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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揭文走在出校园的这一段路上冷静了不少,可陈良杰说的话还是让他如鲠在喉,出了校园他本想直接回家,但走了几步还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支配着,走到那个熟悉的书店。

  刚走到书店门口,揭文便看到程宁站在书店里漫无目的的看着架子上的书,她是在等他。

  意识到这一点,揭文因为陈良杰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不少,自己所要的不过也就是这个安静等着自己的程宁。

  程宁看见他站在门口,便从书店出来,走到他身边,看揭文脸色不好,有些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揭文决定把今天他和陈良杰的争吵压在心底不对她提起,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路灯照在程宁的侧脸上,两人好久没有这样一起放学边散步边聊天了,今晚的时光这样难得。程宁转过头来,正好与揭文目光相遇,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他今天晚上没来堵我,我很开心,谢谢你。”

  可是,今天晚上自己做的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更不是长久之计,但看着她如此高兴的样子,揭文心里是既开心又纠结,他相信他们彼此都喜欢着对方,所以就一定要想办法让陈良杰彻底死心不要再来纠缠才行。

  他突然想到陈良杰说到的他亲过程宁的话来。初听来确实让揭文感觉到愤怒无比,甚至对程宁还有些生气,可他现在看见程宁仅仅因为不用跟陈良杰回家便如此开心,对她的怪罪就转化成了心疼。有些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什么也没做错,做错的人不是她。

  揭文不想去向程宁询问这件事情,也不想去证实这件事有没有发生,有些信任不需要一个答案。

  他们俩走到平时要分手的那个岔路口,程宁刚准备跟他告别,揭文便牵住了她的手,“再走走吧,”揭文对她说。程宁虽有些惊讶,但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程宁的手指就在自己的手指中间,滑滑的、凉凉的。揭文相信这双手所透出来的情意,相信他身旁的这个人。

  “今天有月亮。”程宁指着天上的弯月说道。

  揭文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天上,月亮被视野里的一栋房屋挡住了一半,唯有旁边一颗星星格外闪亮。

  “今晚倒是不寂寞了。”揭文想到之前程宁说的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嗯。”程宁轻轻的应了一声。揭文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这是揭文第一次送她回家,他这才发现她每天回家要走好远好远的路,她却从来没有乘过公交打过车。

  “以后我们一起坐公交吧,你晚上走这么远的路实在太不安全了。”虽然揭文也想跟她多呆一会儿,但还是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

  “还好,我都习惯了,路上的人也挺多的。”程宁越这样说,揭文反而觉得越在意。

  从他们平时分岔的那个路口向右转,直走三个红绿灯路口,就到了寒假揭文撞见程宁与陈良杰一起的那个路口附近,走到那一片购物广场的背后,揭文很想问问程宁那次是与陈良杰是要去做什么,可他忍住了,憋在喉咙里。

  他潜意识的不想知道程宁与陈良杰之间的任何事情。

  程宁带着他在红绿灯路口直行过了马路。这一带脱离了购物广场的繁华,道路旁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导致路灯背后的人行道上一片漆黑,只有车行道上还有路灯的照射。

  揭文和程宁手牵手的走在这条漆黑的人行道上。揭文看了看周围,只有道路前方有一个匆匆赶路朝他们走过来的女生,等那个女生经过,周边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了,四周静悄悄的,揭文心里有些痒痒的,他的食指在不自觉地摩挲着程宁的手背。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路边传来小动物细细的哀叫的声音,他和程宁互望一眼,不自觉地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在前方树下靠近马路的地方放着一个很普通的纸箱子,走近一看,里面有两只全身黑漆漆的小奶狗正在哀哀地叫着。

  揭文蹲下来看这两只小狗,它们都还没睁眼睛,只知道用脚扒拉着在箱子里爬来爬去,边爬边发出惨兮兮的叫声。它们应该是饿了,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揭文忍不住从箱子里捞出一只,奶狗这么小,就刚刚好他掌心那么大,看起来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在这路边纸箱子里,揭文叹了口气,听着它们还在不断哀叫的声音有些于心不忍,转头跟程宁商量到:“要不我们给它们买点吃的吧。”

  程宁站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的那只奶狗,它在他手上用小爪子扒拉着他的手心,她问揭文:“你准备养它们吗?”

  “那倒不是,我家里养不了,”揭文回答,“但它们看起来像是饿了要吃奶的样子,总别让它们就这样叫着叫着就饿死了……”

  程宁在纸箱子旁蹲下来看着只知道通过触觉到处趴的小狗,它还在哀求似得叫着。

  揭文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将手中的小狗重新放回箱子里,他嘱咐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买点它吃的就回来。”说完他就沿着刚刚他们走过来的路往回跑过去。

  程宁蹲在箱子旁边看着,过了会儿,她托起一只小狗放在她手心里,对照着路灯看,它身上的毛是深褐色的,小小的直愣愣的耳朵和鼻头和嘴巴的部位是黑色的,它的前爪用力的在她手里撑着身体,后爪从她的指缝漏下去,椭圆形的小耳朵像新生出来的嫩叶形状,程宁用另一只手摸了两下。

  过了没多久,揭文就抓着一盒酸奶跑了回来,跑得太急又想说话,他一下子被口水呛到,用力的咳嗽起来,咳了半天才把话捋顺了,“给它们喝点奶吧。”

  “它们这么小喝酸奶吗?”程宁问。

  “我也不知道,便利店只有这种剩了,有总比没有好吧。”揭文撕开盖子,用吸管吸了酸奶,送到小狗嘴边,扒拉开嘴巴往里面滴。

  小狗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好控制,吸管里的牛奶又直直往下滴,很快小狗的嘴边就糊了一圈奶渍,喝下去的没多少,浪费的倒是大多数,揭文有些急,干脆用手指沾了奶往它嘴巴里送,没想到这一招反而起了作用,小狗含着指头开始吮起来,他都能感受到小狗喉咙里那用力一吸一吸的生命力。

  程宁也学着他的样子喂着酸奶,他们的手上、衣服上都糊上了粘黏的酸奶,但他们都没介意。小狗在他们手上喝了酸奶,也不知道饱了没有,可能是感受到了他们手心温暖的温度,小狗们安静下来不再叫唤,在手掌心上趴着像是在睡觉。

  揭文摸着小狗的脑袋,对这个小生物充满了喜爱,照着路灯,两人默默的握着手里的小狗,只知道呆呆的观察着它们。

  两人握着小生命沉默了一会儿,程宁先打破了沉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揭文这时候才像冷静下来了一般,“要不我们把它送去宠物医院?”

  程宁没有答话。两人都知道在这个点去找没关门的宠物医院有多费时间多不可能实现,手心上的小生命正安静的呼吸着。

  揭文看小狗睡的正香,便想把它轻轻的放在箱子里,可刚把它放下,小狗便又敏感的开始哀声叫了起来,揭文只好又将它握回手中。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小生命。

  程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偏着头,又蹲了会儿,她将小狗往箱子里一放,对揭文说:“走吧。”

  小狗离开了手心的温度,很快又在箱子里哀叫着,可程宁已经转身离开了。

  揭文心里颇不忍,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狠心与程宁一样放下,任凭哀叫声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小。

  两人没再牵手,有一种异常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

  程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揭文在一旁瞥见她的神情,料想她应该是觉得这两只小狗很可怜,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像这样小的奶狗被抛弃,刚刚他们喂的酸奶根本就支撑不了他们到明天早上。

  如果它们更大一点也好啊,即使不能抱回家养,也可以每天给它们带些吃的维持它们的生命。

  揭文一只手扶上程宁的肩,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程宁用力的摇了摇头。

  她脸上有他从来没看到过的类似悲伤的表情。揭文觉察她的情绪不对,只好小心的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程宁一开始没有开口,她捏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走了大约100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罪。”

  “为什么这样说?”揭文皱起眉头。

  程宁像是后悔刚刚不应该说出那一句似的紧紧闭上嘴巴。

  可揭文反而被吊起了好奇心,继续追问她原因。

  程宁缓了缓心神,最终还是开了口:“这让我想起……就是说,就像你遇到别人在打小孩,你凭着一种自我满足的道德感上的冲动走上去与他理论,并用你的……某种方法成功制止了施暴者,然后结束后你带着一种自豪感离开了现场,可会不会……就是因为你的制止,原本还有5分钟就结束的施暴在你走后又延长了一个小时?”

  乍一听揭文想不到任何有关这个故事和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他有些疑惑的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她:“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但这样的制止总比在一旁看见了却视而不见好,也许施暴者下次再动手的时候还会有其他的人撞见,如果人人都上前制止,也许施暴者就不会动手了。”

  程宁扯着嘴笑了一下,“压下去的恶他并不会消失……假使真如你想的,这孩子每次都能向这个伸出援手的你求助,你又能帮他多久了呢?你一开始就没想着对这个孩子负责一生……如果你走掉,或者你没有能力再管这个孩子,那你这个行为除了给自己带来安慰真的对孩子来说是好事吗?我不是想说什么恶与善……我想的是被帮助的孩子,我在想,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帮那孩子,给了希望,却又给了更深的……”

  程宁没继续说下去,她用力的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她再次重复道:“一开始就不要……”

  揭文听出了一些含义,可用这样的例子表达她的本意是不是有些太隐晦难懂了?他组织着措辞小心的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我们根本没有想要养这两只小狗,一开始就不应该还去喂它?……但你这样想太悲观了,就像你举的例子,被施暴的孩子不会责怪制止暴行的人,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这个人在孩子心中都是善的存留,这是毫无疑问的。”

  揭文撇了一眼程宁,她脸上的那些异样在慢慢的消失,又变回那个他熟悉的程宁了。

  “小狗可不会感激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善的存留,”她平静的开口,“让它多活三个小时又有什么意义,仅仅是满足一下我们内心的做好事的需求?还是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心安理得?”

  “你不能这样想,也许就是这三个小时里就有人把它们收留了。”揭文还是愿意往好的方向想。

  “因为我们自己办不到,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某个人身上,”程宁第一次与他意见相悖,“把它们捧起来又把它们抛弃,现在我们才是凶手,是那个丢弃它们的人。这就是我说的罪。”

  用“凶手”这样的词是不是有些过了。揭文摇了摇头,认真的对她说:“你今天太悲观了,这不像平时的你。”

  “可能是吧,我太敏感了,”程宁叹了口气,她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我已经快到了,你回去吧,再往前走打不到车了。”

  揭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默默的跟她走了好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边所有的景色都好陌生,道路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居民区,要打车只能在这里等了。

  揭文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建议,“那你先进去我再走。”

  “好。”程宁听话的点点头。揭文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拦车离开。

  程宁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揭文乘坐的的士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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