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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谈判.过年


  两姐妹在楼上屋里睡了一觉,下午五点左右,阮飞花带着阮飞雪做好晚饭,去镇上打游戏才回家的阮伟志饿得想用手抓菜,被阮飞花一筷子敲在手背上。

  等周娟没个好脸色坐下来,阮家五口阮在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

  阮飞花示意阮飞雪不用急着收拾碗筷,说是等会没谈拢掀了桌子还可以省点事。

  阮飞雪:“……”这也没省多少事啊,收拾一地的碗筷也很麻烦呐。

  “都吃饱了,吃饱了,咱们就谈谈正事,我也懒得跟你们墨迹下去了。”

  “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周娟怒道,一旁的阮伟志也起哄要教训阮飞花。

  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哪种和谐的关系不需要双方的共同经营?做母亲的没有身为长辈的慈爱,做弟弟的没有尊敬姐姐的觉悟,他们如何能对阮飞花要求什么呢?

  “阿志,安静地听阿姐说话,阿娘,阿爸,你们先别急着生气,今天不把话说开,咱们家估计也过不了一个安生的好年了,你们也想早点回海市吧?”阮飞雪道。

  周娟冷哼一声,见阮建生没有表态的意思,默认了阮飞雪的话。

  阮伟志一时被严厉的阮飞雪震住了,打小阮飞雪这个二姐便比大姐和善,待他也更加温柔。

  他欺负两个姐姐时,阮飞花气急了还会不顾周娟对他的的偏爱骂他揍他,阮飞雪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地劝他要懂事。

  今天她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阮伟志想气又不敢气,悻悻坐在凳子上安静如鸡。

  “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没有要结婚的打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所以抱歉,让你们打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一屋子的人包括阮飞雪都皱起眉头,不明白阮飞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最后是阮建生先说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是要嫁人的。”

  阮飞花的表情很平淡,语气也很轻松:“我以前没有人帮衬一个人能好好长大,以后也不需要找个男人恶心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用管,横竖该给你们嫁女儿的彩礼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听了前半部分,周娟刚想训斥阮飞花“你不嫁也得嫁”。等听到彩礼钱不会少时间,她立刻闭了嘴,心想不嫁更好,她还省事、省嫁妆了呢。

  瞥见周娟脸上的庆幸得意,阮飞花话题一转:“但是!果园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们的,先别急着说话,我晓得你们的打算。把我嫁出去,果园就归你们了,你们也不想想,打理果园是一件简单的事吗?

  买种、栽培、嫁接、运输、销售,和果商谈判,你们都不会!难道你们还指望阿志这个成天不读书只会打游戏的家伙会吗?”

  “或者说……”犀利的视线落在周娟和阮建生身上,阮飞花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

  阮飞雪眼神一暗,也看出了父母的心思。

  “或者说,是想等我一嫁出去,你们就把果园转手给别人,得了钱去海市买房子?但是很可惜,我这个果园在市面上根本不值钱,别说你们找不到人接手,就是找到了下家,你们得到的钱也不够你们在海市买间厕所的。”

  “不可能,你别想骗我,我早就打听到了,你那个果园每个月的收入都有好几万。”

  “还每月好几万,这水果都有季节性,你以为这果子天天都能成熟吗?再说我这果园才办了几年,买果苗、买肥料,还要雇人干活,前期投入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的果园不是聚宝盆,里面的果树也不是摇钱树!”

  “怎么可能?这么赔钱的东西当初你还敢去银行借钱!”

  “好了,少说两句。”阮建生按熄只剩点虚嘴的烟头,摩挲着皲裂的手指。

  “软软啊,这两年你也知道我们在海市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巴掌大点的地,你们两姐妹来了,还要阿志腾出来给你们住,我和你们阿娘起早贪黑地干活也存不了多少钱买套房……现在大家都往外面跑,这老家我们也没打算回来了,我们就是想在城里有个属于自己的地儿,不用到处找地方租……你们小弟也这么大了,很快就要成家了,没房子不行啊……你现在住在这里,吃的喝的地里都有,也花不了什么钱……”

  阮建生低着头,紧握着烟盒与打火机,絮絮叨叨,常年抽烟的嗓子早已喑哑,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昏黄,映照出他脸上时光与劳累的痕迹。

  心里一动,阮飞雪差点就想跟他说,别去城里拼搏了,回来吧,这里有田有屋,何愁不能生存。

  转头却看到阮飞花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在阮建生诉苦时不时打断他,示意他快点说正题。

  阮建生到底要面子,没有直言要阮飞花掏钱给他们在海市买房,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已经表达得明明白白。

  “我可以出钱给你们买房。”阮飞花半敛着眼睑,藏起不知名的寂寥悲哀,脸上是一种令阮飞雪感觉陌生的冷静、沉稳,这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历尽世态炎凉般的麻木、冷漠。

  “但是,我只能分期给你们,这两年挣的钱我已经投到果园了,手上没有多少积蓄。”

  天边忽然一道响雷,冬日惊雷,不是好兆头。

  此刻,阮飞雪听不清他们是如何谈拢每月应付的买房钱和养老钱,没有阮飞花的妥协,没有周娟的得意,没有阮建生的诉苦,没有阮伟志的骄纵。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的声音却已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一晚屋外“哗啦啦”的雨声占据了她所有的脑海,坐在屋内,她却仿佛能通过这雨声看到,这个污浊的尘世是如何被磅礴的大雨洗涤。

  雨后的河西村空气尤为清新,今年的冬天已经不像前两年那样寒冷到下大雪,却是多雨,这种湿冷,倒比北方的干冷还要令人难受。

  阮飞花在果园忙着给果树防寒的同时,挑着晴好的日子和阮飞雪一起给老屋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这是过年的习俗,预示祛晦迎新。

  早和她们貌合神离,只等过完年便走的周娟三人则悠闲的四处串门。虽然他们和大伯一家闹僵了,也还可以去其他亲戚邻居那联络联络,显摆显摆。

  不理会周娟不时的冷嘲热讽,阮飞雪专心地赶集、买年货,阮飞花已经写好了一张单子交给她负责。

  贴好对联,挂上红灯笼,点了香烛鞭炮,村里便有了几分春节的气息。

  除夕的一整天,阮飞花都在整治各种吃食,炸果子,炒腊肉,再炖上一锅食材丰富的浓汤,老屋的每个角落都能嗅到浓烈的香气。

  晚上吃团圆饭时,阮建生的眼神一直瞟向桌上的那十几盘腊肉,还打掉了嘴馋腊肉的阮伟志的筷子。

  这十几盘炒腊肉是当地人过年必备的待客菜。在年前做好,年后家里来客人时便摆出来当下酒菜,由此显示主妇的好手艺。周娟已经好几年没做过了。

  无他,乃是因为农家的腊肉都是自己准备新鲜的猪肉、鱼肉、牛肉等各种肉类,穿成条挂在屋檐下,经过几个月的风干。在年前取下来,放在蒸笼里蒸一遍,再切片,期间还要大量的生姜刮皮切丝,加上啤酒、花生油一起爆炒,做出来香辣又下饭。好吃是好吃,却极为费时费力。

  只在过年前两天才回老家,年后不久就要离家的周娟,早就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上楼歇息时,阮伟花递给阮飞雪一个红包,她去年也给过,阮飞雪还是不好意思接过来。她还没说话,阮伟志已经跳出来抢走了。

  “不问自取是为偷,不应自抢是为盗。阮伟志,你的品德呢?”

  阮伟志被阮飞雪的呵斥惊了一下,随即叫嚷道:“我也要压岁钱,凭什么只给你不给我?”

  “阿姐要给谁是她的事,你是做弟弟的,怎么能强迫大姐?何况如果你愿意安安生生地过年,尊敬阿姐,阿姐又怎么会不给你压岁钱?”

  阮飞花果然又摸出了一个红包,压着阮伟志,强制换过他抢去的那个,嗤笑道:“小强盗,能耐了你。”

  如阮飞雪所料,阮飞花确实不好给了妹妹红包而不给弟弟,她也不耐烦应付周娟他们的闹事。但偏心的阮飞花准备的红包金额天差地别,给阮伟志的意思意思包了十块,阮飞雪的就是166。

  阮伟志摸出了两个红包的厚度不一样,但他打不过阮飞花,只好认命。

  大年初二这天是迎客回门的日子,白天蓝田玉两口子带着小汤圆来了老屋拜年,还告诉她们,邵辉暗搓搓地想报复他们,范成带人教训了邵辉一下,他们家不敢再在外面明着乱说阮飞花的坏话了。

  邵家也在龙潭村,有范成镇着,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晚上,阮建生领着一大帮大老爷们回来喝酒打牌,阮飞花辛辛苦苦做好的十几盘腊肉被吃得七零八落。闹到大半夜时,阮建生还想把人叫下来给他熬粥做夜宵,阮飞花不搭理,想想脾气越发大的女儿,他只能悻悻作罢。

  不管楼下如何吵闹,楼上的阮飞花安生地盘她的毛线球,阮飞雪在一旁给她牵引毛线。床上已经有一堆五颜六色的毛茸茸的毛线球,阮飞花闲暇之余,最爱边看肥皂剧边打毛衣、织毛线鞋。

  初六这天周娟三人终于忍受不了老屋的破旧阴冷,出发去了海市。没过几天,阮飞雪也要去九中补课了,对于没能陪阮飞花过元宵节,她有点伤心。

  阮飞花看出阮飞雪是在感伤她一个人留在老家,笑着说,她在乡下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呢,而且很快,暑假阮飞雪就能回来了,到时她要回莲塘县读高三,她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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