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让人混乱的膝跳反射
老杨很喜欢新鲜的事物，他从北京学习回来后就给学校提议了小组学习制，五张桌子拼在一起，方便同学们讨论交流。
章唐和路开被分在了一组，他被视为章唐的救星。
初一过去了近一半，马上就要迎来第一次大考，章唐的数学已经到了半节不听的状态。而数学老师更频繁的在课堂上苦口婆心：“这次考试，是你们在十二中第一次亮相，你们能知道自己在班里是个什么水平，排什么位置。”
数学老师永远这么古板。老杨就会说一些“这次考试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潜力。”这样鼓励的漂亮话。
章唐不喜欢数学老师，但还好即使控制住自己的随遇而安，每天早上到校都会让路开给她讲题，顺便对照着他的作业对对答案。
作为回报，她要帮忙检查路开的语文默写。
这是老杨布置的最不符合他随心派作风的一个作业，每天都有背诵的任务，虽然他的理由风雅得很，美名其曰陶冶情操，与古人心心相映，实际上还是为了期中考试备战。
章唐以为这是她的强项，没想到还是敌不过天才二字的分量。
早读是官方背诵时间，路开从来都是比她背得快，然后就会狠狠地一掌砸向她的肩膀，得意的说：“帮我检查。”
章唐气不过总是先被打的那一方，所以命令自己集中精力背，但越是着急就越是功亏一篑，每次都在她快要背完的时候肩上就传来重重的一声。
转头就是那个人摇头晃脑的样子。
“烦死了！明天我一定要超过他！”
晚上回家路上，章唐义愤填膺的跟方窈抱怨，回头看着她好像在放空，章唐问：“你和倪原一个组怎么样？”
方窈好像这才听到她说话，笑笑说：“和平常一样，就是感觉没有在网上那么熟。”
章唐也觉察出来了，她偏头问：“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有点。但我们晚上聊天也没有很熟，我觉得他这个人……”
“很花心？”章唐接话。
方窈笑的眉毛都弯了，章唐想了想也笑了。
一个初中的男孩，用花心这样的词，好像有点不搭配。
“他长那个样，还敢花心？”
章唐有些惊讶的看向方窈，“你不是说她长得像炎亚纶。”
“我才没有！”方窈满脸羞愤，理直气壮的失忆，“我只是说眼睛有点像！有点！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像。”
章唐觉得方窈像是慢慢从梦中醒来一样。
一场有关青春期的梦，因为造梦者是第一个说出“喜欢”二字的人，她们从未经历过，才觉得千分珍惜万分激动，就像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开始会被当作英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吃了螃蟹，他就没什么稀奇的了，而且人们关注的，本来也就是螃蟹而已。
倪原的辉煌期快要结束了。
也算是盛大，毕竟伴随着第一次期中考试的到来。
章唐考了班级第十，级部248。
很陌生的数字，南街小学一共只有168人，她是永远的第一名。
现在第一是静香，方窈是前五，路开第三。
但是爸爸好像没有多失望，他认为在十二中这样的优质生源中，她能进班级前十已经很了不起了，章唐也没有很沮丧，别的科都可以，只是数学差了一些。
当然如果跟静香比，她在每一门科上都有进步的空间。
除了语文和英语。
语文她拿了班里的最高分，英语只比静香低了一分，也是第二。
语文课上老杨把她的作文当做范文读了其中的一段，对她的语言描写大肆表扬，路开则在一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卷子，指着默写板块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当时这一段背的还没我熟呢！”
章唐凑过去看他的，噗嗤一声笑了。
路开六题的默写竟然只对了一半。
“我背的磕绊又不是没背过，而且谁让你考语文前还玩剪刀石头布，不复习一下。”
班里最近风靡这个游戏，谁输了就要请一包话梅。
路开被她骄傲的语气气疯了，“你敢跟我来一局吗！你肯定输！”
怎么就跳到这里来了，章唐被他挑重点的脑回路逗笑了，不接他的话茬，坐直了接受老杨的表扬。
路开最受不了没人跟他配合，他凑到她身边眼睛看着老杨小声的跟她说：“你是怎么把作文写的那么酸的。”
“话梅吃多了。”
路开瞪她。
章唐说完就笑了，笑完才想起这时候是不能露出如此不谦虚的表情的，马上低头正了正嘴角。
可还是忍不住。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路开斗嘴。
——
期中考试过后时间过得飞快，还没讲几节新课就开始复习，只有物理老师讲的慢，还在讲新课。
这节课上讲了条件反射，以膝跳反射为例。
为了让同学们相信条件反射真的不受大脑控制，老师找了一个同学到讲台上坐着演示。
物理老师轻轻一敲他的膝盖下方，他的腿就立刻向上跳了一下。
班里愣了一秒，然后集体笑喷了。
因为讲台上的示范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蠢了，像是傻子一样，痴呆着一张脸，连反应都没有腿就飞了。
章唐惊讶至极，非说他是托，她坚决不相信人不能控制自己。
初一的路开已经知道唯心论和唯物论的区别，他比章唐还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不相信科学。
路开以身试法，要给她演示。
章唐敲不对地方，敲了两次路开腿还是没动，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论，路开只能善意的作弊。
结果作弊做的太假，章唐第三次敲的时候，路开好久没动一时发麻，下意识用力一抬直接踢到了桌子上。
“这是膝跳反射吗。”章唐嘲讽他，“跳这么大？你脊髓中枢也大太发达了吧。”
路开坚决要为科学正名，他要给章唐敲。
他也没敲过，课本上的图太抽象，他只能蹲在章唐的腿边细细的研究，伸手在膝盖上试了两次找那个凹下去的窝。
结果真的碰到了，章唐还没反应过来腿就抬了起来。
路开兴奋地抬头，“你看到没有！”
章唐还在发愣，他以为她没看到，又敲了一次。
章唐永远都忘不掉那种感觉。
无助、却也没那么害怕。
惊讶、却也没那么惊慌失措。
不知道是膝跳反射应有的感受，还是因为那个蹲在地上的男孩子兴奋地一抬头，瞪大一双眼睛盯着她时才带来的感受。
章唐突然就想到方窈还陷在那个梦里时对她说的那句“眼睛像炎亚纶”的梦话。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被迷惑的时候，那个时刻，章唐觉得即使是炎亚纶蹲在这里用这种表情看着她，她也不会发这么长时间的楞。
章唐敏感的感觉到班上的男生女生在变化，终于这一天，她发现自己也变了。
这样的发现让人无所适从，章唐下意识的回避。不知道是她掩饰不够好还是真的如此明显，徐棋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因为她突然有一天开始管路开叫“爹”。
娘是已经既定的人选，她这一声叫下去，美满的一家三口就定了型。
路开的反应不大，可能男生天生没有一双发现八卦的眼睛，在这些看似玩笑背后的认真总是跟瞎子一样无视的完完全全。
相对来说，章唐冲上去狠狠的掐着徐棋子脖子让她不要随便认爹的行径真的有点反应过度了。
处理水平确实太有失她的水准了。
章唐决定下次要表现的比路开还无所谓，瞪她一眼就可以了。
可能是心虚，她只反馈这么一点反应的时候总觉得别人会误会自己真的不介意这样的玩笑，虽然她确实不介意。
可是习惯太可怕了，月考过后，徐棋子发卷子，发到路开时张嘴就叫：“娘，我爹的试卷，只错了一个选择！”
章唐十分顺手的接过来放到了路开的桌子上。
方窈在她后面吃吃的笑，伸手递给她另一张卷子，“喏，孩他爹的英语卷子，错了一堆选择。”
章唐这才反应过来，反身把试卷扣在了她的头上。
方窈还是笑，从试卷中探出头来，一脸暧昧的看着她。
三两好友的偶尔调侃，上升不到绯闻的高度；当事人也从没因为这样就变得尴尬，甚至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路开已经很自然的会在自己应该要休息的时候因为章唐的一道题而奉献出整个课间。
期末的考试章唐拿了班级第9，爸爸因为她的进步还请她吃了一顿大餐，方窈静香一如既往的遥遥领先，和路开激烈的竞争。
可章唐一点都感受不到竞争的气氛，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落了下游的人变成了她所以也理应由她来选择要不要斤斤计较这点分数。
可是章唐觉得很幸福，她喜欢现在这样的位置，喜欢她正在拥有的一切，她甚至觉得神仙不必再来搭救，她可以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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