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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收徒


  透着莨夏淡淡体香的被褥中成墨云吞咽了一声,此时莨夏明亮的眼睛凝着他,半敞开的被子下他悚然红了脸,“怎,怎么了”

  “饿。”莨夏是饿了,如饥似渴。可能是闻得那催情香味道多了的缘故,她迷离的桃花目此时焦距若有似无,娇滴滴的喘息声和她支着被子微低着头凝眸一瞥的样子,都在他心上敲出一声脆响。

  成墨云隐约觉得胸口不适,大夏天的,艳阳高挂,后背都出了一层汗,热的人烦躁,不自然地道,“我去给你端饭。”

  莨夏将被子一掀,将成墨云放出去,自己则转身躺倒就睡,不走心地道,“有劳殿下。”

  她此时哪有心思睡觉。方才她方寸大乱差点就要欺身而上了。这般外放的性子可羞煞人了。

  莨夏尴尬的出了一身害臊的汗,听着门关了才长舒一口气,终于走了。

  赶忙下榻将门栓插好,床榻边上的衣裳换好,恰好此时有人拍门,莨夏整理着衣裳问道,“谁啊”

  “小姐,是我。”洛水的声音传来,莨夏才放心把门打开,心中却莫名有一丝失落。

  “小姐,我为您梳洗。”洛水款款进来,端着一盆清水,身型此刻略有些浮肿,定是被蛊所伤毒还未清。

  莨夏去榻上取过方才换衣裳放在那里的药瓶给洛水,“擦点药好的快。”

  洛水将水盆放好,接过药,看了看莨夏道,“小姐,我先给你擦吧。”

  莨夏点点头在榻上坐下,“也好,等一下我帮你擦。”

  说话间卷起袖边露出红肿溃烂的手臂。

  洛水看到莨夏藕臂变成糖筛满脸歉意,都是因为她莽撞误入蛊群,不然莨夏也不会受此等苦痛。

  启开瓶盖为她上药。药粉轻轻撒在手臂上,莨夏倒没觉得是个事,洛水却一个劲的问,“小姐,疼吗”

  “不疼,你快弄,弄完我帮你。”莨夏催促她一句,就算碧血天蚕蛊现在被封印在小腹之中,它也会净化莨夏身体里一半以上的毒素,而洛水便没那么好运,此时见她已眼睑发紫,大病一场是逃不过了。

  莨夏不会将此事说与她听,让她徒生烦恼。

  不多时,莨夏的伤疮被灰色的粉末糊满,她看着感慨,“真不心疼钱啊”

  洛水羞得小脸通红,被莨夏一把拉过手来坐在榻上号脉。

  过了片刻,莨夏将她的手放开,“这几日调些蜂蜜水喝。”

  洛水应下,便有没心没肺要起身,道,“小姐可要梳洗”

  “不用。”莨夏冷脸,站起来看着她脖颈上结着脓痂的伤疤,倒出药粉为她敷上,问她,“还有哪里”

  “没了。”洛水僵硬地向后撤了撤,面对莨夏她还是会忍不住害羞。

  莨夏蹙眉,“害什么羞”

  “没有。”洛水红着脸道,天知道她此时硬的跟一块木头似的。她不怕莨夏,却还是有距离,莨夏是主,她是仆,这是不变的。

  莨夏眸子清亮地凝着她,问道,“自从跟了我,你身上这伤就没断过。”

  “小姐的伤也没断过。”洛水尴尬地错开莨夏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了。”

  莨夏一转身,就见成墨云端着托盘走进来。

  洛水更尴尬了,俯身一礼,“见过殿下。”

  成墨云清冷的唇开启,“这没你的事了。”

  洛水应声退下,待她关住门,莨夏凝着成墨云笑道,“吓着洛水了。”

  “你就是太惯着她们了。”成墨云言语上这么说,眸光中皆是宠溺。

  莨夏沉默不语。她自小没有姐妹,不知有姐妹兄弟是什么感觉。后来到了卿家,虽然有了姐妹兄弟,可他们却没把自己当亲人。现在在梁府,她终究是寄人篱下。虽然她在人前威风,给了表兄弟们不少下马威,终究还是一个人。

  洛水和姌鸢在卿府便忠心不二,她觉得她们更像是姐妹。只为不是同姓她便要处处高人一头她做不到。

  想着便有些哀伤,莨夏勉强勾唇,“她们对我好。”

  “我知道。”成墨云将饭菜摆好,“她们承得起你这份情,不然我也不会允许姌鸢从王府出嫁。”

  莨夏感激成墨云,同时也觉得这份情是要还的。她此时身无长物寄人篱下,唯有以身相许。

  莨夏蓦然望着他,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成墨云不知她此时心境,只见她盯着自己不言语,便笑着催促,“快吃吧,凉了。”

  他不善言辞,不懂温情蜜意。自小离开母亲顶起晋地这一片天,他的柔软顺从只在莨夏一人身上倾注。

  莨夏接过他手中筷子打趣,“你这是伺候谁伺候这么顺手的”

  成墨云伸出筷子夹一块青菜在她碗里,“我这是被某人看的多了自我领悟出来的。”

  莨夏一时语塞,此时想起那时那日她强拔了人家的衣裳。他那一丝不挂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她看着眼前的青菜都觉得脊背发凉。他不会是想看回去吧

  赶紧埋头吃饭尽量不与他交流,不然怎么办,他现在一男人,要是铁了心的用强,她可没能力力挽狂澜。

  一顿饭吃的极为胆战心惊。才放下空碗,就见他屈指在桌上扣了两下。

  莨夏心提到嗓子眼里,抬头求饶地凝着他。

  谁知人家根本没有理她,而是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门。

  只听门“吱”一声响,锦灏手里提着一小鬼进了屋里。

  不错,那小鬼就是昨天被九转灵胎标记的那个。

  莨夏这一想起九转灵胎才发现昨日她似乎没有将那物收起来,方才换衣裳也没见。

  正纳闷儿,小腹部传来一声嘤咛。这小东西不知何时又去找碧血天蚕蛊去了。

  这两物究竟为何这么心心相惜莨夏都觉得腻歪。更甚者便是碧血天蚕蛊在她关元之内,每次九转灵胎在外面蹭,它就在里面蹭,这感觉就像阻碍了一对璧人相见。

  莨夏走神之际锦灏将那小鬼扔在地上。说他小吧,成墨云如今不过十八岁光景,莨夏也只有十六。

  二人坐在那里,那小鬼看起来却稚嫩了很多。

  成墨云扫了一眼锦灏,锦灏抱拳之后问道,“你为何要在这个屋里点交欢之香”

  “解毒。”那小鬼一脸的无所谓,玩世不恭用在他身上有些过,但就是一脸的厌世。

  “解毒”莨夏凝眸与成墨云对视一眼,回过神来道,“你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确实是为救你。”那小鬼不卑不亢,此时少了打斗时的邪性,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莨夏眸子氤氲不清,本就生的是迷离桃花目,此时看起来竟有些邪恶的美。她微微启开朱唇,“可我不能食言。”

  说话间,那九转灵胎似乎感受到她的指令,“滋溜”便划出来,悬在半空之中。瞧着通体没有五官,可那姿态就是长了眼睛的吃货,垂涎的姿势比人都逼真。若不是知道它的厉害,莨夏怕是会喜欢上这可小豆子也说不定。

  那小豆子停悬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似乎在征求莨夏的意见。

  莨夏点点头,她要言而有信,尤其是对待这样没有底线的对手。

  那小豆子一个激灵在半空中抖动了几下,似乎开心的不行,便向那小鬼冲了过去。

  小鬼被那强势的小豆子吓得一下就不厌世了。什么厌世脸,现在只有求生欲。

  成墨云看着越发神乎其神的莨夏心中多少有些踏实。他日自己魂归天外,她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莨夏指挥完小豆子,便回眸看他,“渴了。”

  锦灏闻言,便去倒茶。这莨夏被主子伺候惯了,真当王爷是伺候人的了。

  到了茶水毕恭毕敬呈给莨夏,心中着实有些不平。

  锦灏什么都好,就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这也是莨夏一直愿意洛水他们与他交往的原因。

  莨夏越过锦灏去看成墨云,努了努嘴,示意他锦灏生气了。

  成墨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恰逢锦灏抬起头来,问,“主子,您要吗”

  “嗯。”成墨云应着,飞个眼神给莨夏。莨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锦灏瞅着俩人一头雾水,索性他已倒完茶,便回头看那小鬼,此时已屁滚尿流,而他的本命蛊被破蛊盅而入的小豆子啃的翅膀掉了一地,一眨眼的功夫,那蛊王便没了踪影。

  那小鬼便嚎啕起来,“你还是杀了我吧没了本命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服么”莨夏抿一口烫嘴的热茶,强装镇定道,“听说本命蛊与蛊师相连。看来你的本命蛊还不算与你身体相连。”

  “你这坏女人。”那小鬼此时算是彻底毛了,他捶胸顿足站了起来,“毁我本命蛊,我要与你拼了”

  说话间,锦灏横刀立马挡在二人面前。那小鬼往前冲了几步,一掉头便往门外跑去。

  “带回来。”成墨云低沉道。

  锦灏便追了出去。

  莨夏唤了一声,“灵胎,回来。”

  那小豆子撒娇一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圈,不情不愿地飞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说它不情不愿,那还得说速度。它去吃人家本命蛊的时候,速度飞快,这会儿就差一步三回头了。

  莨夏有点生气地“哼”了一声,那小豆子“滋溜”一声便钻进她怀里。

  反正规矩得立,毕竟这么强势的小东西,她不得纵容。行差一步都是要命。

  待那小豆子安分了,莨夏才注意到成墨云一直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莨夏整理好衣衫问道。

  “你可否将那小豆子装到别处”成墨云眉眼间都是醋意。

  莨夏“噗”一声便笑了,“至于么它又不是个人,再说了,你我婚期已定,患得患失什么”

  “娶你不容易。”成墨云目若星辉闪烁。

  莨夏看的动容,忙起身躲开他的眼睛,这般深情给谁看她嗤之以鼻,心里美得都要滴水了。

  “现在还早。不如去街上逛逛吧”莨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觉得这地方实在无聊,还是上街比较有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出了门。洛水,锦灏肯定跟着,莨夏找宝娘要了两套大茶壶穿的短打兴冲冲换上,成墨云脸下面还粘了一圈络腮胡子,看起来沧桑感十足。

  为保险起见,莨夏还将他的头发绉乱,看起来活像落魄的乞丐。

  莨夏满意了,成墨云看着她眸子发光的小模样伸出手去掐了一把她的小脸,“可还满意”

  本要发火的莨夏被这么一问,猛然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好就行。”成墨云拉住她的手走出屋去。

  此时北楼已开始摆凳子准备营业了,见上房两个男人手拉手出来,不觉间就要八卦。

  “怎么北楼也开始做爷们儿的生意了”

  “瞧那细皮嫩肉的,是南楼的谁呀”

  “听来了个空凝醉,人美,嗓子好。”

  “不会就是他吧”

  那些人在瞧瞧议论,莨夏是听得真真儿的,成墨云偏头看她,似乎也听懂了。

  洛水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什么空凝醉,竟能与谪仙一般的这一对璧人相提并论

  这般想着,便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跟出北楼去。

  夏日的晋阳格外热闹,再加上这里商业发达,基本上到了家家经商的地步。

  从北楼出来,巷口上便有一家卖老豆腐的。莨夏尝过晋阳的早餐是很好吃的,便缠着成墨云要吃一碗老豆腐才走。

  晋阳的老豆腐与别处不同。老豆腐便是石膏点的豆腐,滑糯绵软入口即化。与老豆腐相搭配的是被叫做豆腐脑的卤。那卤咸鲜可口,偶尔吃出半颗黄豆,那心情真是美了。

  莨夏喝着老豆腐一手握着脸盘大的甜油饼,吃的那么畅快。

  洛水也西华这个口味,只不过她喜欢油条。

  成墨云贴着假胡子不好总是乱动张嘴,便看着他们俩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之后莨夏仍意犹未尽,问锦灏还有哪里有好吃的。

  那店家便笑呵呵地告诉她,往西走两条巷子有一家做卷卷的。

  她听着这名字,想着或许是向毛巾卷起来那样的也未可知,便兴高采烈地往那处去了。

  夏日天黑的晚,这半下午的天还有些热,好在一路向西的路两旁栽了满满一路的合欢树,遮天蔽日。此时合欢花开的正好,香气宜人。

  莨夏嗅一口合欢花安心稳重的气息笑道,“晋阳真是个好地方。”

  “长安更美。”锦灏在后面叹了一句。

  莨夏回头看他,“是吗长安有什么好”

  “好东西多的就不说了,单单是东西街就够你逛的了。”锦灏无不自豪道。

  “我倒觉得没什么意思。”莨夏笑眯眯看着成墨云,“再好也不是自己亲手所造。哪有这里的意味”

  成墨云被莨夏逗笑,假胡子撑的脸皮难受,搞得几人也没看清他究竟是笑没笑。

  一路上小摊贩在地上铺一块布放着小巧的玩意儿兜售,有提着篮子卖桃子的,还有装在布袋里卖米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应接不暇。

  莨夏生在江南,不识小米的模样,这一看卖米的老妪问道,“老人家,这米可好吃”

  “熬的米汤黄澄澄,米油满锅飘。”老妪道。

  “这个可好”莨夏眸子放光问成墨云。

  那人点点头,锦灏便解释,“这就是粟。”

  莨夏点点头,一副见过了世面的样子。一抬头就见一老翁也在卖米。

  那老翁叫卖,“老汉的米软又黏。”

  莨夏纳闷,看这米也是黄澄澄的,颗粒比老妪的还要大不少,便对锦灏道,“买这个。”

  “这个是大黄米,黏米。您要买吗”锦灏小心翼翼的问。

  “不一样吗”莨夏纳闷。

  “不一样。”老翁道,“我的米是蒸着吃的,黏米她的是熬米汤的小米。”

  莨夏听得似是而非,此时还真应了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索性小手一挥,“都买。买了我要研究研究。”

  晋阳真的有太多让她感到好奇的事物。

  就这么逛了两条街,还未走到那卖卷卷的地方,锦灏已提了一篓子东西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莨夏便动起了歪脑筋,反正也是着了男装,要不要去南楼逛一逛。

  成墨云见莨夏一个劲儿往后瞧便知道她又在打坏主意,趁着天暗人少撕下假胡子对锦灏使了个眼色。

  金锦灏当即道,“王妃,属下送您回府。”

  莨夏还想耍赖,成墨云直接走了两步拐进小巷跳上早已等候他的马车上。

  莨夏这下没办法了,只能由着锦灏和洛水把自己弄回家了。

  回家倒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要怎么和老太太交代昨天的事。

  想了一路,还真是细思极恐。

  她是跟着宝娘被人打晕的,谁打晕了自己宝娘不会功夫,应该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她。那么是谁呢再着,洛水说她是跟着狐由羡的背影进了那密道的,更把她引到了死门之内遇上枯禅老者。那么洛水看见的狐由羡的背影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这些问题一直绕在脑子里,莨夏抽丝剥茧。再着,风月楼怎么会遇见娘亲,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被绑了。为什么是她的碧血天蚕蛊被封印以后蛊宗的小鬼才找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着所有的事情不断前进。莨夏有这样的怀疑,洛政究竟是何身份,除了风月楼主,他似乎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最大的疑惑便是狐由羡。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梁府的客卿,是随军大夫,还是养了外宅的有钱男人,更是风月楼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个。

  这些都是莨夏给他的标签,这样的标签贴在他身上,莨夏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正想着,洛水推了她一把,“小姐,我们到了。”

  莨夏扶着她的手下了车,梁老太太就在门口接着,“怎么才回来”

  “额,昨天人太多,我没看清楚。”莨夏红着脸娇羞道。

  老太太哈哈一笑,“你这气势都不一样了,还骗我。”

  “额。”莨夏小脸一红,上前扶着老太太道,“便走便说。”

  老太太这才没有在追问,端听莨夏的。

  “小豆子。”莨夏唤了一声。

  那九转灵胎“滋溜”一声便飞到莨夏眼前,老太太被突然出现的豆子吓了一跳,“这是”

  “这便是那绣囊里的小豆子。”莨夏道,“昨日有一奇遇,得了它认我为主。”

  老太太一高兴,拍着她的肩膀道,“甚好。这九转灵胎认你也是你的造化。”

  “可是”莨夏又有疑问了。

  老太太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凝着她,“可是什么”

  “我想知道狐先生的事。”莨夏问。

  老太太奇怪莨夏为何这般问,便道,“狐由羡他怎么了”

  “他没事。”莨夏不想老太太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便没有说,只道,“许是我想多了。二表哥怎么样了”

  “昨天疼了一夜,听说疼的神智有些不清明了。半夜喊了郎中来,又行了针这才睡了。”老太太道。

  “那我去看看表哥。”莨夏着与老太太打商量。

  老太太见她生龙活虎,便道,“快去快回。大晚上的你去也不方便。”

  莨夏点点头,便岔开路走去后院了。

  狐由羡的事她觉得还是问问梁永康比较好,虽然他不一定知道,多少知道点,毕竟同袍之间相处的还是比旁人时间要长的。

  洛水一头雾水,只管跟着莨夏往后院儿走去。

  这走到偏院儿,莨夏不免就想去看看姌鸢。

  这些日子调养略有起色,莨夏差点又把这个事抛诸脑后了。

  偏院儿门没关,莨夏便直接进去了。

  只见小院儿里姌鸢他们住的正房灯亮着,莨夏变直接走了过去。

  此时天才黑,她也不怕扰了姌鸢睡觉,直接撩开门帘进了进了内室。

  “谁呀”小丫鬟闻声问了一句,不待她走出来莨夏已带着洛水走了进来,满面春风问道,“看看我嫂子。”

  这才说着就见姌鸢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那,一看自己来了,忙拿着帕子擦眼泪。手便的账本还摊开着,这样的场面让莨夏看见,心如刀割。

  不等莨夏说话,姌鸢便笑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莨夏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把将小丫头揪出内室,“怎么回事你说。”

  洛水拦着姌鸢不让她出来,“鸢儿,小姐的脾气你清楚。”

  姌鸢本来心里就委屈,再掺和进来一个莨夏,心里越发的难受了,揪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簌簌落泪。

  莨夏将小丫鬟拉出内室,直接拉着她去了门外,再重复一遍,“你说,怎么回事。”

  “表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那小丫鬟吃着梁家的,领着梁家的,自然不会由着一个表小姐置喙。

  莨夏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家夫人给少夫人气受了。既然如此,你去告诉你家夫人,我的人我带回去,这样可好”

  “表小鸡,您这是为难我啊”那小丫鬟激灵会来事,说话也有分寸。

  莨夏便道,“你伺候的是少夫人,你那一份钱也是少夫人腰包里出的。少夫人养你,你还拐着弯效忠夫人”

  “不是的,表小姐,您误会了。”那小丫鬟激灵道,“少夫人想为孩子打一个可以摇的床。夫人不让,这便有了这一出。”

  “账本呢”莨夏不依不饶。

  那小丫鬟支支吾吾半天方道,“账本是少夫人先前便揽下的活儿,后来一直在做。不费什么事,便由着她了。”

  “不费事”莨夏冷冷重复了一句,随之又叹了口气,“你回去吧,让洛水出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着,那小丫鬟便回去。不多时洛水出来,就见莨夏站在夜灯下流泪。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姌鸢的状况她多少知道点,也知道莨夏为了她一直在想办法。

  老太太的库房都没莨夏翻了个便,连同晋王府她都知会了,需要什么要紧的要便让荒川送过来。

  这样也算尽心尽力了。可偏偏在婆媳关系上莨夏不能插手,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梁夫人看中的是门第,是脸面,她打心里是看不上姌鸢的。

  莨夏每每见到姌鸢都会自责,还好姌鸢说自己一切都好。

  今日终是看到她过得不如意,心里怎会不难过。

  或许,莨夏再过几年便会明白人各有命的道理。只是现在她执着于她与姌鸢的情意。姌鸢虽不是什么高门闺秀,却毓质天成,秀外慧中。

  嫁到梁家以来与梁永靖举案齐眉,不顾一切为梁家传宗接代。

  莨夏讨厌现在的自己,纠结于过往的事之中不能自拔。

  洛水默默跟着莨夏出了门,往梁永康那处去。

  两人走在没有灯的路上,莨夏哭了一路。

  抹了抹眼泪,莨夏敲开梁永康的门。

  梁永康的小厮看见莨夏站在门外有些窘迫道,“表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家二少爷。”莨夏从怀里掏出今天用完药粉的空瓶子摇了摇。

  洛水被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功夫吓得腿都要抖了。这人家小厮若是说他来吧,接过空瓶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那小厮说,“不劳表小姐了,将它交给我吧。”

  说着便去接那药瓶。

  洛水惊得一身冷汗,玩砸了吧,这可怎么办。

  只见莨夏将药瓶往手心里一握,推开小厮便往里面闯去。

  “表小姐,您不能进去。”小厮跑上前去就拦。

  莨夏脚程快,几步便看见梁永康趴在床上,此时帷幔都放下来了,这就要睡觉了

  梁永康听着小厮喊表小姐,有听那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便撩开一角帷幔露出头来问,“表妹怎么晚上来了”

  “我有话问表哥。”莨夏向来不避讳,说话直来直去。

  梁永康尴尬地咳了几声,摆摆手让小厮下去,方道,“怠慢表妹了。我这会儿也不方便”

  “没事,我不影响你。我就在这里问。”莨夏瞅着那帷幔后面若隐若现还有个人,心里有数,便问,“表哥可知道狐先生平日在北楼找得谁”

  “北楼”梁永康愣了一下。

  莨夏便知道了,狐由羡平日是不去北楼的。

  那么,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狐由羡一直没出现了。

  因为他在露台之上看见了某个人,所以,他从密道旁边的窄楼梯下了楼去了南楼。

  那么,引洛水进密道的人又是谁

  莨夏这样的解释在初时还可以说得通。说道密道里却又进入谜团之中。

  此时她大概愣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听梁永康道,“狐先生平时找的是梓萱。”

  “梓萱”莨夏第二次听这个名字,上一次听是狐由羡自己说的。不过梁永康马上便否定了,他蹙眉想了想道,“也不知算不算,梓萱似乎从来都不见他,就是他一个劲的找人家。”

  莨夏也觉得奇怪,他们上回去也是这样,宝娘搪塞的理由都让狐由羡抓住破绽了,可他还是没有真的去找梓萱。

  这就是关键,就是那个梓萱。

  莨夏学着昨天晚上一般将气运到眼睛上,果真看见梁永康的帷幔中坐着一人。只是那人并非什么女子,正是狐由羡本人。

  莨夏心凉了一半,这是撞了哪门子的邪了怎么哪里都有狐由羡。他在梁永康这儿,莫非

  莫非他们两个在密谋什么就像从一开始莨夏就不相信梁永康是真的玩世不恭。他挨打也是在做戏。只是谁在戏里,谁在戏外还不能下定论。

  莨夏只当自己没看见狐由羡,对梁永康道,“那表哥先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与洛水道,“我们走。”

  二人出了门,那小厮在门口点了一盏灯笼交给洛水,“表小姐出门不带个灯笼,摔倒了怎么是好。”

  洛水接过灯笼道了句,“有劳。”

  在头前开路,莨夏跟着她便往回走去。

  走到偏远的时候,洛水道,“小姐,二表少爷有问题。”

  “你都看出来了”莨夏笑道。

  小厮为啥给她们灯笼,不就是怕他们一不小心去而复返吗

  他那么怕这两人去而复返,说明莨夏已经抓到了问题的所在。

  既然已经靠近真相,那便不那么着急了,莨夏便悠闲下来。

  这才想着要放松放松自己,就发现屋檐上爬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洛水举起灯笼朝那边照了照,“何人”

  “小鬼,你下来。”莨夏不以为然,心里却嘀咕,这是惹上牛皮糖了,粘了一路粘到府里了,究竟是要干啥

  听她这么说,那小鬼便从房檐上笨拙地下来,道,“怎么样我现在没有本命蛊,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是不惜命了吗”莨夏问他一句,就见那小鬼撇撇嘴,“我现在是没有蛊王的废人死不死都一样了。”

  “傻子。”洛水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死活怎么就一样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小鬼一听瞬间歇斯底里起来,“我现在就和死了一样,什么都没有。”

  洛水烦了,头上又是一下,“屁话,你还活着,还能从头开始。”

  星辉灿烂,夏日的天很高很亮,洛水举着灯笼教训小鬼的模样就像妈一样。

  莨夏双手环抱,看着洛水教训那小鬼,“我告诉你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的不好,我宁愿死了”那小鬼不依不饶。

  “你是有病吧”洛水烦了,一把将他拍到地上,“好好反省反省吧”

  “我不反省,我没错。”那小鬼倔强地从土里抬起头来,那灰蒙蒙的小脸看起来挫败至极。

  “小姐,我们走。这傻子没救了。”洛水气恼上来,迈步就走。

  莨夏在后面一甩一甩跟着她,悠闲的很。

  不多时,后面传来一声吼,“等等我,我怕黑”

  洛水走得都笑了。这傻玩意儿还真是可爱呢。

  这么想着扭头问莨夏,“等他吗”

  “你能把他教好吗”莨夏问。

  “我”洛水从未想过自己教人。她尚且是个孩子,并没有信心将这孩子教好。

  莨夏点点头,径自走回院子里。

  洛水待在原地,那小鬼又粘了上来,“我不反省。”

  “不反省就去死”洛水吼了他一句。那小鬼哇地一声便哭了,“你别大晚上的吓唬人天黑了”

  “黑就黑了。老子从前哪天不是天黑了才出门”洛水骂将道。

  这是她跟了莨夏以后头一回说粗话。

  那小鬼被她说的满脸崇拜,“你不怕鬼啊”

  洛水一瞬落寞,她凄然勾唇,转身往院里走去,“我就是很多人心里的鬼。”

  对,她是刺客,做的是刀口上舔血且见不得光的事。她的过去就像埋在深渊中的种子,还好她等到了莨夏,等到了种子破土的时刻。

  洛水回了院里直接进了屋。这一夜,那小鬼就趴在洛水的房檐上猫了一夜。

  直到五更鸡鸣,洛水上房捉他,“你为何粘着我。”

  那小鬼被洛水拉下房,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道,“我怕黑。”

  “十七八了还怕黑”洛水蹙眉,一点都不信他。

  “我十三岁。”那小鬼甩开洛水的手,“长得着急是我的错吗”

  洛水点点头。

  那小鬼便赌气便往院外走,洛水在后面就喊,“走了你就别回来。”

  那小鬼一听,屁颠屁颠便退了回来,拍拍洛水的肩膀笑嘻嘻道,“我不走,不走。”

  “大早晨的,谁在喧哗”舒娘站在老太太屋门口,早已收拾的一丝不苟。

  洛水不好意思道,“是我扰了老太君睡觉。”

  “睡什么觉。早起来了。”

  洛水将将认完错就听老太太的声音从门帘后穿出来,随后,莨夏扶着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瞅了瞅那小鬼,老太太便问,“就是你这个小鬼差点要了莨夏的命”

  “是我。”那小鬼心一横,“我就是怕黑,旁的都不怕”

  “是吗”莨夏冷笑道,“你不怕九转灵胎了吗”

  “我身上没蛊了,还怕它作甚。”那小鬼横道。

  洛水听他越来越放肆,一巴掌忽他脑袋上,“闭嘴。”

  “我不要脸的”那小鬼委屈地抬起头来。

  “要想跟着我,你就没有脸。”洛水厉声道。

  小鬼嘀咕,“没有就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道,“既然你要跟着洛水,名字还是得有一个的。”

  “彧吟。”那小鬼道。

  “你和彧凌什么关系”洛水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名字都差不多。

  可那小鬼偏偏摇头,一脸懵逼,“不知道。不过彧凌还蛮好听的。”

  “彧吟。”莨夏低喃一句。

  洛水抬眸看她,见她只是沉思,回头拉扯一把彧吟,“还不见过老太君,见过小姐。”

  “见过老太君,见过小姐。”那彧吟双膝跪地乖巧行礼。待二人准他起来,他又自行调转过身去,“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洛水被这么一拜,一脸懵逼,求救地看着莨夏,唇语问她,“怎么办”

  莨夏也没有收过徒,怎么知道规矩。便装作没看见对老太太道,“这孩子还算乖巧。”

  老太太瞅了瞅有仇必报的莨夏,对洛水道,“让他起来吧。”

  “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洛水了。”老太太不忘敲打他,“你要不辱师门谨言慎行。之前你师从何处,所受谁的点播都不提。你若犯错,便由她处置了。”

  “谨遵老太君命,定不辱师命。”彧吟说的一板一眼,莨夏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

  首先,他说他只有十三岁,可是,看起来明明十七八岁般老成。

  再着,他叫彧吟,却与彧凌那个毒宗宗主没有关系,他用的是蛊而非毒,这其中是何缘故

  最后,他师从何处为何蛊术精湛到那种地步。

  他又不像在说谎,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莨夏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现在拜了师父,莨夏真担心这是她给洛水找到负担。

  她昨夜便知道洛水面黑心软定会考虑她的话,所以在老太太屋里叨扰一晚,诉了一夜的苦。

  老太太只道人各有命。是她的,哪怕不是借你的手也会到她手里。不过都是借花献佛,又有什么愧疚的。

  莨夏不因此而释然,只觉得与洛水和姌鸢在一起着实不易,姌鸢嫁人是她一手操办,她终究是冲动了。

  怎奈开弓没有回头箭,莨夏便在她出嫁后尽力弥补。现在洛水又被彧吟缠上,她不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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