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护身鬼
阴司，青宁乡土地庙。
是夜，阴司天无浮翳，星月藏形，阳间盛夏，阴司已是寒冬，黑色大雪积了厚厚一层。土地庙外阴差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跑到一旁白骨火炉旁烤火取暖。
土地庙中，土地郑屠危坐高堂，面前桌案上摆放着无数簿子，旁边还堆了一堆，郑屠拧着眉头不断翻阅，这时旁边师爷又捧了一堆过来。
郑屠望了眼，冲庙外阴差道：“门外的都进来查，一定要找出这个姜彧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那陈平安，给我查到底是何人转世。”
阴差们得令，进了庙中一同翻阅起了面前的簿子。
耗费许久时间，大部分簿子都翻完，却始终没查到这两人的半点踪迹，郑屠又对旁边师爷道：“其他的呢？全都拿来。”
师爷面色为难，上前恭敬行了一礼：“大人，生死簿保存期限只有五百年，超过五百年的簿子便可以销毁，而我已经拿来了近一千年的生死簿，全都在这里了，您要找的那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此前不是清平乡的人？”
郑屠思索了下，觉得有这可能，今日在未名观中吃了这样的亏，他极其不服气，如果换做是一个玄门世家的人，吃了亏就吃了亏了，毕竟是技不如人。
但欺他的人偏偏还是正统道门的人，倒不是他瞧不起道门。而是阴司和道门向来水火不容，玄门世家虽嚣张，但还不敢欺负到阴司头上，唯独道门，时常听说有道士灭了阳间勾魂阴差的事情。
他平生有两大愿望，其一，将阴司拨乱反正，让阴司成为一个真正有规则的世界；其二，压制嚣张的道门。
虽有这俩宏大理想，但他至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只因为平日喜欢说一些让上面不开心的话，上升无望，第一个理想不太可能达成，他便寄希望于自己管理的这一乡，然而今日遇到了个道士，险些让他栽了。
“去隔壁乡借，哪怕是翻遍整个阴司的生死簿，也一定要找出来！”郑屠道。
师爷依旧一脸为难，上前劝说道：“大人，我觉得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如今道门势头正盛，压过我们阴司一头，连城隍爷都不愿意去触道门的霉头，您又何必呢？”
师爷说话时，郑屠一直瞪着他看，最后师爷也说不下去了，立马住口，拱手退去。
与此同时，躺下有一阴差忽然高声喊道：“我找到了，大人，我找到了！”
郑屠面色一喜，忙道：“快说。”
那阴差躬身道：“大人，我虽没找到那陈平安到底是何人转世，但是却找到了他的先祖是谁。”
“是谁？”
“陈玄宗！”阴差道出陈平安先祖名字，说出这名字时，这阴差面色中充满了敬畏。土地庙中众人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人是谁，就连郑屠也没听说过，那阴差又道，“大人，属下还在阳间时，曾对道门心向神往，翻阅过不少道门典籍，在一本名叫《仙志》的书中见过陈玄宗的名字。千年前，道门正值巅峰，大拿频出，借势与阴司发生了一场规模空前绝后的战争，这陈玄宗就是当时道门最重要的领·袖之一。”
郑屠听罢直皱眉头，道门如今虽然不比千年前了，但依旧能压阴司一头，正是在享受千年前战争胜利的成果。他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一次战争，但从一些阴司典籍中，依旧能看出那次战争的声势规模。
那时候那一批人，在他眼里才是真正胸怀天下的人，如今则是堕落的一代。
“今后你就是土地庙阴差统领，上前来，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郑屠道。
……
阳间。
陈平安抱着水瓢在山路上跌跌撞撞行走，七窍鲜血虽已经干涸，但看着还是有些可怖，疼痛像是从脑仁中传出来的，难以忍受。终于至未名观，见姜彧还在门口等着，陈平安上前去把水瓢递给了姜彧。
姜彧见陈平安搞成这幅模样，没露出半点意外表情，反倒是笑了笑道：“这就是没有真气就强行催动法术的结果，如果有真气护持，小小的金刚墙，不至于如此。”
姜彧说着将手按在了陈平安脑门上，陈平安觉着一股热流从姜彧手心渡入身体，游遍全身，方才的疼痛顿然消失，不禁称奇。
“师父，您早就知道了吗？”陈平安问。
姜彧转身走进祖师殿，将水瓢随意丢到了一旁，这水瓢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心爱之物，他随后弯腰收拾起了方才战斗的痕迹，并说道：“我知道那里有水鬼，不是给了你玉佩防身吗。”
“就是因为那玉佩，我才引出了水鬼，您肯定是算计好了的。”陈平安幽怨无比，“不过好在那水鬼被我给解决了，尸体现在还浮在水面上呢。”
“什么？！”本来心不在焉的姜彧听这话后，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来，拿着香炉瞪着陈平安，“你把那水鬼给解决了？”
陈平安没料想到姜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几秒钟，莫不是那水鬼是师父的朋友？战战点了点头道：“是……是啊。”
姜彧此后无话，但眼神一直放在陈平安身上，陈平安认识他这段时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情，以往的姜彧，不管遇到什么永远是一副自信模样，哪儿有这样过。
“你身上没有真气，即便真的施展出了金刚墙，威力比放屁也大不了多少，不太可能。”姜彧说着走到陈平安跟前，再次探出手去按在了陈平安脑门上，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收起了脸上惊异，换了个话题说道，“柳婉儿是被张家的人所害，说明张家的人已经来了附近。张家法术承自正一道，最擅长的是拘魂束鬼之术，张家后人到十岁就要外出收服鬼魅为己所用，他们称作‘护身鬼’，与护身符一个道理，遇到危险时就释放收服的鬼怪帮自己作战。张家的人既然来了，我们跟他们就必定会有冲突，我给你了你玉佩，本想让你用玉佩收了那水鬼作为你的护身鬼，既然你把她解决了就算了，过几天我再帮你物色几个。”
提起柳婉儿，陈平安心里极不好受，对那未曾见过面的张家人生出厌恶之心。
当初柳婉儿只是砸了张家宗祠，就被张家灭门。如今都已经过了三十多年，柳婉儿都跑到这里来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陈平安暗下决定，一定要替柳婉儿抱了这仇。
“张家的人很厉害么？”陈平安问道。
姜彧仔细想了想：“倒有那么几个人稍微有点本事，以前我抽了张家最杰出一个后生的一口气，张家的人都是锱铢必较的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的，这几天你得小心着点。”
“是师父您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平安喃喃道。
“柿子得挑软的捏，现在我俩站在一起，他们会选择打你，还是选择打我？”姜彧挂着坏笑，一脸幸灾乐祸，话锋一转又开始劝慰陈平安，“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山上山魈野鬼颇多，没了那水鬼，还可以找其他的，记得那晚上差点把你刮走的那阵风吗？”
陈平安记忆深刻，土地刚现身那晚，他差点被那阵妖风刮走，好在姜彧一声怒喝制止了。
“记得。”
“那阵妖风是这附近最厉害的一个山鬼搅起的，比那水鬼要厉害十倍，既然水鬼散了，你就去收了那山鬼作为你的护身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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