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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爸爸死在了来年的春天


  晚上,躺在床上,姐姐瞪着漆黑的屋顶看,不说话,我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出。突然地,她就开口了,她说,“果果,如果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想跟着谁?”

  为了张显我的忠心,也希冀姐姐以后可以少揍我,我小眼睛贼亮贼亮的很马屁地说,“姐姐,我跟着你。”

  姐姐在黑暗中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说,“果果你一定要好好的陪在爸爸身边。”

  我说,“哦”。然后我想了想,努力了很多次才鼓起勇气说,“其实……那个叔叔人挺好的,他一定很有钱,他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而且他口袋里总有吃也吃不完的糖果,我挺喜欢他的,我不想拿大棒子把他赶走。”

  姐姐在被窝里拧了我一把,真疼,但是我不敢哭,只能忍着声音掉眼泪,我真怕一叫就被她揍死。

  姐姐可能也觉得自己下手狠了点,她往我身边挪了挪,她说,“果果,他是个坏人,就是他要把妈妈从我们身边带走的,他毁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很郑重地点点头,我说,“姐姐你会和我一起陪在爸爸身边的对吗?”

  姐姐不说话,依旧瞪着屋顶看,似要将它看穿,我在姐姐长长久久的沉默中睡着了。

  夏浅了,秋来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叶翻飞着不舍而又无奈的心情落下。

  我站在大榕树下,仰着大脑袋,风一吹便有手掌一样枯黄的叶子擦着我的脸颊落下。被树叶擦过的脸颊痒痒的,我咯咯地笑着。一低头,满院的黄叶,走在上面会有吱吱的声音,一向爱干净的妈妈好像很久都没有打扫过院子了。我正在枯树叶上跳来蹦去玩的时候,大门响了。

  我跑过去开门,那个长得好看的叔叔逆着光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材树一样矗立着。他看着我笑,春风一样和煦,我几乎就要在他和煦如春风一样的笑容里溺毙了的时候,他问我,“果果,妈妈呢?”姐姐的话,风一样窜进我的小脑袋里,他是坏人,就是他要把妈妈从我们身边带走,他再来,要拿大棒子把他赶走。

  于是,我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窜,我在找妈妈平时揍我时用的那根大棒子。

  他长腿一迈,人就进了院子,他站在院子中央大叫,“阿蓝,阿蓝,我们该走了。”

  妈妈从屋里出来,张着烂桃一样的眼睛,抹着泪看着爸爸不说话。

  爸爸抬起头看天,咬着牙不语。他不可以让自己在他们面前落泪,他要将自己仅存的一点点男人的自尊用高昂的头颅擎在眼眶里。

  男人拉着妈妈的手说,“阿蓝,我们走吧,车在巷口等着。”

  妈妈被男人拉着往外走,边走边抹泪。突然地,在西屋写作业的姐姐豹子一样窜了出来,她死死地攥着妈妈的衣角不松手。

  妈妈柔声哄她,“婷婷乖,快松手,在家好好照顾妹妹,要听爸爸的话,妈妈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爸爸也厉声呵斥,让她松手。姐姐就是无动于衷,死死不肯松手。

  爸爸问,“婷婷,你是不是想跟妈妈走。”

  姐姐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眼神绝决而坚定。

  爸爸冷笑,“呵呵,看来八岁大的孩子都知道贫贱富贵,你愿意跟着她享福,你就去吧。”他悲哀在叹了口气,又看着我,眼睛里盛满了可怕的陌生与冷冽,他说,“果果,你是不是也想跟着你妈去享清福,你若想,就一起去吧。”

  那时候小小的我还不知道“享清福”是啥意思,但是我的小脑袋里还记得姐姐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她说让我好好的陪在爸爸的身边,所以我很坚定的摇摇头。

  妈妈牵着姐姐的手和那他男人走了,他们上了停在巷口的车,我跟在他们的身后,大声地喊,“姐姐,姐姐。”我多么希望姐姐可以留下来,那个我一直熟悉的小身板突然就变的陌生冷漠了,她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妈妈隔着车窗抹着泪冲我挥手,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妈妈的样子,以至于很多年后妈妈的脸在我的脑海中渐渐的缩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被我遗忘在了记忆的深处。

  可是姐姐,你绝决而坚定的眼睛疼痛如烙铁般永远停留在我四岁的记忆中,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永远也抹不去。

  秋,深了,梧桐树上最后一片宽大的叶子也落了下来,它瑟缩着卷曲的身体向大地哭泣,它埋怨树的无情,惧怕大地的冷漠,它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接纳他脆弱的心灵。只是它不知道回归大地是它生来的宿命。

  大官爷爷已经不在巷子口的大榕树下卖雪糕了,但是每天坐在大榕树下等放学回来的石头哥哥成了我每天的乐趣。

  秋天的风,真冷呀,我瑟缩着小身板坐在马路牙子上不住地往石头哥哥放学回家的路上张望。只要一看见石头哥哥的身影,我就一跳老高地喊着,“石头哥哥,石头哥哥。”藕瓜一样的短胳膊在空中翻飞着,虽然我知道不管我叫的多大声,石头哥哥也听不见,可我就是愿意这样大声叫他,千金难买我愿意。

  石头哥哥向我跑过来,他笑着用他温暖的双手覆在我冰冷的小脸蛋上,把它们捂热,然后他就蹲下来,背起我往家走。

  我趴在石头哥哥的背上,嘴里吃着石头哥哥给我的糖,摇晃着萝卜一样的小短腿,美的直冒大鼻涕泡。石头哥哥,我在在他耳朵边说各种各样的悄悄话,我说,“我想妈妈,想姐姐,我说昨天爸爸喝醉酒的时候又哭了。”我问他,“石头哥哥,享清福是啥意思。”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小脑袋里纠缠了很久,却无人为我解答。

  我在石头哥哥耳边说的悄悄话全部被大风刮走了,他一句也没听见,他背着我慢慢地走,每一步都走的踏实。

  没人为我解答,一直纠缠在我小脑瓜子里的问题像根线一样缠啊绕啊,我像一只被人关进笼子里的小鸟,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有一天,我问爸爸,“啥是享清福,你为什么要说姐姐是跟着妈妈去享清福了。”

  当时爸爸正在喝酒,被我冷不丁的这么一问,他先是一怔,半天才冲着我冷笑,他说,“享清福就是有糖吃,有漂亮衣服穿,有大房子住,过好日子,你姐姐可比你聪明的多,她不愿意跟着我吃苦。”我哭了,哭的好大声,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要我好好的陪在爸爸的身边,为什么你不留下,你为什么不带上果果,果果也想天天有糖吃,有漂亮衣服穿,有大房子住。可是现在我成了孤苦无依的小孩,爸爸也不爱我了,我突然觉得爸爸变的好陌生,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几乎是带着自嘲和讥讽,以前他眼中的慈爱总是让我怀念。我不敢和他说话,他总是有事没事就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还会发很大的脾气。我不喜欢这样的爸爸,我怀念以前的日子,我想姐姐和妈妈,我把这些话告诉石头哥哥,他总是用悲悯的眼睛看着我,摸着我的小脑袋不说话。

  我不在吃石头哥哥给我的糖,我拒绝吃任何糖,我不说话,死死的咬着牙,不说一句话。石头哥哥摇我的肩膀,我像个不倒翁一样被他摇来摇去,他不停地比划,在地上写字,无论他有多么的焦急,我就是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石头哥哥的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那声音难听极了,和他好看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

  其实石头哥哥并不是天生的聋哑人,他是在一岁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一夜之间就烧成了这样。

  他的父母接受不了原本聪明可爱的孩子一夜之间变的又聋又哑,有了遗弃的心思。石头哥哥的爷爷,大官爷爷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孙子被遗弃,就抱回来自己养。

  这么多年,石头哥哥的父母在外地安了家,又有了可爱的小宝宝,他们很少会回来看这对孤苦无依的爷孙俩。

  渐渐地,善良的石头哥哥长大了,他聪明,懂事,从不怨恨狠心的父母,他体谅他们的苦楚,大官爷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孙这么通情达理很是欣慰,即使生活再艰难,他也觉得值。

  只是大官爷爷的年纪惭惭大了,他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他怕哪天他突然去世,石头哥哥怎么办,他那狠心的儿子儿媳愿不愿意继续抚养石头哥哥。有的时候他会偷偷的流泪,浑浊的泪爬满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他满心的悲哀,我的乖孙石头,如果爷爷死了,你该怎么办。

  其实石头哥哥原名并不叫石头,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王晨远。石头只是大官爷爷给他取的小名,自从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大官爷爷希望他能身体健康,一生顺遂,小身子板石头一样坚硬健壮。或许是大官爷爷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自从那次大病之后石头哥哥的身体一直很健壮,连感冒发烧的小毛病都很少有。

  后来,爸爸死在了来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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