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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结婚。

  其实母亲一直在催,而方雨自己也想过,可是这两个字由李定衍说出来依旧是如此陌生。方雨想起很久以前顾江城买的那颗钻戒。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可是如今,面对同样的选择,她却仍然彷徨。

  星期一早晨去上班,胡蕊过来跟她说了一下星期五李定衍来找过她,并说她替她做了证人,别再让她说了不同的故事。方雨对她很感激,同时心里却有点忐忑。那天在红珊瑚她喝得太厉害,忘记顾江城带她离开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不知道陈局长和张局长是在他们离开之前、还是之后走的;如果是之后,他们都是李定衍的朋友,会不会跟李定衍说什么。不过已经几天过去了,李定衍什么都没有问,现下又去了印度,也许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这些事情,连开会都在走神,心里只觉得讽刺。呵!她有多么自私呢!她明明可以跟李定衍坦白,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他求婚之后再启口说出来。自始至终,她在想的都是怎样去圆谎。如果李定衍知道她跟顾江城之间的全部,还会选择要娶这样不堪的她么?

  会议室里的人在激烈讨论着什么,她却完全没有去听,胡蕊推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看着她。只听Anthony从隔了海洋的Telecon那头发脾气,“不就是一块地皮吗?怎么会几个月都搞不定?我们的律师团是干什么的?!”

  方雨倾过身子对着电话说:“Anthony,中国方面有很多事情最好不要用起诉的手段来处理,尤其是在政界极有背景的顾家。”

  “那么用过的其他的办法有成效吗?!这件事情我要在年底见到结果!”

  方雨沉默,连带着一屋子颐信的高层都面如土色。

  Anthony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行动派,果断到刚愎自用,丝毫不理会其他文化特有的人情世故。其实当初在德国分公司的收购计划中就吃过亏,却显然没有完全接受教训。也罢,此时此刻的方雨早就没有力气跟上司理论,只得说:“我会把起诉申请通知律师。”

  “很好。下个星期的董事会要讨论收购计划,我会亲自去中国。方雨,合并计划书我明天就要。先这样吧!” 

  Anthony说完就挂了电话。方雨却盯着电话发愣,想到落在顾江城那边的文件,手心不由地发冷。

  离那夜已经第四天了,方雨一直没有跟顾江城联系,而他也好像不在A市。然而Anthony的命令在耳,实在是无法继续逃下去。她拿出手机,给他的私人电话打了过去,没有人接。是在忙吧!她低头看看表,正是七点钟,谈生意总是少不了应酬,这她也是知道的。她叹了一口气,收拾东西下楼。

  深秋的天气很快就暗了下来,市中心长长的车流在笔直的道路上连成一串明亮闪烁的华灯。她走在路边,风很凉,她低着头,缩进羊毛大衣里。手里的电话在响,她没看屏幕就接了起来,“喂?”

  只听那边顾江城低沉的声音,“你找我?”

  “嗯。”她站在路边,深深地吸进一口冷冷的空气,“我......我有个文件落在你那边,不知道你能不能还给我。”

  “文件在我这里。我今天有点忙,明天可以吗?”

  方雨咬着嘴唇,尴尬地回答:“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忙。不过这份文件我今天就必须要拿回来。你要多晚?我可以等你。”

  他在那边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是妥协的轻叹,“我在雅阁花园。你在哪里?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我认得路。我这就过来。”

  方雨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在路边叫了一辆计程车。其实并不远,隔了跨海大桥就是,市中心却有些堵车,在路上时停时走了半个多小时。方雨心里忐忑,连接着烦躁不安,妩媚繁华的夜色在她眼中却是恍如隔世。在雅阁花园大酒店门口下了车子,七十层的欧式建筑在A市最为豪华的开发区内灼灼闪烁。门口的侍者已经知道她的到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说:“是方小姐们吧?顾总让我们先带你去贵宾房等他。您这边走。”

  方雨跟着那人来到硕大的房间里,侍者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

  半圆形的房间夜景宏伟,她走到窗前,乳白色的长毛地毯走上去几乎没有声音,顶天立地的金丝绒窗帘,海岸线上此起彼伏的高层建筑如沉睡的巨人,璀璨繁华的辉煌映入巨大的玻璃窗内,静谧地落入眼帘,瞬息光华,流转无声。她的视野离着海面近如咫尺,窗外来往的渡轮在眼前缓慢地驶过,金光粼粼的水波一脉一脉地荡漾开来,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耳边却只是寂静。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只听身后的木门沉重地被推开了。室内是昏暗的,只有角落里壁灯的光在墙上晕出了水渍一样扇形的轮廓。顾江城站在门口,深色的西装笔挺,极其正式的穿着,走廊里有光,映在地毯上形成笔直而狭窄的交界线,而他高挺的身躯在那轮廓里斜斜地拉出修长的影子。这个男人呵!无论在怎样的场合都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哪怕是眉间的倦怠低郁,眼底深入骨髓的疲惫,整个人却显得冷峻沉稳。

  他走上前,西装附着了一层烟酒气,夹杂了清淡的刮胡水味道,一手习惯性地松了松领带结,声音低淡而温柔。

  “怎么这样急?”

  “老板明天就要。”方雨低头,“对不起,麻烦你了!我不是故意要打扰。”

  他微微地笑了笑,“没关系。”

  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手里拿了熟悉的文件夹,递给了顾江城。

  “顾总,您要的东西。”

  顾江城把文件夹递给方雨,“是不是这一份?”

  “嗯。谢谢。”

  方雨随意翻了翻文件,觉得好像还有一条手链一并落在他那里,却不敢确定,所以张了张口却没有提。

  只听那人又低声在顾江城耳边说:“德国那边的代表说......”

  他垂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低声回答,“让他们等一等。我很快会过去。”

  方雨没有完全听清楚,可是立刻便知道他一定是有重要的谈判,自己却还是要让他抽时间出来见她,顿时觉得难为情,连忙说到:“我就不打扰你了。”

  顾江城却拉住她的手,“等一下。”

  那人很会看眼色,立刻沉默着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硕大的房间里,他轻轻地打破沉默,“这几天比较忙,所以没有给你打电话。上一次.....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她说的几乎是急切,从他身边退后了一步,将手轻轻地抽出来,“而且你也不需要给我打电话。”

  黑暗总是给人隐蔽的安宁感,昏暗的室内方雨低着头站在窗边,任他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她。玻璃窗里映进来金色的光泽,映在他沉默的侧脸上。也许彼此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只是呼吸,而她也难以启口,明明是在脑海里过了千百遍的话,此时此刻却滞涩锐痛。

  “江城,我.......我要跟你道歉。那一夜我喝醉了,所以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怎样说才能......才能表示歉意。”

  他笔直地站在她跟前,盯着她的目光几乎能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方雨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地自容,甚至连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咬着牙继续说下去。

  “如今的我们已经有了不同的道路。曾经再多的纠葛我已经不再去想了......”

  他冷冷地问:“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方雨咬着嘴唇,脑子里却是一团乱,慌乱地回答:“我喝醉了,记不起来了。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我对你做了不合适的举动,请你.......请你......”

  “请我忘记,是不是?”

  他的嗓音低沉,冷得锥心刺骨,短短的几个字,接下来便是死寂,只有她轻轻地回答,好似尖锐的刀划破了空气。

  “是。”

  这一个字说出口,生硬而冰冷,完全是寂静的空间,方雨却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凝结破碎,顾江城完全没有动作地站在那里,任由竭力的呼吸打乱了房间里静止的空气。

  她没有去解释,因为解释只不过是矫情。她的矛盾、她的怯懦,她心中无休无止的内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没有哭,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想起李定衍那天早晨在她楼下等待时候的侧脸,青色的光线里,他眼角边的纹络细长深刻。他说在他这个年纪有过失败的记忆,所以才会犹豫胆怯。其实不只是他,她比他更是如此。而她这样一路独自走下来,艰难而辛苦,她没有勇气打乱所有的道路,重新再来。

  “方雨,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抬起头来,望着顾江城墨黑晦暗的眼眸。

  “这是你第二次要我忘记。你真地以为有些事情会那么容易忘记?”

  “对不起。”

  “你爱他么?”

  “是的。”

  这么多年她终于学到了“成熟”,哪怕是心如刀绞,口中却流畅而平静,“或许,今后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那片地皮Anthony已经等不及了,再过几天,起诉文件就要交到法庭哪里去了。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她话说完了,匆忙地与他错身而过。

  他却猛地扳过她的身体,将她推到墙上。“砰”的一声,骨头都撞得生疼,他抓着她的肩膀,逼迫她看进他的眼睛,对她低吼。

  “看着我,然后对我说你爱的人是他!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再跟我说一遍!”

  外面漆黑而冰冷的世界,淡黄色的壁灯朦胧,他侧脸的轮廓是消瘦的,熟悉的眉宇、狭长的眼眶,近如咫尺的眼底全是走投无路的绝望,握着自己肩膀的手紧攥成拳,青白紧绷的关节几乎要崩裂。她没有办法挣扎,而她也并没有尝试,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她的眼泪已经无声地流下了脸颊,落在他的手被上,冰凉而湿润。

  顾江城像被灼烧到一样地放开她的肩膀。

  外面的助理轻轻地敲门,“总裁,还有十分钟谈判就要结束了。”

  他什么都没有回答,笔直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动作。方雨垂着湿润的眼睫,无声无息地与他擦身离去。

  都是一眨眼的工夫,远处的海面起了浪,沙沙地冲刷在狭长的海岸线上,好似雨水宣泄的节奏。等他再回过神来,方雨早已经不见了,而助理在他身边为难地站着。

  “总裁......”

  “我这就过去。”

  回到谈判桌上,顾江晞在他身后略略担心地问:“二哥,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回答。

  雪白的合同摆放在他跟前,红色的绸带几乎是刺眼的色泽。顾江城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读下去,什么都读不进去,只觉得头痛欲裂。顾江晞从人群揪过助理来问个究竟。那助理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呀!总裁刚才不过见过一位姓方的小姐,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回来就不对劲了。”

  谈判成功了。上亿的投资以及巨大的利润,众多政客商人云集,庆功宴上竟然有上百人,满满当当地填满了雅阁大酒店最高层的会议中心。顾江晞跟在顾江城身后周转,应酬之间觥筹交错,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话题、颜色缤纷的鸡尾酒装饰华丽得不可思议。这些年二哥在商场上的应酬多,所以酒量也愈加的好,然而这一次他喝得凶猛,来者不拒的势头连顾江晞都觉得不妥了,只得圆滑地介入,替顾江城挡一挡。

  庆功宴从晚上八点钟一直狂欢到凌晨,宾客逐渐地离去,顾江城沉稳得体、谈笑风生地跟客人道别。然而等到外人都走了,他下一刻就冲进了盥洗室,雕花大门“哐啷”一声被他撞开。几个助理从来没有见过顾江城这般失态,都不知所措地愣着。还是顾江晞给了他们一个眼色,让他们把会议室的门都关了,然后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装潢豪华的盥洗室里,黑色大理石砌的地面冰凉如镜,顾江城狼狈地跪在马桶跟前吐得昏天黑地,整张脸白得吓人,嘴唇没有半点颜色,呼吸都没有了力气,顾江晞在一边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喝那样多的酒精,痛苦得简直是要把胃也一起吐出来,他拿了条毛巾替顾江城清理,一手拍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看顾江城稍微停歇了一下,只是紧闭眼眸、侧倚在黑色滑亮的墙壁上竭力呼吸。他赶紧转身又拿了条毛巾在水龙底下湿了,再回头来顾江城已经躺在地面上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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