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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烟雨江南 第一章 何方客来


  第一卷  烟雨江南

  第一章  何方客来

  初春时节,大赵京东路治所临州。

  时已夜中三更,临州各处一片寂静,只间或传出几声犬吠婴啼,为黯夜增添几抹生气。临州刺史姓冉,名明轩,乃年前新任。冉府门前两只风灯发出微弱亮光,两名门头已是瞌睡起来。此时,一名全身黑衣、盖头蒙脸的身影自府墙暗处纵身而入,转瞬没入黑暗中。

  几名家丁在府中各处巡逻,一家丁路过柴房,柴房忽窜出一名蒙面之人,身法极快,瞬间制住家丁,拿住家丁回身又没入柴房中,随手一带,已掩上了门。

  只见蒙面客拿出匕首说道:“可别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来,要是我的手吓得这么一抖。”说着拿起匕首在家丁眼前晃了晃,续道:“说不定你的脖子就……嘿嘿!”家丁虽说在府里多时,但几时又有强人来府里闹事,平日里都是太平日子,因而从未遇过这般故事,早吓得出不了声,此时听得强人话意,深怕慢了些惹得强人做出歹事来,连连点头。

  只听蒙面客说道:“等下我细声的问你话,你也细声的回答,明白了么?”家丁又点了点头。蒙面客见家丁已听了话,才笑嘻嘻道:“小哥,你在府里几年啦!”那家丁初时见自己被强人所掳,早吓得胆战心惊,此时见蒙面人似有几分和气,略定了定心神方道:“小人十二岁进府,如今已十年。”蒙面客略微顿了顿才道:“你一直跟着这位府里的老爷?”家丁答道:“那也不是,小人原本就是这府中的下人,这位老爷是年前来的,自小人进府以来,这已经是府里的第三位老爷,府里后来的两位老爷人都是极好的,见大家手脚麻利、惯习也还好,都留下了伺候。”

  蒙面客问道:“那你对府里应是极为熟悉了?”家丁答道:“是。”蒙面客续道:“府里老爷的书房在何处?”家丁惊呼道:“你、你想做什么?”蒙面客笑道:“别害怕,只是送个小玩意给你家老爷。”家丁脸色一变,他平时在茶楼酒肆常听得说书先生言“有侠者留头于官儿床头吓唬为官做宰的”,此时听来,下意识四处望了望,再不敢乱说话了。

  蒙面客见家丁脸色变了变又久不言语,只怕是有些识见之人,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连累到他,遂道:“你放心,只是个平常东西,也不会吓到人。”家丁应道:“纵使如此,我也吃罪不轻。况且,谁知你是送东西还是做歹事,万一老爷有个什么闪失,我家里人也难逃罪责,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蒙面客笑道:“我虽不知你家老爷的书房在何处,却知大户人家的女眷大多在后院,若我杀了你,再到你家老爷的后院去闹上一闹。嗯,你家老爷能做一州刺史,相必不会太笨吧,随便一想,就能牵扯到你身上。到时你也死了,家人怕也难逃罪责,你想想看,这事划算不划算?”蒙面客见家丁心里却是怕了,又道:“你若老老实实的告诉了我书房的去处,不要说我就是送个平常东西,就算做出天大的事来,和你又有多少干系。”家丁回道:“我刚说了,老爷为人是极好的,待人极为和善,虽来不到半年,我也是实心的尊敬,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认了,却不会去害到老爷。”蒙面客说道:“你放心,刚我说做出天大的事来,只是随口那么一提,绝不是要对你家老爷怎样,我就是送个东西。你好好想想吧,若我杀了你,再去拿个人问了出来,到时候出了事,你猜你家老爷会怎么想?就算你家老爷恩德似海,我看也不见得人人都像你一样能以死相报吧!”

  家丁此时已是心里打鼓,想若那蒙面客真如此,恐自己跳到黄河也是洗不清的,遂颤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蒙面客见他此时担心的仍是他家老爷而不是自身,心里也有了几分敬意,伸手拍了拍家丁肩头,笑道:“当然当然,你看我没先在你身上捅两个窟窿再来问话,就知我人是极好的,至少跟你家老爷相差不远罢。”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又捋了捋家丁领子。家丁一惊吓,竟愣在了当场。蒙面客见家丁不说话,又凑近了些,轻声喝道:“还不说?”家丁伸手指了指紧闭的门外,然后道:“出门往左,然后走青石路。过门廊,湖对面右边竹林内便是。”蒙面客点头道:“说得倒是清楚,现在要委屈你休息一会儿。”家丁刚来得及说了个“你”字,就被蒙面客一指点了昏睡穴。蒙面客将家丁提到里间柴堆隐蔽处,弄了些柴草掩上。随后出来用耳细听,见四下无动静,就轻轻开了门,出来随手将门拉上,按那家丁所指,行了过去。

  过得门廊,来到湖边,蒙面客往家丁所说极目一望,只见湖对面右边确实一大片竹林,林间隐约见一雅舍,透出几点灯光来。蒙面客暗自寻思:“这么晚了,这刺史大人尚未歇息,不知作甚,我且先看他一看。”遂暗自提运内力,轻身踏浪往竹林所在掩去。刚到对岸湖边,只听屋内一人大喝道:“谁!”又听另一人随后言道:“不是说了今夜不得来此!”蒙面客一惊,心道:“原来府中竟有高手!师尊说那刺史乃一文弱读书人,看来这高手定是刺史的客人、下属之类了。”雅舍内中之人见外并无应答,料不是府中人,随后大门一开,当先踏出两人,一左一右,立于湖边,此时蒙面客方落足于地。蒙面客抬眼往雅舍大门一看,只见一人年约四十,器宇不凡,着浅黑色袍服,头戴银白发冠,从门内踏出;身后跟随一青衣汉子,年约三十许,看起来像一师爷;当先出来的两人年龄在五十左右,左边之人一身灰衣,胡须已灰白;右边之人则唇边黑须飘扬,全身白衣,看起来与众不同;两人右手均握在挂剑剑柄上,看来已是准备出手。蒙面客心下暗道:“看来就是这两位老者中的一人发现我越湖而来,端是好耳力。”

  黑色袍服之人朗声说道:“不知阁下深夜入我寒舍所为何事?也不让门上知会一声,冉某未曾远迎,倒是失礼了!”说着双手拱了一拱。蒙面客一听那人自称“冉某”,又说“入我寒舍”,想来就是新任刺史冉明轩,师尊叫送的盒子,他就是正主了,遂笑应道:“先生过谦了,尊府可当不起‘寒舍’二字,小子夜里多喝了两杯,一时糊涂,没想到竟走到了先生府里,真是失礼了。”说着也学那黑色袍服之人拱了拱手,续道:“先生谅必就是那鼎鼎大名的刺史大人了?”冉明轩抱拳说道:“正是冉明轩,鼎鼎大名不敢当!若阁下误入寒舍,在下也不好意思留客,请便吧。”这已是逐客之意了。蒙面客正待回话,只听左边灰衣人叹道:“听阁下声音,料是年纪尚轻,谅有大好前程,为何不知自爱,却做下这般勾当?”蒙面客转身望向灰衣人,轻笑道:“借前辈吉言,他日晚辈若挣下几番功名什么的,少不得要厚礼相酬。”

  就在蒙面客转身之时,右边白衣人望向冉明轩,冉明轩微一点头,白衣人纵身欺近蒙面客,一指点向腰间痞根穴,灰衣人见状会意,拔出剑来,挽起两朵剑花,直刺蒙面客紫宫之位,以求分散蒙面客心力,好合力拿下此人。蒙面客早听得背后风声,又见前方来剑甚快,不敢大意。本来蒙面客背对湖水,此时转身左向,变成了湖位左,若是平地,倒可以旋身左避,可现在若避入左边,入了湖空,难以借力,又不知此二人深浅如何,一不小心,怕就栽在这里。若回身与白衣人对招,又难以避过快剑,一时难以取舍,只悔初时对话时未曾上前几步,以至现在进退两难。可前后二人来得甚快,岂容多想,蒙面客寻思只好冒险一试,遂身子往右倾倒,伸出右手点向灰衣人来剑,左脚往地一点,欲向雅舍门口避去。那知灰衣人似猜到蒙面客所思,微微一笑,剑式一变,剑交左手,插到蒙面客身右,往蒙面客身左旋杀而来,这时蒙面客又听得左侧“锵”的一声,白衣人利剑出鞘,由蒙面客身左往右,竟是与灰衣人夹杀而来。

  蒙面客大吃一惊,看来此两人极善合击之术且配合无间,自己一个不小心,恐就被斩为三截两段。蒙面客不敢大意,瞬间提起十成功力,使出一招“风舞乾坤”,顿时衣袍鼓胀,内力外放,旋转循环不息。此时双剑已临,只闻“锵”“哧”两声,原来灰衣人左手使剑,终不如右手自在如意,再加上力有不济,竟似斩在金石之上,瞬间“锵”的一声剑被弹开;而白衣人饱提元功,改双手使剑,强划开衣袍,“风舞乾坤”已是被破,但也双手颤抖不已,叫了一声“好俊的功夫”。此时蒙面客已借此短暂之机,强提真力,施展轻身功法,右手五指如勾,抓向冉明轩,寻思只要拿下此人,后面就方便了。眼看就要得手,却在此时,只见那像师爷的青衣汉子瞬间移至冉明轩身前,伸出左掌,迎向蒙面客指爪。掌爪相接,青衣汉子提起元功,五指内握,抓住蒙面客右手。蒙面客只感强大内力山涌而来,一时全身筋脉俱痛,内力溃散,全身竟无法动弹分毫,就这样漂浮空中,上不着天,下不沾地,一时大惊失色,心惊不已。

  青衣汉子微微一笑,稍一使劲,将蒙面客由半空横摔至地上,遂放手退回,却并不再出手。见此境况,后面两位老者已是放声大笑,收剑而立。蒙面客趴在地上半晌,全身疼痛去了不少,方慢慢自地上起身,望向青衣汉子,惊道:“看来适才是前……兄台发现的在下了,多谢兄台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本来蒙面客想称呼前辈,又发现青衣汉子似年长不了几岁,遂改口称兄台。不过那感激却是实实在在的,要是那青衣汉子刚才拿住蒙面客时,若继续强吐内力,蒙面客轻则内功尽废,重则全身筋脉俱断,甚至立毙当场,可说凶险之极,这声感激,青衣汉子却也当得起。

  青衣汉子笑道:“小兄弟原来没醉。”在场之人均笑了起来。这时只听身后白衣老者道:“适才本想一试小兄弟身手,没想却引起误会,还望小兄弟海涵,不过倒见识了一番俊俏功夫,难得难得。”只听青衣汉子又道:“小兄弟现在可肯明言来意?若并无歹意,我等自不为难小兄弟。”蒙面客心道:“看那府里之人也似心胸广阔、行事大度,况且那青衣汉子对自己手下留情,自己也并非来此为非作歹,现在若还不光明正大一些,倒被小觑了,若那刺史要强留自己,自己也是走不了的,甚至适才就难全了。”念及此,蒙面客伸手拿下面罩,竟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后生。青年后生向冉明轩等人抱拳道:“在下萧子申,见过刺史大人、兄台及两位前辈。”青衣汉子赞道:“好一条汉子!”青衣汉子本意只是要蒙面客明言来意,若非歹人,也无强识脸面之意,只道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想到蒙面客竟也是一位光明磊落之人,自己平生行走江湖,却也少见,自不免出言赞叹。青衣汉子等人也不免自我介绍一番,原来那灰衣老者乃是临州厢军马军指挥使吴溪石,而那白衣老者则是临州厢军步军指挥使姚光吉,青衣汉子姓徐,名韶清,却并无官职在身。

  众人介绍完毕,刺史冉明轩引领众人进入雅舍,分宾主坐定。徐韶清拿了茶杯,亲自为萧子申斟上茶水,萧子申客套一番后领受了。众人饮茶毕,冉明轩问道:“不知萧兄弟夜下造访有何要事,不妨直言相告,算来我等亦是不打不相识,就当交一个朋友。”萧子申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约五寸见方的铁盒子,起身递了过去。徐韶清上前接了,放到冉明轩茶桌上。冉明轩看了一眼,见铁盒上锁,抬眼望向萧子申。萧子申明白其意,道:“家……那位前辈给我时本没有钥匙。这个……”说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来萧子申想说“家师”,又微觉不妥,没得把师尊牵连进来作甚,遂改口称作前辈。冉明轩又转头看了看徐韶清,徐韶清亦拿捏不准,又担心怕有暗器之类,遂摇摇头,表示暂不理会。萧子申见此光景,心想:“不知那徐先生是什么人物,那刺史似乎对他颇多重视,却不见他征询那二位指挥使之意。”正想着,却听徐韶清言道:“不知萧兄弟可知盒中之物是什么?”萧子申答道:“那位前辈未曾相告,晚辈亦不敢贸然翻看,所以并不知晓。”徐韶清又道:“却不知那位前辈是哪一位,萧兄弟方便告知吗?”萧子申略一思索,摇了摇头。徐韶清见此,想他恐是担心己方事后寻出事了,也不再强求。一时众人均沉默下来。

  萧子申见气氛如此,微觉不好意思,遂拿起茶杯喝了口,稍掩尴尬。放下茶杯才想到:“师尊叮嘱,行走江湖时万事多个心眼,我确是糊里糊涂的,也不怕人下药。”遂又想到:“那位徐先生如此高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我多心了。”眼见大家都凝视着自己,萧子申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也不知师尊是何意,有什么事何不痛痛快快道来,非得玩弄些手段,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没意思。”想到这里,萧子申却想起一段往事来,见眼下光景,何不逗逗乐子!遂道:“冉大人能主政一方,相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可还记得汉建安十七年,曹孟德给荀文若送过一个盒子?”冉明轩脸色猛然大变,望向徐韶清。徐韶清会意,起身踏前两步喝道:“萧兄弟汴京来的?”萧子申只是嘿嘿冷笑,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并不言语。见一直沉着的冉明轩竟也变了脸色,颇觉有趣,寻思道:“听说那些官儿都惧怕官家,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见为实啊!”心中着实笑话了一番。

  见萧子申只是冷笑,并不言语,众人心下一凛。吴溪石、姚光吉豁然起身,徐韶清再踏前了两步,只有冉明轩仍坐在椅上,不知作何思量。徐韶清朗声道:“萧兄弟果真是汴京来的?徐某在京多时,萧兄弟又恰巧来到此间,想必多半是识得徐某的了,那刚才却是拿我等玩耍不成?还望萧兄弟说个明白,好让我等知情几分,徐某感激不尽。”说到感激不尽,已见怒气。萧子申见状,虽不知为何众人反应如此之大,但也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闹大误会,恐就难善了了。萧子申起身刚要开口,这时只听得窗外一人大笑道:“汴京来的又怎地,只许尔等出自龙庭,却不许我等也沾沾贵气!‘寸草不生’徐韶清也未免欺人太甚。”一听此言,萧子申一时愕然,暗叫不妙。徐韶清微皱眉头,屋内其余众人却怒气斗升,这明显是挑衅而来了。

  下一章: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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