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那天回来，方雨没有把顾母的话告诉顾江城。顾江城也没有把跟顾江晖说的话告诉方雨。各怀各的心思，辗转难眠。
第二天，顾家一个电话把顾江城招了回去。顾江城说是江凌成绩不好，顾家长辈召他回去看看怎么才能让她顺利升级。方雨正在镜子前刷牙，来不及把口里的泡沫漱干净，在镜子里还想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他就已经消失在门外。
其实，顾江城再内敛沉默，她心底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几天，顾江城回母校MIT做讲演，要去波士顿一个星期。方雨把他送到机场，看他修长高瘦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里去。回来一路上，将车里的音乐开到最大，生怕一点点地安静会让自己寂寞。
顾江城一走，方雨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打发时间。其实只有几天而已呵！依赖别人最大的危险便是熟悉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倚靠着他的力量，等到他一旦不在，才发觉自己退化成了孩童，什么都要重新来学。
方雨便把燕子和凝儿叫出来，去卡拉OK唱歌。她平日里不喝酒，不过和她们唱得High了，多喝了一点就趴在燕子肩膀上不说话。
凝儿也觉得她不对劲，一个劲地问怎么回事。
方雨打发说道：“他妈妈觉得我和顾江城‘不合适’。”
燕子说：“就这三个字？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方雨苦笑，“如果让我猜，可能是因为我母亲和他三伯的关系。不过到头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再多的理由也就是这么简单。”
“是不是也因为他家的背景？”凝儿小心翼翼，既怕伤了方雨的自尊心，也要照顾燕子年前与她男朋友分手的事情，“以前都讲要门当户对，没想到现在更是如此。”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没有父母的祝福，你们之间的恋爱恐怕要经受点风浪。”燕子抱了抱方雨，“不过我上次也说了，我看顾江城是个很有主见的男人。要是他想跟你在一起，就不会轻易妥协。不过打亲情仗输赢都要费尽心力，怕就怕得不到结果就先累得选择要放手了。”
方雨咬了咬下唇，觉得有点“自取其辱”的感觉，可是说句实话她根本没有埋怨的理由，无论是顾母，顾江城，还是她自己，都不算是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早晨，方雨是被闹钟吵醒的。她拿过闹钟一瞧，已经是七点钟，由于昨天出去喝酒，早晨尤其头痛，可是再不赶紧起床上班都要晚了。方雨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一边急急躁躁地冲进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刷牙。
一系列的忙碌，只花了十五分钟，绝对打破了她平日的记录。方雨吹干头发，匆匆忙忙地套进铅笔裙里去，系上细细的金属腰带，一手把东西放进皮包，结果找不到钥匙。
方雨长长地哀叹了一口气，脱下鞋子跑进卧室，找过了床头柜，又找过了书橱，把所有昨天晚上碰过的地方都看过了一便还是没有找到钥匙的踪影。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换衣服是不是把钥匙掉在衣橱里了。拉开衣橱的门，看见昨天换下的衣服被扔在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她跪在地毯上，把衣服细细捏过一便，在裤子口袋里发现了自己的钥匙，这才舒了一口气站起来。
她站起来的时候碰到顾江城的一套西装，衣架子晃荡了几下子，外套掉在地上，从西装口袋里滚出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
明亮的灯光下，方雨愣愣地俯视着眼前的东西，半晌竟然不敢去碰，最后才慢慢地伸出手去，在手心里打开盒子盖，一枚漂亮的钻石戒指呈现在她眼前，白金的底座，细细得好似飘逸的缎带，拱着一颗硕大的方形钻石，就这样简单，一点不加繁复细碎的装饰，却在灯光下绽放出璀璨得几乎刺眼的光芒。
方雨突然想起，她和顾江城前一阵子在商场里被宣传小姐拉去做钻石戒指的广告，说现下都在流行圆形的钻石，还要有什么八箭八心，说是代表了海誓山盟的八个美丽意境，一连串再煽情不过的词语。那女孩说的神乎其神，好像一颗石头就真的代表了永恒的爱情，一边脸红地偷偷地瞥着顾江城。
他们两个人离开商店以后，顾江城随意地问：“你喜欢吗？”
方雨耸耸肩膀，“还好。不过我不太喜欢圆形的钻石。”
“哦？为什么？圆形才是最完美的切法。”
“我不是太在乎那些八箭八心的说法。我喜欢方形的钻石，没有那么多折射面，可是比起圆形来要简约大方，庄重还有点傲气。达芬奇不是说 istication。”
那时她这样说，只当是随意聊天，却没想到他真的放进心里去。
方雨盯着手中的戒指，一时之间只觉得钻石璀璨夺目，让人不敢再逼视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叮铃”在响，方雨也没看屏幕，呆滞地接起来。
“喂？”
“方雨？”那边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是我，李定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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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初夏只有在清晨才会略略凉爽，方雨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踏进市中心世纪银行旁边的咖啡店里，李定衍看见她也站了起来招了招手。
间隔了七个月，他似乎依旧没有变化，温雅柔和的笑容，精良的西装西裤，白色衬衣熨烫得一丝不苟，自然地流露出出类拔萃、游刃有余的自信，这样卓然优雅的事业男子站在任何的人群里都有爽心悦目的感觉。方雨忽地在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感怀，似乎他这样的影像就在昨日，实际上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
其实方雨说不清楚自己对李定衍是怎样的感觉，如果说是爱情则太过，如果说是朋友又似乎不完全。她对于他或许只是个刚出道不久的职场新人，而他对于她却是个努力的目标，可以信任、倚赖的导师。只是后来一系列的尴尬让她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当初李定衍去美国的时候，方雨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再见了，谁知道不过半年时间他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间拿捏得好像不容许她淡忘他的存在。
李定衍风度翩翩地邀请她先坐下才落座，然后微笑着问：“想喝点什么？”
“白摩卡。”
他便对身边的侍者说：“白摩卡，再来一杯expresso。”
“这么热的天，还喝热咖啡吗？”
“习惯。”他笑了笑，“还好吗？”
方雨点点头，“很好。你呢？纽约的天气还略冷吧？”
“嗯，上一个月还下了雪，不过最近好很多，只是湿冷。不若加州温暖和煦。”
“回来……多长时间了？”
“昨天刚下的飞机。”他轻酌了一口咖啡，“还倒不过时差来，所以要以咖啡维持。”
“看你精神还好。”
他自嘲地摇摇头，“老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整天熬夜，现在一天睡不好便提不起干劲来。”
说来说去，李定衍一直没有说叫她过来的理由，方雨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话题，两人只是低着头喝饮料。
坐了一阵子，方雨终于问：“李总……”
“叫我李定衍吧，都已经不是上司下属了。”
方雨也会心一笑，继续道：“为什么回来？”
“回来把离婚的事情都做一下了结。还有一些财产要料理。”
“你太太……前妻还好吗？”
“一开始是闹得厉害，不过昨天在律师楼在财产转移证书上签字时候见到了她，她面对我很冷静，甚至还祝福我今后一帆风顺。如此，便是转身陌路了吧。”
李定衍说这话的时候很淡定，好似事不关己，可是方雨听到“转身陌路”这几个字心里便一阵寒凉。李定衍看她的沉默，很敏感地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其实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是很难说的事情。有些夫妻形同陌路，有些夫妻白首到老。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能长相厮守，也不是所有的都像我的一样失败。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时间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方雨扯出一抹笑容来。
“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B&G在纽约的公司在扩张，跨国部门有个ger的空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方雨愣了一下，“在纽约？”
“嗯。”
“怎么会……想到我？我不但现在是在国内工作，而且并没有gement的经验。”
“经验是可以学的。”李定衍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开玩笑道：“怎么才半年不见你变得如此保守。以前在我手下工作闯荡的胆子可大许多呢。”
方雨略不好意思，“那正是没有经验的表现。真正八面玲珑的人是不会锋芒毕露的。”
“呵呵！你说得对。方易新的事情我听国内的朋友说了。你做得很好。”
方雨沉默了很久，说道：“他被炒鱿鱼的那一天跟我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栽培我，因为我会把那样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你觉得我会后悔吗？”
“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你不会。”
“方雨，我早在离开那天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只要你肯学，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经验都教给你。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比我成功，我也绝不后悔。”
方雨看着他沉静的眼眸，荡漾着熟悉的、温柔的微微波澜，竟然心慌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职位可以提供给你最好的跨国经验，你所接触的人物都是B&G这家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公司的领导班子，绝不是随意能够得到的。以你的聪敏，三年之内你就可以独挡一面。”
如果是一年前的任何一天，方雨绝对会一口答应下来，可是如今与顾江城在一起，事业上的一切选择都突然地受到了牵制。突然间，便想起昨天早晨看见的那颗钻石戒指，那么漂亮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却那样沉重。
三年，其实是很长的时间……
她沉默着，一口一口地吸着冰咖啡，在想自己该怎样回答。李定衍却已经看出了什么， “你这样犹豫是因为父母不愿你离开？ ”
“这倒不是。”母亲已经改嫁，她留在国内反而显得有点多余。
“那……是因为顾江城？” 虽然是个问题，口气却是陈述。
“这也是你国内的同事说的？”
“不是。当初在红珊瑚看见你与他之间的神色便知道你喜欢他。” 李定衍说得很慢，话说完了又望了一眼窗外，压抑下眸子里闪烁的痛楚，“方雨，他也爱你吗？”
方雨微微一愣，好像他问这句话问得出乎意料。事实上，顾江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爱她，甚至并没有说过他喜欢她。有时候他会对她说“我想你”，而每一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总是很轻，沉敛淡漠的眼眸中带着忧郁而沉默的影子……
“应该是吧。”方雨说，笑容温柔。
李定衍静静地看着她，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在最后苦笑道：“他是个很好的选择。他是个很有……很有才华，也很有背景的男人。他会对你好。”
“谢谢。”
和李定衍谈了一阵子，她与他在街头告别。
“什么时候回去？”
“下个星期就走。”他把联系电话写给了她，“有空给我打电话。”
“好的。”
方雨接了过来，微笑之后便转身离开，却又被他一把拉住手。
“方雨，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我……”
李定衍平生所有的潇洒，所有的冷静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夏日阳光明媚，方雨眼前的这个男人脸庞尽显悲伤，连极力隐藏的遗憾都那么地无力、那么地明晰。
“方雨，还记得去‘飞跃生化’的时候吗？我对你说，有的时候一个机遇便是今后人上与人下的不同。如果你决定从此安定下来，以家庭为重，我绝对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心底还有任何的不确定，那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外面的天地很广阔，你会做得很好，我会带你一步步地走到你想到达的地方……”
他平静自己，松开她的手，最后说：“答应我，回去把我给的Offer再想一想。”
方雨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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