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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横竖是门手艺


  很久很久以前,子虚洲乌有国,虚无郡缥缈县无名村,一户王姓人家。

  王老爹王老娘年轻时耕耘不辍,昼夜不息,叮当当咚咚当当,一口气生了七个娃。正所谓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大娃爱穿红衣,二娃偏好橙色,三娃衣黄衫,四娃着绿袍,五娃周身穿青,六娃遍体挂蓝,七娃一身紫色裤褂。大娃天生力气大,整日寻邻里孩子摔交打架,不是摔伤了这个胳膊就是打破了那个脑袋。二娃耳目敏于常人,却不好读书写字,只喜欢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三娃身体格外强壮,小小年纪便会油锤惯顶、胸口碎大石,有时能换半个窝头,有时弄的头破血流。四娃爱玩火,兜里揣着火镰、火石,不是点了东家柴火垛就是烧了西家草料堆。五娃喜玩水,成天下河捕鱼摸虾、游泳扎猛子,也不管什么“水深危险”、“禁止野浴”。六娃性子孤僻,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不动不静,仿佛隐身一般。只有七娃好一点儿,却天生一副铁齿钢牙,一挂铜铸的肠胃,吃完饭嚼筷子,嚼完筷子咬饭碗,咬完饭碗啃饭桌,从来就没吃饱过。

  村里有好事者编排了一段歌谣: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叮当当咚咚当当,本领大......

  如若果真是一根藤上结的七朵花,滋一泡尿都能长疯了,可这分明是七只嗷嗷叫的狼崽子。为了让七个娃吃饱饭,王老爹王老娘伤透了脑筋,操碎了心。家道日渐中落,本冀以小康,奈何久困于穷。

  不知过了多少世,又历经几翻轮回,社会上忽然又流传另外一段歌谣:

  农村怎么才不穷?少生孩子养狗熊。

  农村怎么才能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如果王老爹王老娘有幸能听到这段歌谣,一定顿足捶胸、痛心疾首,“哎!怎么他妈就生了这么多呢!”

  这一天,王老爹下地回家。一进院儿,就见王老娘坐在地上正哭得伤心。

  “咋的?哪个小兔崽子又惹祸了?”

  王老娘抽抽哒哒地答道:“你,你进屋看看吧。”

  王老爹一脚迈进屋,只见土炕塌了半爿,墙角一个大洞,七娃正一把一把扣着土坯往嘴里塞。王老爹一把薅住七娃脖领,抡起巴掌就要打。七娃鼓着两个腮帮子,脸憋得通红,像秋日里吃多了豆子不消化的田鼠一样,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爹,爹,我饿,饿。”

  王老爹抡起的巴掌顿时停住,长叹一声,“哎——”,拽起七娃往外便走。

  “他爹,你干啥去?”

  “村东头来了个算命的瞎子,我去找他算算,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啥变的!”

  村东,一株老柳铁杆虬枝,郁郁葱葱。这株老柳树龄已逾百年,村民视之为神树,初一、十五焚香设拜,祈愿求福。有的求地里庄稼风调雨顺,不虫不病,五谷丰登;有的求一家老小没病没灾,不诉不讼,平安康泰;也有的求攒够两吊钱赶早娶了邻居小寡妇;还有的求宝刀不老,金枪不倒......形形色色,各样心思,不一而足。老柳树上遂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挂满了红色的布条。颜色或浓或淡,样貌或新或旧,一树红布条迎风起舞,到也鲜活,到也招摇。

  刘瞎子须发如雪,黑袍似墨,手扶一根碧玉色竹竿,端坐在挂满红布条的老柳树下,双目微阂,耳边听围观的村民赞一声“好一派仙风道骨”,面上神色越发安然。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远看忽忽悠悠,近看飘飘摇摇。一个说是葫芦,一个说是瓢。俩人打赌近前瞧,原来是——俩和尚洗澡!”引得村民一阵哄堂大笑。

  王老爹领着七娃挤进人群。人群中,三两个无聊闲汉纷纷起哄道:

  “哎!说葫芦,葫芦到!”

  “葫芦爹,葫芦妈,葫芦娃儿满院爬!”

  王老爹哄苍蝇一样朝几个闲汉摆摆手,“去!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走到刘瞎子面前,深施一礼,陪着笑说道:“先生,求您给孩子算一算......”

  话还没说完,刘瞎子已然把一只右手拽了过去,细细摸索起来。

  “先生?”

  “吾已知你来意。”

  “先生,”

  “噤声。”

  “......”

  摸索许久,刘瞎子将手放下,手捻须髯,面露异色,“瞎子号半仙,尤善摸骨之术。然半生算命,未尝见此古怪之相。硬如铁,瘦如石,如砧如砺,天生麟骨、狮骨、豹骨间龟骨之骨相,料绝非等闲之辈。此去西行,极西之地,招摇山玄天宗,修道去吧。纵不能修得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也能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略一沉吟,又道:“也罢。送你一场造化,再给你取一个名字吧。葫芦,葫芦,谐音‘福禄’,娃儿以后就叫福禄吧。”

  王老爹眉开眼笑,大声说道:“修道就修道,横竖是门手艺,修啥不吃饭!七娃,不,福禄,快谢谢先生。”

  刘瞎子不苟言笑,面上云淡风轻,“不必。然天机不可泄漏,些许卦金,还是要的。”

  王老爹摇摇头,“半仙,我看,这卦金——就不必了。刚才,你摸得是我的手。”

  围观的村民再也忍耐不住,“哄”得一声大笑。刘瞎子却不动声色,仍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哼。岂不闻隔山打牛,悬丝诊脉之术乎?本半仙摸父知子,有甚希奇?罢了,谁让我与你有缘呢。”说完,拿起手畔的碧玉竹竿,施施然蹒跚而去。

  众人纷纷散去。王老爹领着七娃福禄回到家中,吩咐王老娘把几个娃儿全喊过来,帮忙收拾行囊。王老娘听了大怒,“你个老不死的!真是让猪油蒙了心!让我儿修道?修什么道?!听那瞎子胡言乱语!还极西之地,他怎么不上西天呢!”

  王老爹苦着脸说道:“唉!我也知道这话听信不得,可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别说七个娃儿,就这一个,还养的起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七娃接口说道:“娘,我爹说的对。修道就修道,横竖是门手艺,修啥不吃饭!”

  王老娘泪眼婆娑,“儿啊,你可知道,这一去,要吃多少苦啊!”

  “娘,只要有吃的,啥苦不苦的?”

  “我的儿,可不光是吃苦啊。万一遇上歹人,或是狼虫虎豹,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啦。”

  大娃伸出一只拳头,“爹,娘,要不我送老七去?管他什么歹人、什么狼虫虎豹,我削不死他!”

  二娃把王福禄拽到一旁,“老七,我看修道行,这也是大工程,肯定挣钱。到时候咱们也开间铺子,凭我这对千里眼、顺风耳,十里八乡的谁家修个大道儿小道儿的,我都能打听出来。我帮着你揽活、要帐。”

  三娃从怀里摸出一个窝头递给王福禄,“老七,路上带着吃吧。你三哥我这体格子抗造,到时候负责监工,也能点儿干活儿。”

  四娃、五娃也凑过来,“七弟,还有我俩呢。等你出息了,别忘了四哥、五哥。我们哥俩也能帮着你扇扇风、点点火,保证不撒汤、不漏水。”

  六娃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只是瞅着王福禄嘿嘿地笑。

  王福禄啃着窝头,一时豪情万丈,抹抹嘴吧,挺起胸脯,“嘭嘭嘭”捶地山响,“爹,娘,哥哥们,以后老王家光宗耀祖就看我了!等我修好道,保证咱家一天也吃三顿饭,想吃窝头吃窝头,想吃饼子吃饼子!就是吃饺子,也要吃白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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