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剑悬金山（三）
“父汗，两翼唐军来势汹汹，大有直接冲击我中军的架势，而你却置之不理，这是何故？”施其拔乌问道，这位贺鲁最喜欢的世子，此时早已不是四年前在凉州大言炎炎，纸上谈兵的那个小王子，而是贺鲁手下的一员悍将，膂力过人，勇冠三军。
“到底是年轻，平时让你多读些兵书就是不听，怪不得由此一问。”贺鲁看着这个有勇无谋的儿子,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对面唐军的变阵不过是中原兵书十大阵图的基本变化而已，最初阵型叫一字长蛇阵，收尾相顾，变化多端，现在我军分割蛇身不成，而唐军却以中间为守势，而两翼突击，由一字长蛇变为二龙出水，不得不说是一着妙棋，然而再精明的阵法如果兵力不足，也只能成为摆设，别看两翼的唐军来势汹汹，不过数千人而已，而且步骑战车混合，阵容调度困难，而我身后有数万铁骑，即使他们冲过来，又能怎么样呢？相反，如果我军突破了正面的防守，就可以直接把唐军分而歼之，这才是用兵之道。”
“经父汗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可是父汗，我军游骑探哨一般都在十里左右，父汗为何突然将其范围调整为二十里？难道我们的周围不安全吗？”
“你可算是长了一回脑子，中原人向来奸诈，习惯背后偷袭，现在唐军由一字长蛇变为二龙出水，马上就会向天地三才变化，这就需要一支奇兵从背后偷袭，这就是我为什么增……”
“报……”贺鲁话没说完，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报可汗，我军右后方十里外之发现一支唐军，正向我军背后运动。”
“有多少人？”
“旌旗遍布，烟尘滚滚，看不太清，从队伍长度计算，至少有七八千人。”
“再探。”
斥候一骑绝尘。
突厥军阵右后方十多里外的大路上扬起阵阵黄沙，淹没了路上的一切景观，只有铿锵有力的马蹄声从里面传来，一眼望去，只能看看连绵不断旌旗和若隐若现的戈戟，马匹中间隔着较长的距离，马尾上栓着的树枝不断的扬起地上的沙土，几乎每一个士兵都扛着一面旗帜，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这才有了突厥哨骑从外面看到的一切。
这支唐军不足千人，却造出了将近数倍于己的声势。走在最前面的是新任的右卫中郎将邹真，就在不久前还和他打赌而输了一匹玉追马的秦广桓，不过是个小小的火长，现在也不过是个左营都尉，官阶要小于他，可他现在却要执行秦广桓的命令，虽然他心里服气，但嘴上还是免不了发点牢骚，而新任的永州府兵都尉孙麻子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哎我说孙麻子，你给我说说你曾经的部下指挥你打仗，你是什么感觉？”
“我服气，这个秦兄弟这么能打仗，而且又是从我永州府出来的，别说我，我们整个营都服他。”孙麻子没有犹豫。
“哎我说，你小子真是个贱骨头，你自己让你自己手下人指挥着走，你还这么兴奋，亏你当了快二十年兵，才混了个都尉。”
“你不是也一样嘛，也得听秦兄弟的。”
“我……，我那是听王大将军的命令”邹真有些难堪，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广桓这小子，真敢干，这么大一步险棋，也就是大将军信他。这要是败了，那可就……”
“危险是危险，可不得不说确实是好计，哎咱不管他，咱们只要干好自己的事，用疑兵吸引过来一部分敌军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其他的，就看这小子造化了。”
“嗯，你小子到底府兵出身，这小算盘打的。”
“哈哈……”孙麻子发出的笑声还是没有改过马尾后的树枝桫响。
烟尘滚滚，尘土飞扬。这支唐军犹如一条裹挟着无数沙土的巨龙，腾飞在这荒凉的高原上，让人充满恐惧。龙身之外，一名斥候兵策马狂奔，直奔龙头之处；
“报……”
他在与邹真之隔几步的地方勒住战马：
“报将军，突厥一个万人队，正向我军急进，现在我军正面五六里处。”
“来了这么多！”邹真有些吃惊的看着孙麻子。
“是啊，看来我们造出的声势太大了，这才吸引过来了这么多人。将军，按计划进行吧！”孙麻子回道。
“你听清楚了嘛？这可是整整一个万人队啊，这也太多了，我怕秦广桓吃不消啊，那时候贺鲁再回师，可就晚了。”
“将军，到这个时候了，我们不能再有所怀疑了，而且军令如此，我们必须服从，还请将军下令吧。”
“不，我们还得继续往前，如果先在转向，被吸引出来的敌人可能会缩回去的。等距离三里左右时再转。”
“诺。”
“什么？唐军突然转向，往北疾去？”
这是施其拔乌质问斥候的声音，在接到后方出现大量的唐军的探报时，贺鲁理所当然的把这个阻挡任务交给了最信任的儿子施其拔乌。
“是的，王子殿下，这些唐军突然调转方向，加快速度，往北疾驰而去。”
“哈哈，他们肯定是探到我军战力，不敢交战，转而往北奔去，传令，大军加快速度，给我追上这支唐军。” 施其拔乌马蹄正急。
“王子殿下，唐军突然向北而去，原因不明，我军贸然追击，恐怕有埋伏啊！而且可汗没有命令我们不能继续追击，我看我们是不是先告诉可汗，在做决定。”边上的年长一点的万夫长哥伦制止了他。
“哎呀，哥伦叔叔，你干什么都那么小心，面前的唐军不过几千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这荒原大地，哪会有什么伏兵？您太多虑了，要是在问问父汗那这些唐军就跑的更远了，这正是消灭这些唐狗的好时机，我可绝对不会错过的，现在我必须追。”
“王子殿下，还是问问可汗再定吧！”
“你问吧，我先去追了。” 施其拔乌一挥弯刀：“勇士们，跟我走。”大队的突厥兵尾随而去，哥伦叫过一个传令兵让他去告诉贺鲁，自己赶紧拍马跟上，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名普通将领，他负不起可汗世子有什么损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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