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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秋天的空蝉蜕


  终于“啪——啪——”“哎呀,我终于钉好了这买卖。”随后一锤定音,桌下的男生终于站起来,抹了一头的汗水,乐呵呵的拍了拍桌子,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罗宝才大声喊道:“喂,肖劲,把我的桌子也钉一下。”

  “去——”那边的回音已经传到,“我病还没好全,还虚着呢。——啊去——”肖劲振振有词地说道,接着又朝天花板长长地打了个喷嚏。

  夏兵正在往地上“哗——”又泼洒了一地的水,清水四溢,说:“肖劲,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人发现?你看几个人钉锁了?”

  那肖劲并不说什么,用手摆弄了两下已挂上去的铁将军,仿佛再次审视这个小小锁是否能守住这么大个抽屉,锁在他手里晃动两下。

  林锐说:“他是没有安全感,锁能锁住我这样的君子,能挡住罗宝才那样的小人吗?”

  他的话音一落,不由教室里男生都大笑起来,罗宝才更是笑得乐不可吱,道:“真是知我者林锐也,我正在想什么时候趁他不在,我原封不动地把他的小锁捅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再给他锁上呢。”

  方志靠着墙壁,身上穿着一件印着汤姆猫的白衬衣,汤姆猫的两只大眼睛活灵活现,在他身上飞舞着,说:“肖劲,你学学活**,顺便把我的桌子也钉一下,我怎么觉得我的桌子上的书也被人动过,虽没有什么秘密,可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果然那肖劲一下将锤子扔出来,“都自个儿钉去。没看到我是个病人,我的桌子没使唤你们钉就是好的。”教室里又是一片“呿”声和哄笑。

  罗宝才满脸的厌恶说:“瞧,你的良心都喂狗了,亏我们哥几个还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一个晚上。要不你死了还不知道得啥病死的!死不瞑目啊”不由教室里的人又都大笑起来。

  肖劲呵呵笑着,露出他掉了一颗牙的嘴说:“你说的意思,还要我以身相许?!”教室里更是都狂笑。

  夏兵还有几个人已勤勉的用报纸擦净了教室的各个窗户,林锐他们几个又正在将教室的地面的水挥扫出去,将桌子都排列整齐,教务处验收很严格,不合格的话还会扣班分。

  顿时整个教室映在傍晚的霞光里,很是明桌净几。几个男生才喘了一口气,罗宝才说:“哎哟,可累死我了,在家做农活也没这么累。”

  肖劲说:“哎呀,可累死我了,读书也没这么累。”

  一时教室里又是一片莫名的笑声,有人摇摇头,叹息肖劲的自我金贵,说:“那倒是,读书就坐那儿,动个嘴就行了,你刚才还动手了,当然累。”

  这时夏兵突然说:“哦,对了,我刚才去提水时,碰到郭建海说杨老师说过了国庆节,放假再来时,就要大调座位了,说一年级基本上都是自己坐的,他也没怎么管,现在是二年级了,不能再这样坐了,以后还会定期调换座位。”

  肖劲正舒适懒散的扑在桌子上哼着小调,桌子还随着他的腿得意的一抖一抖的,一副快活赛神仙的模样。

  罗宝才一听,已经在说:“呀,那我们不是要被拆散了!”

  有一个男生正说:“换一下好!免得天天听到她们女生在那上课都聊天,简直吵死了。”

  方志耸了两下鼻子道:“不知道老杨要怎么摆置我们?”

  肖劲说:“唉,连坐个座位都身不由已呀。”

  罗宝才大笑说:“这就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读书时代呀!我觉得一上高二,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了!”不由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窗外的槐树下,刘小红、戚小冰、吴彩云、周丽、秋平几个女生在扫班上的清洁区,吴彩云去提了满满一桶水来,一路上水滴滴地,洒在地上,她不断换着手,刘小红看见赶紧去帮忙提,说:“你提这么满?只需要洒点在地面上,压下刚才扫的灰就行了。”

  没想到吴彩云擦了下额上的汗,说:“我在想这么远,不是说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吗?免得荡得到处都是,结果还是荡。”树下的几个女生听到都笑起来。

  清洁区实际上已扫得差不多了,汪芳还在弯着腰清理墙根下的水沟里淤积的渣子和树叶,她扫得很仔细,这边戚小冰看见槐树下凸出地面的粗大的根须间还有好多飘落散零的树叶,她也在轻轻用扫帚尖扫出来,刘小红看见说:“汪芳,小冰,树叶还是肥料,用不着扫那么干净,还是一道风景呢,扫得太干净,就没风景看了。”

  汪芳说:“要是不扫干净,在你眼里是风景,在老师眼里是扣分项呢怎么办?”

  不由几个人都笑起来。

  这时那边的树底下,秋平喊道:“喂,刘小红,你们快来看呀——这棵树皮上粘着一个蝉蜕的壳呢!”迅速周边的几个女孩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扫帚围拢过去了。

  戚小冰却一个人默默地扫着树下的落叶,天空碧蓝无云,晌晴的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学校一树一草一木,戚小冰低着头慢慢扫着,很快将飘落的树叶都扫到了一堆,那边还在争相传看那个蝉蜕。

  戚小冰扫完,而她一个人就在槐树下的粗大的根络上坐下来,微微的轻风吹拂着她洁净的额头,她靠着树干,望着远处的操场边的一排简陋的平房那边,蔚蓝色的天空下飞扬起的晒着的床单,有几只鸡在远远的树下自由的啄食着杂草。她静静地望着,她又想起中午吃饭时,父亲极为生气地说:“小冰!本来我不想说你,不说你又不行(小冰一愣)——做事要细心,不要粗心大意,要认真,不要动不动就忘了这忘了那,今天掉这,明天掉那,你要是个战士,今天掉枪,明天不带子弹,你早死了几遍了!学习是最忌讳粗心大意,走马观花!年纪轻轻的,怎么忘性这么大?!”小冰没有作声,她拨完最后一口饭,便放下饭碗,到学校来了。想到这,她的眼睛慢慢有些湿润了,眼前又有一、两片树叶飘落下来,戚小冰嘴角泛起一丝怜爱,她心里想:“唉,你们太柔弱了,风轻轻一吹就把你们吹落了,真可怜。”她想着又用扫把轻轻地把那些有的还是青绿色的树叶扫过来,聚在一起,而一阵风吹来,却又有几片树叶轻轻应风旋起,又飘飘地落下。天是蓝蓝的碧云天,几丝如长缦轻纱似的浮云在无定的飘浮,戚小冰想起姐姐,她可能已经和她的同学坐上去广西的火车启程旅游了,她又想起姐姐的信……浮云轻轻飘着,在天际愈拉愈长,轻薄飘渺的似是缕缕清风幻化出来的一般,也不知道它们会飘向哪儿?戚小冰轻轻叹了一口气,风吹动着她的耳边碎碎的细发,低低的一束马尾辩扎在脑后,丝缕头发散乱的被风吹到颈脖里,柔柔的,如同母亲那温暖轻柔的手,在这灿烂的阳光下,戚小冰此时低眉间却想到了母亲这个词,有几次下早自习时间,她看见英语老师一手拉扯着一个穿得一模一样的五、六岁的小女孩匆匆朝学校外面走,两个小女孩都正叽叽喳喳的,一人手里捏着一根油条边走边蹦着,头上的粉红色的蝴蝶结都是一模一样的,都跟着活泼的在她们头顶上跳跃。慈爱的英语老师总是努力背着两个小书包,又两只手地奋力将她们往外挣的小胳膊拉住,沿着路边的小店房檐下走,生怕她们一挣脱出去撞到什么,这是一位多么慈爱的母亲。如果妈妈在世,肯定也会这样慈爱的。

  若妈妈在世,是不是也是这样,送小时的她和姐姐上学?她又问了一遍自己,当然,哪有妈妈不爱自己女儿的?可妈妈这个词,妈妈——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不由地摇了摇头,妈妈离去时,那时她实在太小,只有那如玻璃碎片般的记忆,再也没有了。只有偶尔隔壁邻居阿姨有时说她和姐姐都长得很象妈妈,可是……又有几片树叶飘下来,她望着远处的房舍,已不愿再去想。那数个围观的女生正挤挤地对秋平手中的物质加以详细分析和激烈争论,这时已总算平静下来,平时只闻蝉鸣不见蝉本尊的女孩们总算平息下来了她们的兴奋和激动。刘小红拿着蝉的替身正颠颠地跑去给那个一直坐在树根上发呆的女孩看,“小冰,小冰你看,这可以做生物标本呢。”这个女生一惊,从树下站起来,只见一只褚色的透明的蝉壳静静躺在刘小红白净的手心里,还浸满刚才的欢笑。戚小冰伸出手指去触动了一下,透明的蝉壳动了动。

  后面过来的周丽却不紧不慢地说:“一张壳可不能做生物标本,但可以卖钱。在我们乡下我们以前放假在家还经常捕捉,因为蝉蜕是一味中药,村里专门有人来收,还能卖钱呢,就象蜈蚣样的。”

  刘小红听见赶紧回头说:“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攒起来,我们去卖钱。”

  她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顿时树下的女孩都笑起来,

  正在这时,教学楼墙头弯出一个人,朝这边喊道:“嗯,不错嘛,扫得很干净,连水沟和树根里都扫得这么干净。”老师的表扬让树下的学生们听了一时都很高兴,正高兴着,头顶上又飘下一片树叶,刘小红赶紧拣起来,说:“杨老师,什么时候来检查?这树叶不停地掉,扫了还有,扫了还有,我们都不断在扫。”周围的学生都笑着表示了同感,老师嗯了两声,“不错,我就是看到已经开始检查了,才赶紧先过来看看,检查组马上就到,你们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这次我们班肯定能得卫生流动红旗!”

  说曹操曹操到,果然检查组的老师和学生戴着红袖章就拿着本子驾临了,刘小红手疾眼快早拣起掉下的几片树叶,很快就检查完了,领导们点点头,说不错,比那几片清洁区都干净,连水沟、树根这么复杂的地形都打扫的这么干净彻底,流动红旗那是无可争议的。

  一检查完,高兴的学生们立刻各自拖着扫帚一哄而散,刘小红又慌得什么似的,嘴里喊着:“小冰,快走。放假啰!放假啰!”

  同桌还在后面慢慢走着,她已经急不可耐的早就奔到前面一拐弯就不见了。

  戚小冰独自走在最后面,她觉得教室仿佛还正闹哄哄的,她不觉又在树根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身后的教室里仿佛安静了下来,她才微微低着头,习惯性地向教室走去。

  教室里仿佛都走了,没有一个人了。她默默地刚低着头迈上台阶,她的脚步已抬脚刚上台阶,走到教室门口,猛然一个身影也正朝外走,她耳边已听到一个从别处传来的高呼声:“快点,林锐,你最慢,走!打球去!”

  两人瞬间都感觉到了对面的人,两人都抬头一看,表情都是一愣,自觉的都互相朝门边让着对方先走,可两人的眼中一映进对方时,女孩眼中不自觉流出一丝惊愣,嘴角已经微微翘起,继而有一丝意外的惊喜悄然流出,可一瞬间就消失了,那个男生看着她,瞬间站在门口有点呆滞,看见她低了下头从他身边而过,他随即侧了下身子,看着她走过去,他的薄薄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却终究两人连一句招呼都没有打,两人在无人的教室门口擦肩而过,他们走过后,互相心里都瞬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一种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滋味……

  戚小冰独自收着自己的书包,难得要放三天假,多带些书回去复习。她慢慢的收着,那熟悉的脚步早已消逝,窗外的偌大的操场上已高扬起不少踢球的声音还有时而泛起喝彩声。

  突然“咚——”一声,顿时她心里一震,回头一看原来是教室后面的门被风吹得关上,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寂寂的书桌和密密的书排,她的心中顿时如同一片杂草丛生,继而心里一片空寂。她静静地坐着,手里好象还在清收着书,不知过了好久,窗外操场上也静了下来,只有静静的树枝在窗外的一角垂悬着,大概已经到五点多了,她望了一下窗外,渐渐站起来,关上教室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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