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祝你晚安
老杨为了培养班里同学的作文能力，每天都布置一篇作文，章唐完成的得心应手，她基本上每天都编一个故事给老杨，然后看到老杨的评语能给她带来不少惊喜。
自从看了伯牙与子期的故事，她就觉得老杨就是能理解她的伯牙，他总是能看懂她在写什么。甚至知道她的哪个故事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如果是她编的故事，老杨一定会在下面加上一句“有进步，比上次那个有意思。”
章唐觉得很有趣，她有点理解古人为什么喜欢书信交流了，那些字比说出来的话带了更深的意义和存在感，让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看。
也是因为这个作业，路开开始每天晚上在扣扣上找章唐聊天。每天固定的开场白都是“作文写了没。”然后每次都扯远，基本上每天都要聊一个多小时。
每天晚上的八点到九点成了章唐一天中最期待的时间段。
她很喜欢和路开聊天。有的人在网上和现实中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路开不是这样，他的人设很统一，章唐即使是在网上也能看到他那副嚣张的样子。
路开的文笔非常一般，或者说他根本没什么文笔可言，他的作文巅峰期小学二年级，是班上最早一批能完整的记录流水账的那拨人，然后就很稳定的停留在了那里。所以这是他最头疼的作业，他最初是想让章唐给他推荐一个作文大全的网站，让他可以每天拼一篇出来，章唐不明白路开为什么觉得她会知道这样的网站，路开表示他一度怀疑章唐是从网上抄的作文。
不知道该悲愤于他如此不相信她的人品还是该高兴他这么高看她的文章。
但后来就演变成了讨教，路开对于每一个题目都一致的没灵感、没故事、没思路，都要靠着跟章唐瞎扯才能编出一点有的没的来，再后来，关于作文的话题越来越少，基本上只能作为每晚的一句开场白，然后就延伸出无限的编外话题。
路开甚至问过她和林元皓的八卦。
章唐没想到他竟然也对八卦感兴趣，因为路开那句“你送了他一块表吗？”明显不是一句带有主观色彩的话，而是有根据有事实的问话。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路开：“上次跟他们去打球，他把表放在篮球架下差点丢了，当时看他挺着急的。”
所以就以为是她送的？
绯闻到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我没送。”
这个话题截然而止，路开没有再问，章唐觉得奇怪，八卦最主要的目的难道不是最后问一句“你真的喜欢他吗？”或者“他真的喜欢你吗？”
总之，所有的套路问到最后不都是为了一句终极的“你俩到底是真的吗！！”
路开却只验证了一句猜测事件的真伪，然后再无下文。
所以，你到底在不在意啊。
章唐隔着一个屏幕，第一次想到了如果她真的是神仙可以某一天找回真身恢复法力，那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看看路开到底再想什么，不用再这么毫无根据的猜测。
“我要下了。”章唐无奈的敲字，有些愤怒地说，“祝我晚安！！”
路开发了个猪表情，“祝你晚安？你这有语病吧”
章唐：“昂，我语文不好。”
“我就说你作文是抄的吧。”
“你要不要祝吧。”
“有人自己要祝福的吗？”
“有啊，而且正在等。”
“我这么说，你能感受到诚意吗？”
“我试试呗。”
“祝你晚安。”
……猪。
没有再纠结要不要把“祝你”二字删掉，章唐发了一个猪头的表情就下线了。
第二天告诉方窈，她气得差点把她的号拿过来亲自上阵直奔主题。
“你们现在聊的这么好，借此机会问点有用的啊！”
“我问了啊。”章唐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中的数学卷子，“我现在早上都不用早来问他题了，晚上全解决了，这次考试小心我超过你，有用吧。”
“你能不能别这么虚伪。”方窈鄙视的竖中指。
章唐也真的想问，可总觉得不知道从何问起。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章唐考着一如既往的分数，路开倒是突然拿了第一。
方窈看着不成器的她，深深的叹息，“你跟人聊了半学期，怎么人家窜到第一了你还在原地打转啊！”
“他考第一有什么奇怪的……”章唐趴在桌子上嘟囔，即使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方窈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在章唐心里，就算她和静香拿了第一，也只能算是偶然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侥幸，路开才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只要他想拿第一说话间就到手。
方窈可以理解她对路开盲目崇拜，可是不理解她总是对自己得过且过的态度。如果她想拿第一，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啊。
可是章唐像是屈服于数学乖乖带上铁链的野兽，没有一点向上拼搏的劲头。
——
暑假小分队没有聚过会，方窈和她爸妈出省玩了，路开好像也计划着出去玩，静香在姥姥家归隐山林，就剩她和依然出来约了几次写作业。
但效率极低。
依然眼睛大，长得好，身段又很柔软，章唐跟她坐一起的时候总闻到她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她不停地在想路开在网上是怎么跟依然聊天的，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情。
不管怎么样，这么香的味道总不会让人心烦吧。
就这么混日子混到了开学前一周，章唐的数学还剩下所有的选择填空——她只做了不方便抄答案的大题。
本来想开学了抄路开的，没想到路开却突然在网上找她。
章唐打开他小熊的头像，对话框一跳出就是他大红的字体。
“作业写完了吗？”
章唐：“没有。”
“明天出来写吗？带上你的英语。”
章唐想了想，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十分淡定的打了一个“好。”
“嗯，我下了，祝你做个好梦。”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作祟，路开已经非常自然的把这个当做结束语。
他们约在了肯德基，章唐先到了一会，买了一个甜筒边吃边等，刚把冰激凌全部堆到脆筒里，路开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哇，你黑了好多啊！”
“我晒了一个夏天。”路开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刚坐下就嘲笑章唐的吃相，“你吃甜筒的方式真恶心。”
“你不懂我的快乐。”
“我去点吃的，中午没吃。”路开起身，又问，“你还要点什么吗？”
“嗯……”章唐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说，“可乐。”
“你吃了甜筒还喝可乐？”
“能不能直接行动不要再深究我每个行为是否愚蠢了！”章唐瞪他，路开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很有眼力见的不说话了。
路开好像又长高了。
章唐看着站在柜台前的那个人，正准备掏钱包付钱。
他点餐真快。
上的也很快……
章唐刚把甜筒咽下去可乐就端到嘴边了。
路开吃着鸡块看她低头喝可乐的样子问：“你怎么那么喜欢喝可乐啊，碳酸饮料喝着不难受吗？”
“不啊。”章唐抬头回答他，“我就喜欢喝完碳酸饮料嗝气的感觉。”
这什么癖好啊。
路开听得目瞪口呆。
“想吃就吃吧。”路开把餐盘推过去，嫌弃的看着她，“拜托不要在我面前真的流出口水来。”
章唐鄙视的看着他，但还是听话的啃了一根鸡腿。
“你是对所有的食物都这么有诉求还是独宠肯德基啊。”路开递过去一张纸，他实在搞不懂啃一根腿怎么能吃的满嘴满手是油好像吃了一整只鸡一样。
“我喜欢炸鸡……”
“你知不知道这是垃圾食品。”
“知道啊……可是电视上不还报道了肯德基的厨房吗，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的，很干净。”
路开不敢相信章唐竟然把电视上的广告当成证据，“那是安排好了才让你看，你现在突然要进肯定不让你看。”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进去过啊。”
什么！章唐惊讶的问：“你怎么进去的？门上不是有密码吗？”
“那几个健都被摁的褪色了，随便拼一拼不就知道了。”
章唐的眼神马上变了，透着满满的崇敬。
路开适时地结束了这个没意义的对话，掏出数学卷子来跟她交换。
竟然全写完了。
章唐一边看一边惊叹，“你不是出去玩了吗？哪来的时间写这个。”
“我们全家出动给我写的。”路开翻了翻，调出三四张来说，“这些全我妈写的，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你们母子俩的字也太像了吧。”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两个人抄的天昏地暗、废寝忘食，直到小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时才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
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路开明显不想放开她的英语卷子，章唐理解的攥紧了他的数学卷子，说：“带走吧。”
回来后方窈说她脑子傻了，把卷子都拿回来了还怎么再约出去。
章唐认真的想了想，问了一个深刻的问题，“可是这种策略一般不都是男方用的吗，我这么主动，合适吗？”
“你这人挺封建啊！”
……
她不是封建，是胆小。
虽然没再约出去，在网上还是一直聊着天，而章唐的问题越来越学术化，已经深刻到了需要路开给她画一张树状图梳理知识点的地步。
终于路开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学习量了，章唐觉得他的红色字体像是在咆哮，“能不能说点学习以外的话题！！”
如此天赐良机，怎么能放过。
章唐马上超级自然的接话：“那咱俩讨论点八卦呗。”
路开回了一个汗颜的表情，但还是加了一个“好吧。”
“你觉得咱们班那个女生最好看？”
……好弱智的问题。
她怎么会酝酿半天问出这么个问题来，真的是胆小到想骂娘。果然路开回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而且庸俗。
章唐在心里默默地替路开加词，但手上还是硬气的打字，“这不是说个轻松的话题吗，你就回答就行了。”
“是不是有人说你丑了。”
章唐：“……”
路开：“你不会给我下套了吧，如果我不说你你就报复我？我抄的作业是正确的吗？”
章唐：“……”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屏幕上流过的一串智障语录，“我有必要吗，设这么大的埋伏，不惜牺牲我的卷子？”
路开：“那你问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啊，一点营养都没有。”
章唐：“我是真心的要和你探讨这个问题啊！看看男女之间的审美有什么差异。”
路开：“你正常吗？还扯到男女间差异上来了。”
章唐被他磨得脾气全无，“你到底回不回答！”
“……我必须说你吗？”
“除了我！！”
章唐狠狠地发出这一行字之后就陷入了煎熬之中，她缩小对话框，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卷子上。
大约过了一分钟，章唐终于看到对话框变了颜色。
点开。
“李依然吧，她眼睛挺大的。”
章唐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肤浅。”
“那你呢！女性代表的答案是什么？”
“依然……”
男女审美空前一致，完全建立在章唐的痛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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