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杀降令

　　这是一个小城，没有多少人口，贺鲁在鹰娑川对抗唐军时，所有的军需物资都屯在这个城里，但现在现在他匆忙撤走，大部分物资没有运走，而且只留下了不足三千人守城，这对唐军来说简直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大概是突厥守将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先锋苏海政抵达恒笃城时，他们就开城投降了。

　　秦广桓骑着一匹颜色鲜红，四蹄踏雪的高头阔马，虽然有点消瘦，但依旧英武神气。这是邹真送给他的，也是他赢回来的，邹真告诉他，这匹马是在疏勒河大战中，那位被乱箭射死的一位突厥鹰师将军的战马，说这匹马性格暴躁，却力大无比，奔跑速度奇快，伤了不少唐军士兵，最后是被绊马索拉倒的。邹真也是爱马的人，就把这匹马留了下来，后来听见秦广桓深夜斩杀几十个突厥兵，赞叹不已，又和他打赌打输了，这次他们又在鹰娑川立了大功，想让他们当自己的亲兵已经不可能了，就索性把这匹马送给了他。秦广桓根据这马的习性和特性，给它取名“玉追”，这和三国时的蜀国大将张飞的玉追马同名，后人有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中张飞，马中玉追”现在，他正骑着玉追马意气风发，压抑了这么长时间，他一定要再这恒笃城楼上一展身手。

　　可是，他没有听到全力攻城的号角，接到的却是杀降的命令。

　　古代人为了增强城池的防御能力，一般会在正式的城门外修建一座翁城作为城防的一道屏障。而现在，这恒笃城的翁城里，密密麻麻的挤着数千手无寸铁的突厥士兵，他们你推我搡，前呼后拥，却又两股战战，冷汗直流；他们用突厥话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他们抬起头望着四周，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愤怒和泪水……而他们四周高达数丈的城墙上，站满了唐军，上千支狼牙铁箭像前来索命的鬼魂一样瞄准了他们。

　　王文度拿着一面令旗，喊道：“众军听令，准备放箭。”所有的弓弦顿时拉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住手”苏定方怒气冲冲的登上城楼，把手中的六合大枪往地上一跺，一块石砖立马出现数道裂痕：“我看今天谁敢放箭？”

　　“苏定方，你想干什么？违抗军令吗？”

　　“放屁，你他娘的连个刀都握不住，有什么资格在这资格发号施令？我问你，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杀这些投诚的胡人的？”

　　“这个恐怕你管不着吧，你我平级，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你不要忘了，程老将军对我都还礼让三分呢，你一个副帅，不要太嚣张了。”

　　“哈哈哈”苏定方仰天大笑一声，三步做两步到王文度前，一枪就挑飞了王文度手中的令旗，枪尖直指王文度的咽喉，吓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姓王的，你给我听清楚了，程老将军三朝勋略，名声在外，家眷在内，对你这样的走狗当然还要留几分薄面，我可不会，我苏定方孑然一身（苏定方只有一子苏庆节，不在军中）无牵无挂，少年参军，几易其主，最后乃蒙太宗皇帝不弃而成为这右卫大将军，什么样的人我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仗没有打过？说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满是奸佞，贪生怕死，浑身酸臭的腐儒来说话，你这个祸国殃民，贻误军机的畜生，要不是你，贺鲁现在早被打败了，你要是今天在动这些胡人一根毫毛，我立马就把你从这个城楼扔下去，摔个粉碎。”

　　这一下可真是把王文度吓住了，到底是文人骚客，哪见过这个世面，声音颤抖着回到：“别……别……别激动，苏将军，这……这是……是程大总管的意思，文度只是奉……奉命而已。”

　　“你放屁，我就不信，我现在就去问大总管，要是没有，我打烂你的狗头。你要是给我乱动，我说到做到，哼！”说完，苏定方直奔还没有进城的中军而去。

　　程咬金还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虽然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恒笃城，可是王文度说他自己要先去城里接防的想法又让他大伤脑筋，自己虽然很不愿意，怕他又给他整出什么事来，但他密诏在手，动不动就拿皇帝说事，弄得自己投鼠忌器，尴尬不已，又想着他不过是个文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来？索性就让这他去了，没想到居然闹出了杀降这样的蠢事。

　　因此当苏定方怒气冲冲的质问他时，他当然也是一脸的惊愕，他知道杀降危害性，那样不但使敌境难于治理，更重要的是能使敌军胆寒，从而加重对唐军的仇视，对于远征而言，这是兵家大忌啊，赶紧回答：“这我不知道啊，他说先去接防，没和我说杀降，这个混账，定方，你赶紧去，一定要阻止这个狗奴才。”

　　苏定方一声：“诺”调转马头而去，对一个传令兵叫到：“你马上去右卫军，让龙兴带人在城门口等我”说毕，催马向前，蹄后扬起一阵飞沙。

　　瓮城城门大开，几十辆兵车装满了浑身插满箭镞的突厥兵向城外驶来，往城内望去，到处都是敌兵死尸，密密麻麻，惨不忍睹，各种死状，应有尽有。本来残破的土夯城墙上溅满了这些手无寸铁的胡人的血液，褐黄与鲜红交叠，在一根根带着羽毛的铁箭印衬下，脏乱无比，令人作呕，整座瓮城，俨然一所刚刚开张的屠宰场，脏乱、血腥、而又难生怜悯。

　　龙兴接到苏定方的命令后，直奔城门而去，可自己身边只有五六个亲兵，正好碰到在城墙下待命的邹真，于是和邹真要了三十多骑兵奔城门而去。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他刚刚输了好马的秦广桓和廖彬，作为他的下属，他也想让他们立功，好给自己长脸。

　　龙兴带着几十个骑兵站在城门口，望着这些死尸多少有点愤愤不平，但也没怎么说话，可在他身后的秦广桓和廖彬此时已经在心里把王文度的祖宗问候了不下一万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副总管，真是要把西征军往绝路上逼啊！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之声，苏定方已经勒马立在了这些右卫骑兵阵前，骂了句：“这个畜生，我非取他狗命不可。”

　　“将军，城里的两千多胡兵已经全被杀了，没有一个活口,现在王文度正在城中纵兵抢劫，到处搜掠财务。”

　　苏定方又一皱眉，催马向城内飞去，头也没回就斩钉截铁的丢出了一个字：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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