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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相认


  吃完了饭,仍是不见西夫子回来,柳鹿和兰纹便各自散了,我则是独自走到了萧家内院的梨树下,手脚并用,踩着粗壮的梨树枝干,爬到了树顶上。

  之前还在青羽族的时候,阿爸和两个阿哥每个月参加族中例行的大会时,我都会爬上阿爸院子里石桌旁的那颗大树上,等着他们三个人回来,一直等到余晖披满整个和风谷,染上一层温暖的淡淡金光。

  很久以前,阿爸告诉我,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见更高远的天空。

  我那时不太懂,只是扒拉着大树枝干,弯成一把弓箭,问他,也就是我爬上去了,就能看到阿爸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就能看清你手里提着的到底是给怀羽的鱼还是给我的鲜果?

  阿爸沉吟一阵,说大概是这个理,毕竟都是关乎咱们一家的生存问题。

  白怀羽那时阴沉着脸,挤兑我道,你看的见又不表示你能看的清。

  白清羽只是笑,说能看见阿爸平安回来就好了,带回来什么不重要。

  阿爸听完热泪盈眶,直呼孺子可教,不顾挣扎的清羽往他怀里头按....我和怀羽幸灾乐祸,叫你嘴甜!该!

  我上树后拣了块还算平滑的位置,坐了下来,说来我和怀羽清羽当中,不知为何只有我一人学会了爬树的本领,阿爸说这是我一人的天赋,虽然这本领只有在秋天采摘成熟甜果和躲避阿爸的棍棒斥责时发挥了点作用。

  我靠在树上,瞬间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

  我突然间想起了很多事,以前的事,关于阿爸,关于神器,关于观尘镜,关于四大家族.....想到这些,我的眼底就涌上点泪意,所幸被我再次奋力给强压了下去。

  虽然从北境出来以后我一直很抗拒,但如今不得不承认,天下瞬息万变,青羽族那道该死的屏障,观尘镜也映照不出任何事物线索......如今灵鹤危在旦夕,请神器也不知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祭典上那些黑衣人也来历不明.....我渐渐侧身靠在了树干上,闭上眼睛,我还能靠谁?

  夜风吹拂过梨树,拂的香风阵阵搔痒到了人的心底.....

  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势不可挡,我松了手,靠在树上睡去,任凭一袭白衣在梨花树梢间漫卷如云雾。

  朦胧梦里,我看到了满面可怖的阿爸质问我,白清羽和白怀羽在哪里?

  阿爸步步紧逼,满脸怒容。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不由自主地跪下,泪流满面。

  梦中都是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我还看见了,在广阔辽远的茫茫荒原上,土黄色的牛驼着一个人缓慢地行走着,牛走过,踩出了一地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魇,这到底是什么人的记忆?谁人的心魔误入我的梦境?

  我似乎又被梦给魇住了,觉得身体变的格外沉重,就像要深陷在这些梦里了,我开始挣扎,紧锁着眉目,额头出汗。

  耳边,似乎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我“小落....”?

  我奋力睁开眼睛,浑身一惊,我低头看向树下,却望见了一双异常淡净的黑色眼睛。

  天色渐渐暗了,远方已有极其浅淡地月亮的轮廓,远山的线条变的柔和起来,隐没于夜色中。

  树下人一身深色里衣,外披青纱,眉眼淡净,清风明月般,仿佛要隐没在天地里。但他是笑着的,温和宽厚,如长辈一般,是了,他的确是我们白家,我们白家的长辈。

  我心有余悸,尴尬地看着树下人。夜幕将降,我出现在这里,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如果被西夫子以为我是个有怪异行径的人可如何是好?我本想争辩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西夫子却是微微笑着,我憋了半天,最终对他摆手道,“你好呀......”

  这下,怕是洗不清,我是个怪人的嫌疑了。

  西夫子淡淡点头,“为何你还在这里?”

  我道,“兰纹和柳鹿都回去了,”我忙道,“夫子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是专程来等西夫子的。”

  “等我?”西夫子疑惑,“为何?”

  “是,我,我想知道阳谷对萧家如何作为,有何见解?”我小心地和他搭话。

  “无作为。”西夫子道,“阳谷已经离开风城,他毕竟是花家人,需得避嫌。”

  我问,“阳谷也在意外家对于花家的看法吗?”

  “不是阳谷在意,是世家在意。”

  我问,“阳谷,不回来了吗?”

  西夫子迟疑道,“今日一别,恐怕再难相见。”

  “那西夫子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不必,此事已结,你下来罢。”西夫子站在树下,面色平静。

  我却是没有下来,抱紧树干躲在梨枝后,露出半张脸,问他,“西夫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鸿女带着神器选择南下,必定会经过白氏中门城,我会带着兰纹柳鹿回本世白家,联系白家主一并伏击鸿女。”

  “只是为了拦截鸿女么?”

  西夫子沉吟,“也不尽然,萧家这边逼的紧,如果不请出白家家主在风城一带镇压,恐怕会落人口舌,从而失去家主的威信。”

  “这么严重?”

  西夫子无奈地笑,“我家家主自食其果,我也无能为力。”

  我见西夫子这么忧心模样,有些好奇,伏下身问树下的他, “看来新白家主给西夫子你惹了很多麻烦事?”

  西夫子笑了,“麻烦不少,但这姑且是最麻烦的一件。”

  我也笑了,问,“白家主自己没有意识到他闯了很多祸吗?”

  西夫子淡笑,“家主他不在乎啊,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我撑着下颚骨,“活的真自在啊。”

  西夫子也是笑,“是啊。”

  听了答复,我心中想象着那位无拘无束,活的随心所欲,大权在握的白家家主。

  我甩了甩手上的白衣大袖 ,仍袖子在晚风中飘动。这件衣服是离开青羽族之前灵雁塞给我的衣服,广袖飘带,轻纱缠绕,不过穿着碍手碍脚。

  胡思乱想间,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了树下人一声西夫子,他抬头看我,我低头问,“柳鹿他们喊你夫子,我总不能也老这么喊你,我又不是你的学生.......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树下的他,沉默不言,夜风吹起他的青纱,悠悠扬扬,似风光霁月般的清明景象,又似镜中虚妄的景致。人淡如松,气质清远,这样的人本来不该生在这样纷杂的世上。

  他温和地弯了眉眼,“照旧罢。”

  我的心颤了颤,手指抓紧了枝干,我唤他,“阿哥.....”

  他极轻地点了头,“小落。”

  我的眼睛涌上泪,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力量牵引着我一路前行,再次来到你的面前。

  我心心念念的人。

  我忽然坐在树上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西罗竹站在树下,我的阿哥站在树下,安静地望着我。

  那一瞬间,放佛记忆回溯到了许久年前,在青羽族里阿爸的木屋前,性情温顺的少年郎站在浓荫的枣子树下,也像这样望着一个树上的孩子。

  我越哭越伤心,口齿不清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名字。

  树下之人,眉眼温润,一如当年。

  第二日,我对着镜中有些红肿的眼皮,清丽的脸容却是满面欢喜,眉梢都带着笑,而我也确实是很高兴。

  昨夜星辰昨夜风,清风明月是一年,在出北境后,我都想想好了,找齐神器后,就把白清羽抓回青羽族,把他摁到阿爸的面前问罪去!他要是刚跑,我就拿着弓箭把他射趴下,打的他站不起来!一路反手架着回去!

  毕竟,这是那日,我跪在北境入口处,孤独一人立下的誓言。

  女仆告知我,阿哥他们已经在大堂里等我了。

  我穿戴整齐,一路向萧家大堂跑去,萧家仆从一边给红柱上换置新香,一边偷眼怪异地看我,我只好放慢脚步,心里还是很高兴,我甚至在路过内院的时候,主动给喂马的徐伯眉飞色舞地打了个招呼。

  徐伯看上去也很高兴,对我招招手。

  我进内室的时候,阿哥正端坐在主位上,一脸凝重。

  我稍作了了解,阿哥他们正在商议去往中门城的路径,萧家位居与北境荒漠接壤的风城之地,去往中门一共有两条路径。一条是关河,一条是漯河。

  据城门守卫传报,鸿女昨夜已经随着大势,从关河城门入境,想要追上她只得走漯河这一条路。

  而漯河虽然是通往中门城的捷径,却是雾隐现象的高发之地,所谓雾隐,则是城中生起一股无端大雾,大雾席卷之地,寸草不生,剧毒无比。

  当年宁家人生活在漯河,自从漯河出事以后,白家主定案以后,漯河已被荒废,不愿离开的白家支系宁家人全被毒死在了里头,虽然据漯河案已经过了五年,但当初这件事闹得天下人尽皆知,连北境青羽族都有尽数耳闻,可见其影响之大。

  柳鹿认为,漯河荒废数年,危险系数未可知 ,不该因为一个追查鸿女就贸然涉险。

  而兰纹认为,白家所在的中门城是关联天下各地的中转站,绝对不能失守,更让鸿女随意闯入,否则皇城就更难防守来势汹汹的上古魔物。

  萧家长老们认为,中门城虽然重要,但西夫子身边学生们的安全也很重要,毕竟来自四个世家,出事了萧家一家担待不起,提议从长再议。

  阿哥于座上思考了良久,最后板上敲钉,由他带领,前往漯河,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最终这场闹剧争执不下,就只得如此罢休,萧家人心中甚是不甘心,我在旁观望都能感觉这群上年纪的人眼中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萧家的大堂里,开着一扇窗,从一开始,阿哥就没怎么听他们争辩一直定定望着窗外的景象,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萧家最大一个领头的长老站出来,将法杖重重击打在地面上,似乎唤回阿哥的注意力,他压抑着道,“不知道西夫子您打算如何处置鸿女?还是像您的友人一样,袒护这种危害苍生的魔物吗!”

  那位友人,大抵是指萧公罢。

  兰纹听了这话,看上去很愤怒,急声争辩说,你们家不要欺人太甚了,西夫子他怎么做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这种人。

  柳鹿冷眼望着萧家人,让兰纹稍微冷静些,不必和他们浪费口舌。

  我望过去,阿哥正看着遥远的山线,我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道,“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

  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言的紫桉抬起头,看了阿哥一眼。原来萧紫桉也在这里,他也在场啊。

  那一瞬间,阿哥重新变的陌生了起来,就像许多年以前从冥屋血池里走出来的那个少年人,眼里是掩饰不尽的冰冷杀机。

  我心里有些慌乱和恐惧,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当年那般。

  不料,我身后居然站了一个人,我听到了一个女性的声音“哎哟”了一声,我惊惶地回头。

  一眼望进了一身白裙的人,白裙的边缘绣着淡紫的花朵,清雅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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