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人间（三）

　　“兄长，兄长！”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身着红色衣裙，满头青丝向后编成一个大辫子，尾端以黑底红竹花样的发带束紧，她手中捧了一束花，满目笑意，快步跑到坐在院子里的紫衣男子面前，“兄长，你看！这些花儿好看吗？”

　　“姚简，你今天练剑了吗？”姚筹接过姚简手中的花，在手中小心地整理。

　　“我是练完了才出来的，兄长可要检查？”姚简眨了眨眼，言语俏皮。

　　“检查。”姚筹点头。

　　姚简点点头，飞快地转身回去拿自己的那把小桃木剑。姚筹看着手里的花束，心下一片柔软，目光也柔和起来。姚简跑着去跑着回，速度十分的快。

　　“兄长！我回来了！”姚简手拿桃木剑，满脸笑意。

　　姚筹转头看向姚简，点点头，示意姚简开始。

　　姚简一改笑面，神情严肃，左手并起二指，右手执剑向前刺去，重心前移，莲步轻移，向前两步之后她挽个剑花，一个空翻转身向左，继续舞剑。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桃木剑在翻飞的衣袖裙角中若隐若现，时而从上刺出，时而剑走偏锋。舞剑人倚着阳光，踩着棕色的泥土，周身皆是花香，身姿宛若游龙惊凤，仿佛踏燕而来。姚筹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年，竟觉得此处不是人间，而是九重天上晴寒宫东十里竹林……

　　一剑舞毕，姚简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站在那里，一时等不到兄长的夸奖，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家兄长似乎在走神，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冷下面孔，唤道：“兄长。”

　　姚筹回神，心中七分欣喜三分感叹，觉得这套剑法姚简舞得十分不错，点头认可道：“今日练习的非常不错，这套剑谱便算你熟练了，过一会我去给你拿一套新的剑谱，之后便继续练习新的。”

　　“既然我表现的不错，兄长便陪小简玩一会儿吧！”姚简得到夸奖，下一秒便换成笑颜开始卖乖，“之前每次小简练得好了，兄长都会陪小简玩一会儿的！”

　　姚筹有些心不在焉，顺着姚简的话应道：“嗯，好。你说要玩什么。”

　　从前总会担心姚简这一世资质没有从前好，担心如今这个人会和从前的不一样。毕竟这一世的姚简，虽然是以昆仑玉为本体，但却是由凡人诞下。一直以来，姚筹始终不敢把她彻彻底底看成那个人，总是害怕她们会不一样……但是刚刚她舞剑的神情、动作，和当日那人如出一辙！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身姿，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自己聚的魂魄，他自己取来的昆仑玉，他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这个院子太小了！兄长，咱们真的不能出去吗？都已经十六年了，我连这个院子的正门都没出过。”姚简把剑放在姚筹旁边的石桌上，然后拉住姚筹的衣角继续，“兄长啊，兄长呀！带我出这个院子转一转嘛！我除了你、侍女姐姐、还有那个你说的坏人，没有见过第……第四个人啊！”

　　“你自己不算人？”姚筹终于想起来把手中的花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淡淡道。

　　“那我也没有天天照镜子啊！还有那个人，总是站在院子外面看咱们，从来没有进来过。你不告诉我他是谁也就罢了，总让我在这个院子里也不是回事啊……”

　　姚筹看着姚简十分犹豫，如今她剑术不够熟练，法术还未修习，虽有昆仑玉做的不死之身，但是还未成仙，容颜依旧会受损老去。还是再等等，等她喝了离尘露，吃了拜仙丹，有了真正的仙身，可以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再等到她剑术更加精湛一些，会一些小的法术，在凡间亦可自保之后，我再带她出去吧……

　　慎重思索之后，姚筹开口：“等你十八岁生辰，那时我就带你出去。”

　　“我知道外面危险，但我也不是……什，什么？”姚简本以为又是拒绝之词，站起身就准备摇头晃脑的开始说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摇头晃脑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姚筹已经承诺了自己，连忙乐不可支的点头，继续讨好，“兄长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谢谢兄长！谢谢兄长啊哈哈哈……”

　　姚简的嘴差点咧到耳根，看到姚筹看过来，连忙收住。

　　“两年，精通两本新剑谱，然后我教你一些仙术，都修习好了才可以出去。”姚筹加码。

　　“是是是，既然要出去，当然都听兄长的”姚简乖巧。

　　“兄长，我昨天有看到那个白衣服的人站在门外看咱们。”姚简得寸进尺，“他是谁啊，为什么一直在门外看咱们，但是不进来呢？”

　　“他啊……”姚筹正准备说话，天却突然阴了下来。本来的阳光明媚转眼间全都不见了，一片压抑得发黑的云彩缓缓向姚筹的头顶移动。

　　“该死！”姚筹望着天空咬牙切齿地骂，“这才多久就找上门来了！”

　　“回屋！呆在里面！过一个时辰再出来！”姚筹接着转头就冲着姚简吼。　

　　十六年都未曾见过姚筹这般气质全无地大吼，姚简被吓得舌头似乎都没有了，点点头就跑回屋子关上门，然后悄悄地从门缝里张望。

　　院子中早已空无一人……

　　“虞祎！”姚简风一般的卷进虞祎的书房，“你知道该怎么做。”姚简看着虞祎的双眼。

　　虞祎本来坐在书桌前看书，现下迎着姚筹的目光站了起来，点点头。

　　“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姚筹想到什么，将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转头不再去看虞祎，“罢了！过两日我再回来。”言罢，他周身泛起紫色的微光，转瞬便消失了。

　　虞祎觉得十五年前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只觉得周身血液倒流，手指冰冷发抖，心脏跳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走出书房。

　　“容斐君，叨扰了！在下收到消息，说是有人看到颖宬尊姚筹在这附近，请问容斐君可有见到他的踪影？”身穿银甲的一位天将抱拳行礼，客气道。

　　“不曾。”虞祎面不改色。

　　容斐君从不撒谎，天将不疑有他。

　　“那是我们唐突了。这就告辞。”天将再一行礼，瞬时杳无踪影。

　　虞祎点点头，站了一会，抬腿便向梅苑走去。他站在大敞的院门前，似乎有些害怕，不敢贸然进去。乌云还在，天空一片阴沉的白色。

　　“你……到底是谁啊？”

　　非常清丽的声音传来，虞祎抬头。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孩站在屋子里，门开一般，手大约在门后紧紧地扶着门栓。

　　虞祎站正，冲着房门口的姑娘轻轻一礼，然后冷静道：“在下虞祎。”

　　房门口的姑娘轻声一笑，似乎在打趣玩笑，轻声说道：“虞一？怎么不叫虞二呢？”

　　虞祎听了这话眼神一动，静静看着姚简。

　　姚简看着他，莫名有些心虚，只好笑笑往回圆场：“是我不对，先给虞公子赔不是了。我叫姚简，望公子莫要生气。”

　　霎时，乌云尽退，天地间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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