗的那个阴阳师后来成为了那个时代神道的先行者，在人类差点成为妖怪奴仆的黑暗的平安京中杀出一条荆棘血路，开创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而那个阴阳师，名为安倍晴明。

　　言归正题，以上种种的说辞只是为了体现一个事实：对于血脉世家而言，真实的姓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家族延续的命脉之一，而承载了一族之名的族谱更是重中之重、绝不能被外人知晓其所在的传世之宝。

　　一个血脉世家中知晓真正家谱所在的人员明文规定最多只能有三人：族长，大长老，以及必须被全部族人认可并真正在家族中有所话语权威的，这样的少族长才行------若只是依仗着身为族长的父亲，自身没有任何被认可的能力的少族长，在世家之中也就是个名号过人的摆设而已。

　　而珊瑚显然并不是这样一个名号过人的摆设，这段日子一直待在京都神宫补习近几年重大情报的桔梗对此有着很深的印象，虽然这片岛屿上的势力情报错综复杂堆积不断，可是有一种情报永远都是各家关心的重点----接班人。

　　注意这并不是指单数，所有势力年轻一代的所有人，都被称为那个势力的接班人。

　　在这些人当中，西国年轻一代的接班人以西国皇族尤为出众的大殿下杀生丸为首，组成了西国强而有力的后进班底，确保西国不会有青黄不接的断代衰弱时期；东原是妖怪联盟的地区，势力众多所以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不单一，比较认可的有一皇二王四殿下这七位，至于其他名声不显的暂且便不值一提了。

　　而人类这边，般若寺和京都神宫暂且不提，伊势神宫作为神道魁首其新一代的神道接班人众多，可是出众者却寥寥无几，而且伊势神宫近几年为了守住南海的防线牺牲众多，已渐渐有难以为继之感，神道式微。

　　可是就算如此，在人类与妖怪的斗争中神道依旧没有吃什么亏，因为有一人横空出世以一人之身便顶住了妖怪中年轻一代所有的攻击，那个人就是除妖师一族的少族长，珊瑚。

　　桔梗就是因此对珊瑚有很高的评价，她之所以跟着珊瑚来到这个外人其实不方便进入的除妖师祠堂，也是因为清楚现在族人都被屠戮殆尽的珊瑚大概是所求，而桔梗也真的考虑过无论什么都会应诺的可能性-----就冲着珊瑚过去奋力保护人类的份上，哪怕条件不够，桔梗也会考虑帮忙。

　　可是等珊瑚亮明她的条件，桔梗却又真的犹豫了。

　　族谱。

　　承载着一个家族从过去到现在的所有人的姓名，包含着家族成员间所有愿力的咒，可以这样说，族谱在，这个血脉世家就能流传下去，反之，就是断绝。

　　而珊瑚一开口的意思，却是直接要放弃家族的族谱。

　　“除妖师的嫡系血脉虽然断绝，可是旁系还留下不少，”桔梗开口，清冷的语气中却有些劝慰的说道，“以你的能力何愁不能东山再起，若是有难处京都神宫也不会置之不理，这个族谱你还是要珍重的好。”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把家族的族谱当作筹码来和您谈判的。”珊瑚神色肃穆的说道，“族内曾经严明，若是他日家族嫡系血脉凋零，那么我们一族的族谱就会由最后留下的后嗣取出，赠与京都神宫的巫女桔梗。”

　　“给我？”桔梗敏锐的察觉了珊瑚话语的中的意指，不是给会一直存在的京都神宫反而是，给她这个短命的人吗？她可是在五十年前就死去了，究竟是什么人？

　　“是的，一开始族内本来是有异议的，因为五十年前您的……死讯曾传遍了岛国，”珊瑚顿了顿，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桔梗，说道，“可是我的祖父坚信您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所以执意定下了这个族训，我很久以前便知道了这个族训，也是直到今日才发现……祖父他说的的确没有错。”

　　“虽然不知道您是如何复活的，不过，”珊瑚神色有些缓和的看着眼前的族谱，眼神温和的说道，“能在这个时候完成祖父的遗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他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你的祖父……是岩崎正诚吗？”桔梗有些迟疑的看着珊瑚的面容，难怪从刚开始见到珊瑚的时候桔梗就有些熟悉的感觉，原来是故人之后，可是当初她见过的除妖师有不少，从身份上推敲的话也就只有岩崎正诚这个人了比较符合了。

　　“不是的。”出乎意料的是珊瑚否定了这个猜测，“我的祖父名为岩崎正一，岩崎正诚是他的同胞兄长。”

　　岩崎正一，桔梗的确见过他，可是世家继承是嫡长制的，如果珊瑚的祖父是岩崎正一这个嫡系的次子，珊瑚的父亲就不可能是族长，珊瑚也不可能是少族长的，这是怎么回事？

　　桔梗转而看向之前只扫了一眼的族谱，立刻在里面找到了答案：从珊瑚这一代往上推，岩崎正诚和岩崎正一的名字并排而立，可是族长的标记落在了岩崎正一这个次子的名字上，岩崎正诚位置上却是空白的，甚至他的下方没有任何名字，显然是说明他没有留下任何的子嗣。

　　这就有意思了，次子血脉成嫡长而长子却什么都没有，若是戈薇在这里看到这样的族谱分分钟就能脑补出几百万字的狗血，还有读后感；可是看到这一切的是桔梗，很久以前桔梗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她从不会在多余的事情上多费功夫，而且这世上需要她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也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心思想其他到了。

　　所以桔梗看了一眼族谱上表明的名字后，便到此为止，转而问道。

　　“你刚才说是你的祖父执意定下的家规，可是若是你们早就料到你们一族会有这样的浩劫，为什么不能避免？”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珊瑚目光游移了一下，道，“恕我直言，我曾听说桔梗大人您曾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会有早夭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五十年前您也不能避免呢？”

　　明知自己有死亡的危险为什么不能避免，桔梗闻言愣了一下，沉默不语……为什么呢，桔梗突然回想了起来，因为那个，她爱上了犬夜叉，一个半妖。

　　“还有几丝血脉流传于世，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珊瑚苦笑了一声，轻言细语的说道，“我本来以为，我也会死的。”

　　“可是你还活着。”桔梗淡淡指出事实。

　　“如果不是遇见了您，以过去两年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式活着……我都不知道那算活着吗？”

　　“你为什么会有之前那样的状态？”桔梗顺势问了一句，“不过若是涉及你的隐私，不回答也无妨。”

　　“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珊瑚摇摇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不知道您对半妖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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