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13】
“毕竟忍了很久。”越辰正色道。
“趁着这几天她不来，越总你还是调整一下心态吧。”宋徽微收起那副百般讨好的神情，冷冷说道。
“好的。”越辰回道，震惊于她突然的冷淡，抬头看了她一眼。
宋徽微离开，关门的声音轻轻的。
越辰揉了揉眉心，这女人怎么翻脸这么快，可别弄出什么心理毛病来。
宋徽微哪会这么快就收起心思，只是她突然在想，一直这样坚持下去，有意义吗？她也想看看如果自己态度突然变了，越辰的反应会是怎样的。
手机响起了铃声，越辰拿起来看，是布莱登。
“喂，越总。”
“喂，医生。”越辰回道，“病人的情况怎么样？有好转吗？”
“抱歉，病人可能撑不了几天了，再不准备后事都来不及了。”布莱登回道，“越总，真的很抱歉。”
“没事，麻烦你跑了一趟。”越辰蹙眉，“机票我会给你订好，到时候给你转账。”
“好的，谢谢越总。”布莱登说完，便挂了电话。
越辰揉眉心的动作更加用力，心里更加沉重。
顾梨浣偶尔空闲下来还是会想想越辰的，但理智告诉她，不要跨入他的圈子。她还是想过平淡普通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一直走神呢？
“梨子，你觉得这个设计怎么样？”金京推了一下顾梨浣，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给你找点事做，别老发呆了。”
顾梨浣白了他一眼，然后看他的设计图。这是秦苓安排给他的新单子，先设计后，给顾客确认之后，顾客会另找别人来装修。
其实，她可以去的啊，她手工能力可强了。顾梨浣心想道。
“我觉得这个撞色可以再处理一下，薄荷与粉的渐变会比原来海蓝与粉的渐变清新一点，后者偏沉稳。”顾梨浣说道。
“好的。”金京回道，“我个人偏好蓝色，就自动带入了，没注意跟周围的协调。”
“其实也挺好看的，只是给人感觉不一样而已。”顾梨浣回道，然后把凑过去的头缩回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顾梨浣手里拿着圆珠笔，无聊地转着，时不时掉在桌上，发出“啪”的声音。
“怎么？太无聊了？”秦苓走到她的身后，大手习惯性地抚上她的长发。
“有点。”顾梨浣回道，嘟着嘴，仿佛全幼儿园小朋友不跟她玩，她都在微博上发了好几条无聊地自拍了。
顾梨浣每天晚上都会去看母亲，母亲说话还是那样有气无力的，但她的笑比以前多了，面色虽然不红润，但也有了些生气。顾梨浣想，越辰请来的医生就是好呢，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谢谢他。
她不知道，其实只是母亲自觉要离开了，强忍出的假象来安慰安慰她罢了。
“那我留意一下，看看能给你接什么单子。”秦苓笑着说道。
“好的。”顾梨浣笑道。
秦苓很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对顾梨浣的好也很适度，但他太过于内敛温吞，不像越辰，把所有的喜欢都兴冲冲地包裹起来，想要塞给她收好。
下了班之后，顾梨浣照例去看母亲，周小米偶尔不跟女朋友黏在一起，也会过来看看。他这个新认的弟弟，差不多也被顾母认可为小儿子了。
顾梨浣带了顾母喜欢的晚饭，还没走到病房，听到路过护士的闲言碎语，什么有个癌症患者死了。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跑向母亲的病房。
医生为顾母盖上了白布，她身体周边的医疗仪器也全都撤了。
“不——”顾梨浣的眼泪比她转动的大脑反应还快，如山泉般涌泻而出，铺满整张脸，“不可能，她不会有事的，你们再多看看啊。”
“抱歉，顾小姐。”布莱登拉开扯着主治医生不放的顾梨浣，“前几天她就不太稳定了，她自己也清楚，这是遗书。”
布莱登给她一封信，信封很好看，有种欧洲中世纪的风格，她拿着信，不停地哭。
布莱登在顾母去世之后，第一时间给越辰打了电话，但他没接，只好转为发短信。
主治医生去拿死亡证明给她签字，她颤抖着双手，笔悬挂在纸上空半天都不曾落下，倒是眼泪，一颗一颗滴在纸上，快要将这张纸浸湿淹没。
最后，她还是签了字。
顾梨浣坐在母亲的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
“喂，小米，妈妈去世了。”顾梨浣哑着嗓子说道，可是一说完，又抽泣了起来。
“好的，姐，我马上来，我陪你。”周小米慌张地说道，还传来了乱翻纸张、文件落地的声音。
顾梨浣放下手机后，趴在母亲身上，她的身躯还有存留的温度，但正在慢慢消失。
就像女巫的传说中，失去生命的女巫，力量会回归大地。她的温度，或许给了空气，或许回归了大地。
周小米走进病房的时候，顾梨浣恰好正把盖在顾母脸上的白布掀开，她起身，后又弯腰，在顾母的额头留下一个吻。
周小米走到她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颤抖，想给她一些温暖。
他也哭了。
他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个陌生的女人，他是真的把她们当成家人了，像亲姐姐和亲妈妈一样的家人。
“小米。”顾梨浣坐在椅子上，抱住了他的腰。
周小米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从上到下，“我在呢，姐姐。”
“我好难过啊，我这么努力地想让生活好起来，妈妈也不给我这个机会。现在我欠了越辰那么多人情，我也想着没关系，妈妈好起来就行了，以后慢慢还债就行，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还欠了姓越的一屁股债。”顾梨浣哭着说道。
刚走到门口的越辰听她说完了这句话，他特别想告诉她：
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这些都是我甘愿给你的，我只希望你能开心，比千亿都值得。
越辰看到顾梨浣抱着穿着警服的人大哭，也就猜到是周小米了，这会儿布莱登看到他，又来跟他说话了。
“越先生，很遗憾。”布莱登说道，每一个病人的死去都会被医生铭记，生死不会见惯，医生不是内心无波澜，也不是麻木了，只是学会去接受。
“不，非常感谢。”越辰与他握了握手，“是你们，让病人可以在世界上多感受几天的爱。”
“宋徽微，送布莱登去机场。”越辰对身旁的女人说道。
宋徽微只好点头，带他走。她算是明白了，越辰怎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跟来医院，而不是李宪，原来是早有支开她的理由。
请德国医生居然也不说一声。宋徽微心里埋怨道。
越辰走进病房的时候，仿佛自带气场，哭泣的人感受到了，抬头看着他。
他步子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理了理她的头发，她的碎发因为出汗而黏在脸颊上，他双手捧起她的脸。
“顾梨浣。”越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沉静的眸子映入她的瞳孔中。
原本因为抽泣而肩膀颤抖的顾梨浣，情不自禁地平静下来。
周小米闪到一边，越辰便可以拥抱她。
顾梨浣像只小猫缩在他的怀里，不停地颤抖，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声音不停，越辰只好一下又一下地摸她的头。原本柔顺的头发，因为蹭来蹭去，变得乱糟糟的。
“谢谢你。”顾梨浣轻声说道，话语里全是空腔，说话都不连贯，“谢谢你请来的医生，给了我希望。”
“没事。”越辰说道，似乎是猜到顾梨浣又要开口了，他继续道，“我不需要你还我任何东西，我只要你的笑。”
顾梨浣仍是蒙头哭。
“你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顾梨浣哭道，勉强弯了弯唇角。
可是，这么大一块馅饼，她真的不敢接。
“姐姐，阿姨的尸体我帮你带去火化吧。”周小米突然开口道，他刚才差点就喊妈妈了，但是怕眼前的男人会撕碎他。
“好的，麻烦你了。”顾梨浣擦了擦眼泪，挣开越辰的怀抱，起身。
越辰也是才意识到，原来抱她抱那么紧。可她太小太可爱太让人心疼，他实在忍不住放手，甚至想强行把她揉进自己的生命。
“越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姐姐送回家？”周小米又问道，“请照顾好她。”
“好的。”越辰说道，不容顾梨浣拒绝，拉着她离开。
一路上，顾梨浣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因为哭的太久，车内又安静，可以听到她强忍的轻轻的抽泣声。
“谢谢。”顾梨浣说道，然后下车。
越辰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刚把手搭在车门上，顾梨浣又说道，“别跟上来了。”
越辰只好不下车，“那你好好睡一觉吧。”
亲人死去会难过，她也要适当难过一下，把这么久心里压抑的不愉快都发泄一下，安慰暂且不必要。
“嗯。”顾梨浣上楼了。
她回到家后，便打开母亲的遗书。
母亲说爱她，也对自己生病给她带来的负担道歉，也说骨灰撒入大海或河流，总之不要葬在墓地。
顾梨浣又哭了，红肿的眼睛又被泪水浸湿。
不买墓地，不就是因为墓地好几万，不忍心再花她的钱嘛。
【妈妈知道你最近也挣了点钱，不差这几万，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拿这几万去做点喜欢的事情，就当是妈妈给你的礼物吧。妈妈不喜欢墓地，太小了，挤得慌，到了河流了，想去哪就去哪，也圆了你想带我环游世界的梦想。】
顾梨浣想着母亲在病床上囚禁了这么久，是应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越辰的车在外面停到了半夜，她的灯一直都没有关，他也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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