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功名的重要性
玉锁用包袱背着沉甸甸的银子，怀里还抱了个汝窑所出之前被典出去的花瓶，一路上走得气喘吁吁。
薛琴身为主母，也亲力亲为地抱了一大堆东西，除了自己的首饰外，还有一些其他物件。
就连陆渊文的手中，也满满当当：给严氏买的上等酥酪和一件湖丝褂子、给雪雁成君带的衣裳和小首饰、赖氏的银簪子，玉锁的脂粉……
为了避免招人耳目，所有的贵重东西，都用粗布包了个严严实实。
开门的赖氏一见众人，就是抱怨：“出去这么久不回来，也没个消息，让老太太跟我好一通担心……”
目光放在众人身上后，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些
话刚说完，她接过陆渊文手上的东西，帮他减了负担，同时文哥儿长，文哥儿短个不停：“哎哟哟，文哥儿没累着吧，这些东西可是不轻……应该叫辆车子呀，把文哥儿累坏了可怎办？”
陆渊文连忙表示感谢关心，自己不累，环视四周，确定没有行人后，才小声对赖氏说道：“赖妈妈，这些都是咱家以前当出去的东西，至于具体怎么拿回来的，进屋再说。”
赖氏不愧是见多了风雨的老人，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道进了屋子。
严氏见了四人身上的大包小包，十分疑惑：“这是……”
陆渊文生怕奶奶严氏知道真相后过于兴奋，有个三长两短，在提醒了无数次让她不要过于激动后，才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严氏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而是紧张地把陆渊文搂了过来，卷起他的衣袖看看，又拉起他的裤腿检查，确认有无伤口，末了还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敢对你动手吧？”
赖氏也紧张地看着陆渊文。
薛琴玉锁二人赶紧保证：她们亲眼所见，陆渊文一根毫毛都未曾伤着。
严氏这才笑逐颜开：“那就好，那就好……文儿没事不好。他要是伤着了，给多少金的银的都抵不过！”
玉锁已经将包袱一一解开，和赖氏一道拿着抹布，仔细擦拭拿回来的金银器皿，古董陈设。
雪雁成君也被薛琴领来，拿了各自的衣裳首饰，听弟弟陆渊文述说完事情来龙去脉后，各自更加欢喜。
雪雁今年九岁，已经相当爱美，小脸粉雕玉琢，俨然一个美人坯子。
她拿着玉镯子，往手上一戴，问薛琴好看不好看，笑靥十分惹人喜爱。
成君比姐姐小一岁，也十分清秀可人。她却只是将衣裳和小首饰接过，道了谢后，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这么说，咱家以后能过上一段好日子了是吗？”
半天后，她朝薛琴问道。
薛琴正兴奋地和严氏一道夸着陆渊文，只是侧过头朝她点了点。
赖氏、玉锁正小心翼翼地搬着屏风，这还是两年前当出去的。
两人虽透着生怕弄坏东西的谨慎，但眉眼间也是十分欣喜的。
陆渊文也有些得意，嘴上虽对交叠而来的夸赞不停谦虚，但暗地里难免飘飘然。
经过一天动人心魄的奋战，最后能获得如此成果，小小骄傲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很快就从厅中钻了出来，飞也似的奔到庭院东南角，那儿搭着一间茅房。
无他，尿急尔。
陆渊文花了许久功夫，才接受自己今后人生中需要站着尿的事实，直到现在，他小解时还是尽量不低头往下看。
回屋路上，他发现二姐成君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模样倒并不难过，但也算不上开心。
是因为今天自己成了全家的关注中心，让二姐没了存在感，所以她才这副样子吗？
陆渊文准备上前安慰，隔着几步就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成君直到这时，才发觉有人走来，赶忙站起身，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姐姐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陆渊文快言快语。
毕竟两人都是小孩子，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
“我就是有些感慨……” 成君低下头，仿佛做了错事一般，“咱家今日靠着弟弟的作为，才恢复一些元气，可……”
说到这，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姐姐尽管说。”
陆渊文赶忙说道。
“可再怎么恢复，终究赶不上当年爹爹在世，咱家鼎盛时。而家中由当年的鼎盛，到之前的破败，不过用了六七年功夫。姐姐刚刚大略算了一下，若是样样照以前一般，那么咱家再破败回去，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
成君说完，还十分紧张地补了一句：“奶奶和娘亲那边，姐姐不敢说，雪雁对这些又不上心。我就只有与弟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陆渊文点了点头，震撼之色已经写在脸上：没想到成君，居然能想得这么远，且说得又十分在理……
不过他的关注点，很快就由二姐成君这个人，转到她所说的话上来。
正如她所言，家庭的颓势，不是今日这样的一笔横财，能彻底扭转的。
与成君回到厅中，陆渊文的思绪已经蔓延向远方。
先前家庭之所以兴旺，归根结底在于父祖的功名。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父亲去世后，家中无人再拥功名，许多之前无须承担的开支一齐涌来。
以人头税为例，依大宣律：六岁以上者，每人每年需纳人头税七十文，以家庭为单位缴税。举人之家，良免贱不免，即举人本人和他的家人能够免税，仆人不免税。进士之家，良贱一概免税。
而这，还是最微末的。拥有进士功名者，名下一切田亩免税；拥有举人功名者，免税额度是三百亩；拥有秀才功名者，免税额度是一百亩。
凡有功名者，阖家不必服徭役。而现在家中没有一个有功名的人，又都是老幼妇孺无人能服役，就只好每年花重金请人代服徭役。
这一切优惠政策，都随着陆子麟的去世，开始与陆家无关。
人头税，每年近半两，田地纳税折银约六两，请人服徭役钱最贵，竟有八两之多。毕竟徭役的活很重，十分伤身。除此以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税收。
陆家早已不堪这些沉重的负担。
唯有考取功名，才能替家庭卸去重担。
而考取功名的唯一希望，就在自己！
陆渊文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哪怕通向功名的路上满是荆棘，自己也要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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