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调职
“干活麻利点，别扭扭捏捏跟个没吃饭的小宫女似的。那个冷香院的，说你呢，今日内廷里的雪没扫干净都没饭吃。”
两个管事公公一来，顾夕颜也不敢偷懒了，装着很努力的样子打算挑桶水来洒扫，奈何水桶太沉，刚一用力她就感觉嘴里凝了一股血腥味。所幸一旁的小太监顺手帮了她一把，朝她挤挤眼悄悄道：“没见过你，被叫来帮忙的？我叫小孟，你叫啥？”
顾夕颜同样压低着声道：“顾西言，冷宫来的，别和我走太近，等会你得挨骂。”
小孟憨憨地笑了笑，年纪看起来要比顾西言大一些，就是个头不高。他安慰她：“别怕，他们也就敢在我们面前作作威，到了主子跟前就如同鼠见了猫似的，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
顾夕颜发觉这小太监说话有趣，浅浅地掩嘴笑了笑。但是她的心思本来也就没有放在那些阴阳怪气的人身上，她希望能赶紧结束这边的杂役活，想办法进入内侍省才行。小孟也算热心，知道了她的心思后便告诉她现在内侍省那边不缺人，像他们这样最低等的小太监是没资格进去的。
顾夕颜自然不死心，不接触大人物怎么能成为网红太监呢。于是她决定死皮赖脸地去求云平。
“云平，小红姐那边怎么说，我可以被调去紫霞殿了吗？”顾夕颜一脸期待地望着云平，按照内官的晋升程序，得先接触一些比较厉害的小官，比如殷小红就是。据掌握的可靠消息，殷小红应是殿直、押班一样的女官。
面对好友殷切期盼的眼神，云平不忍拒绝她，便扯了个谎道：“小红姐主要管的是宫女那边，你要进紫霞殿我托人去求求齐御侍，只不过……”
顾夕颜有点着急地道：“只不过什么？”
云平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这事交给我了。天冷，你且宽心先回冷香院吧。今儿个被林嬷嬷折磨惨了吧，我少时给你送点好东西来。”
顾夕颜心情有些沮丧，对于云平口中的“好东西”并不甚感兴趣。她今天被林嬷嬷罚去扫雪倒也罢了，只是好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流失了，下次再见到那些皇子们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而出入皇宫又得有个正当的名目，要是采办还得有各宫的令牌，她一个小小冷宫的小太监要不是有云平帮衬着哪里都是去不了的。
回了冷香院的小屋，又是漆黑阴冷，顾夕颜裹了裹身子这才发现手指已冻得裂了皮，掏出前些日子出宫在集市上买的小镜子照了照，这张细嫩水灵的脸也如僵化的塑雕般看着很是难受。
她搓了搓手呵口气准备和衣而睡，将就一晚上，明儿个再想办法搞点取暖的东西来。哪知云平冒着风雪给她送烤火盆来了，她知道皇宫这么等级森严的地方是决计不会让低等下人用木炭火盆的，但身上实在是已被冻得无法思考，便也没想太多就欣然接受了。
过了几日，云平终于兴奋地告诉她，她可以去紫霞殿了。俩人收拾了东西先要去管嬷嬷那知会一声，相当于是现代办理调职手续。不料前脚刚踏入仪门，一披头散发的妇人突然从隔壁的角门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往顾夕颜身上扑。
顾夕颜灵活一闪，险些撞在假山上，而那疯妇人不知是和她有什么前世冤仇，见一扑未果便转个身要来二扑，顾夕颜到底是没见过如此癫狂之人，下意识地缩到了云平身后。
“你们愣着干嘛，快将她请回去，真是的，又出来吓人，能不能省点心。”
几个粗使杂役得令，不管妇人愿不愿意架着她就往回走，那妇人撒着泼，不甘心地回头嚷叫：“放开我！我是陈妃娘娘，我是娘娘，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大胆！”
顾夕颜偷偷拿眼觑了一下，发现那位自称娘娘的妇人双眼泛红，手脚并用胡乱挣脱着，对那些粗鲁的下人又咬又踢，眼神涣散根本没有焦点。看来方才想要扑倒她也是无意之举。哎，又是一个在高墙内被逼疯了的可怜女子罢了。
冷香院领事对于她要离开的消息毫无触动，这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早已司空见惯了，但因顾西言是梁公公的爱徒，到底还是多关照了她几句：“阿言，你刚来这儿时梁公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好生看着你，千万别把你调到别的宫去。他这一走，你就要离开，是有什么道理？”
顾夕颜哪敢实话相与，只好搪塞道：“这些年多亏了嬷嬷的照应了，只是师傅已不在人世，我也想要自己谋个出路，好给师傅长个脸，也算是报答师傅的恩情了。”
管嬷嬷对于她这番说辞不置一词，毕竟凭她对梁英的了解是肯定知道些什么的，既然生前不肯让她离开冷香院，在他死后又怎会希望她出去。但人各有志，在尔虞我诈的大内，再粗鄙的下人也总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谋个体面的差职的。
“行了，你想去便去，只是管嬷嬷我呢今日也把话放这了，出了这道门你想再回来就难了。在外头要惹了事也别回来求我，我这手伸不到那么远。你可记住了？”
顾夕颜乖巧地点点头，她发现这位嬷嬷话虽狠但脸上显是露着几分关心之色，看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云平那傻小子却把嬷嬷的话当真了，带他去紫霞殿的路上不满地嘟囔，看他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联想起云平这些日子待她的种种，向来没什么感情负担的顾夕颜突然心里酸了酸，慨道：身边有这样一个好朋友还真是件幸福的事。
冷香院在西，太后的寝宫紫霞殿在东，这一路过去难免又费了一番周折。原主顾西言的身子本就极弱，加上连日来的劳作和寒冷竟有些吃不消了，云平想要背她她自然是拒绝的。走到紫霞殿时，俩人眼睑上都布了一层薄薄的雪珠，心里却噗嗤噗嗤地冒着气。
“小云平，这就是你那个朋友？哟，长得倒是秀气，这脸跟莹玉似的。”
俩人大气还没喘够，有人就来骚扰顾夕颜了。她可真是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谁叫原主长了这么一张清秀灵气的脸呢，身子骨又弱得跟黛玉似的，年纪轻轻就流露出这番风韵来，长开了还不知怎样呢。还好是在二次元，作者笔下设定的女扮男装很少有被认出来的。
“去去，别瞎看。”云平不乐意了，挡在顾夕颜跟前连看都不让那些流氓太监看。
谁知小痞子太监们可能觉得宫中好久没点新鲜有趣的了，加上个个年纪也不大突然就生出了调戏顾夕颜的心思，趁云平不备一小太监从后面往顾夕颜腰上搔了一把，又想去碰她似剥了鸡蛋壳的小脸。
“嘎”一声脆响，顾夕颜以迅雷之势抓住了那小流氓的胳膊，小流氓愣了愣神连疼都忘了，半晌才“哎哟”一声叫出来，惨叫声立刻吸引了不少宫女太监的注意。
“你你你，怎生如此粗暴！”小流氓痛苦地边揉手臂边拿眼瞪她。
顾夕颜回瞪他，拍了拍手对云平道：“这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怎瞧着，还不如冷香院呢，算了，我还是回去吧。”顾夕颜心里得意地笑，她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就算原主身子弱也不至于还要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
“你们杵这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齐御侍是不是平常管你们太松了？你们，去把前院的雪扫了，你们几个，跟我走。”
突如其来的命令吓得在场的人作鸟兽散，顾夕颜初来乍到自然不能太过于显山露水，低下头紧跟着那女子走了。云平边走边告诉她：“这就是殷小红，太后跟前的红人。”
顾夕颜凝眸一望，只见那叫殷小红的以黑色软巾包头，着一袭紫色紧身长衫，中间配着金色的腰带，一身正气，女子风范俨然。她不觉眯起双目，秀眉紧攒，思忖着：“此人难道就是我要找的正主？看她的年纪，要比顾西言大七八岁，和大皇子年龄相仿，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殿直殷小红走至廊下突然凝住了脚，其余太监宫女虽也是低头走路但到底是心无旁骛，她一停也跟着停了下来垂首立于两侧。哪知正思绪漫游的顾夕颜一味埋头紧赶，像无头苍蝇一样撞了上去，待云平看见想喊住她时已来不及了。
被冷不丁撞了一下，殷小红虽处变不惊但脸上登时晕了怒气，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故如此莽撞，今日撞的是我，哪天可要撞了贵人可当何罪！”
云平吓得双腿发软赶紧上前替她讨饶道：“殷都知，他叫顾西言，是今日刚来的，还未熟悉环境，一时紧张冒犯了都知，还请宽饶。”
顾夕颜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人要真是伪装的女主，那她可就被她给记恨上了。
思及此，她慌不迭地跪了下来，以头抵住膝盖，颤声道：“殷都知饶命，奴才性子急，走路赶了些，只顾凝神望着脚下，害都知受惊了。”
殷小红脾气虽暴躁，但似乎并不是真的生气，再说她不小心碰的那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新人，她总要教给她一些规矩。于是女主嫌疑人1号抬了抬手让云平退下，蹲下身抬起顾夕颜的下巴瞧了瞧，似有些惊愕地道：“你是冷香院的人？”
顾夕颜慌措地点点头，在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前不敢胡乱说话。嫌疑人1号嘴角抽了抽，站起来淡淡地道：“起来吧，不用跪我。既然来了这，以后就好生伺候着太后便好，其余的事就勿要想了。”
云平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推了推她轻声道：“还不快谢谢小红姐，你以后可是能进内殿了。”
顾夕颜虽还没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但看样子总是不坏，赶紧依言道谢。她还在琢磨着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要不要流把眼泪，殷小红却道：“你以后也和他们一样，叫我小红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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