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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芒种后,天气以极快的速度升温,很快燥热起来。

  温度升了,人的火气难免大一些。

  于是,矛盾难免要多不少。

  本来相看两相厌的唐门与霹雳门吵起来了。

  这一吵可一发不可收拾,从小辈们的小打小闹到老一辈的大打出手,之后唐门门主唐焕清与霹雳门门主雷钧打了一架,唐焕清险胜。

  本以为霹雳门会低头认错,谁知洛水仙子与王喜洪伉俪情深,结果把紫灵堂牵扯了出来,幸好有丐帮前辈经过,出面一番调和,局势才稍稍缓和了些。

  绮云台对于饮血剑的事愈发咄咄逼人,派出了先天境的长老四处搜寻,即使自从群龙盛会后饮血剑也没有出现几次。

  江湖上有些头脑的都知道,绮云台这是急红了眼,所以吃相难看。

  不过百年前饮血剑的事也渐渐被人扒出来了,就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毕竟没人愿意让当年的惨剧重现。

  当然也有人打着小算盘。

  饮血剑要想拿到手,绮云台免不了要付出些代价,势弱可借势群起而攻之,饮血剑或许还能当个不错的借口。

  至于绮云台想没想到这些,就谁也不知了。

  前几月江湖上风起云涌,铸剑山庄却被约束少有四方走动,早已引了不少年轻一辈的不满,铸剑山庄开始暗流汹涌。

  而南宫家族的族人火气跟着天气旺盛起来,小动作也就多了不少,林瑶被族人孤立,甚至连几个向着林瑶的长老也被孤立了。

  本来江湖人都以为南宫家主退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结果前几日南宫家的老家主南宫诲被找回来了,铸剑山庄的庄主南宫凌天指证南宫甫意图毒死老家主。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于是整个南宫世家就乱成了一锅粥,开始忙着整顿肃杀了。

  郦蜀边境的动荡也在这一片热季中落下了帷幕。

  四大家族没落,书言城,淳安城,薪城分别被慈航斋,轩梦阁,琉璃宫归心,倒是知返城的归属成了个谜团。

  便是出家人也没那么清心寡欲了。

  余寺的小金刚与贪煞寺的佛子论佛,险胜,结果贪煞寺的佛子扬言是不屑与之辩论,小金刚单枪匹马闯了贪煞寺,将佛子痛扁了一顿,然后他自己被贪煞寺人揍得半死不活丢了出来。

  于是,这个梁子结下了。

  ……

  火气大,也有人选择了避暑。

  比如,飘缈公子与白无天的赌。

  伐白盟原本商议得风生水起,结果被这一盆凉水浇的彻底熄火,金蚕教,武惮宗,刀门,乾云山等几个讨论得最欢畅的势力闭门谢客,连原本还出面的乔帮中人也没得影子。

  于是,原本定下六月初六宣布伐白盟成立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推延了。

  慕雪派与冷殿相处甚佳,大有联手之意,前些天几个被慕雪派尊称为圣使的几个年轻人都去了冷殿拜访了。

  黑龙窟,洛书门,阎罗殿这三方势力行走江湖之人销声匿迹。

  最有意思的还是乔帮,听说乔娘回了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去的盛华山,这也是准备避暑的意思了。

  ……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冰火两重天。

  这个完全是说飘缈楼了。

  前些日子一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结果不声不响灭了惧毒门,昭告江湖,十日后飘缈楼捕杀所有在外的毒师,画皮师,调香师,占卜师,蛊师。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不讲道理了。

  只是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煞岛上的三千多孤魂还在天上飘着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人办到的。

  ……

  梦峡的天空很静。

  洛潜渊懒洋洋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今天他放假,因为是他生辰。

  几只麻雀在他头顶的树上叽叽喳喳,叫得十分欢腾。

  忽然,呼一声,麻雀四散,

  啪!

  一堆鸟屎掉在了洛潜渊脑门上。

  “我靠!”洛潜渊摸了下,脸一下子就黑了,“哪个王八……”

  然后,他的话一下子噎住了,猛地跳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解释,“李姨,我不是说你啊,我以为是他们玩我,我错了,我有罪,您看在我生辰的面子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正好扯平。”李露毫不在意说,“所以,帮我出去接几个人回来吧?”

  “哈?”洛潜渊呆了呆。

  “你不愿意?”李露挑了挑眉。

  “愿意愿意。”洛潜渊连忙点头,又问,“什么人啊?”

  “之后不适合在外面的人。”李露转身离去,“走吧,去拿名册。”

  “哦。”洛潜渊应了声,连忙跟上。

  ……

  欧阳子在外游历了大半年,终于又游历回了百灵谷。

  他走在狭窄昏暗的岩壁缝隙里,想着他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药园子应该荒废得不成样子了。

  想想他去年种下的那些名贵药材打了水漂,他就一阵肉疼。

  面前豁然开朗。

  依旧是花红草绿的祥和之景。

  几条曲径连同着远处的茅庐,药园子里药材生得鲜活漂亮。

  欧阳子怔了下,连忙跑过去,心道,这里莫不是住了其他人?

  那可不行。

  老头子的地盘,凭什么让其他人呆?

  正想着时,药圃里钻出来个青衣少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老人笑了笑,灵秀动人,“我认识你。”

  欧阳子挠挠头,有点懵,“哎?你这丫头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的,怎么认识老头子的,老头子怎么不记得认识你?”

  他一下子问了一连串出来。

  少女也不恼,以读书般的口气解释,“我是跟着萧风进来的,他带我来这里看萤火虫,他不让我跟他,他走了,我不想出去,便住下了。”

  说这些时,少女眼中满满的失落。

  欧阳子挠挠头,“你是说,你是小风的朋友?”

  “是。”少女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跟他?”欧阳子好奇问。

  “不知道。”少女摇摇头。

  “行吧,那你就住吧。”欧阳子很好说话点点头。

  少女哦了声,又说,“我入秋便离开。”

  “你不是不想出去吗?”欧阳子对这个丫头挺好奇的。

  “他让我护两个人,”少女很认真说。

  欧阳子认真打量了眼少女,点点头,“随便你吧。”

  他又扫了眼药园子,“这些是你弄的?”

  少女笑了下,“他喜欢,我就帮忙照护着了,很漂亮。”

  欧阳子点点头。

  不远处几只大白兔一蹦一跳过来,看到欧阳子顿了下,又继续跳。

  欧阳子眸子一亮,伸手抓住一只,近十斤重,不由感叹,“好肥的兔子!”

  他转头看向少女,“丫头,今晚吃肉吧?”

  少女却皱了皱眉,认真说,“这是我养的。”

  顿了顿,她补充,“不能吃。”

  欧阳子脸色一僵,一把将兔子丢掉,“老头子开玩笑的。”

  ……

  如今时节,万里飘雪的也只有死亡冰原了。

  此时,死亡冰原外围,一老一小缓缓而行。

  老人独臂羊皮裘,一身邋遢,背后背了一把刀。

  小的是个年纪也不算小了的青年人,模样周正,穿着随意,手中提了一把柴刀。

  这几个月,他们杀了很多人,拦路的,找茬的,或者截杀的,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打斗,但是总差那么一点。

  老人说,最霸道的刀是与天地的抗衡。

  于是,他们来了死亡冰原。

  前方道路上的水渐化为冰,呼出的白气渐成一颗颗细小的冰株。

  沿途的树木慢慢变成低矮的灌木,最终完全消失。

  四周,渐渐只剩下各种被山风和时间侵蚀得外形古怪的冰雪。

  一连几日,他们一直在前行,除了入夜时找一个略微避风的洞窟休息。

  他们都是先天境,本可不惧寒暑,可在这死亡冰原里,却只是能稍微缓和一下压力,并没有多少用处。

  这或许就是死亡冰原之所以称为死亡冰原的原因吧。

  四周越来越冷,越来越静,连雪鸟都没了踪迹。

  这日,还未日出之时,青年便被硬生生的冻醒。

  刺骨的寒冷让他浑身麻木,一时都无法动弹,也几乎无法呼吸。

  起初,他有些惊慌,但很快他的心中又归附平静。

  因为随着他的醒来,他体内的真气开始不断游走,使得几乎被冻僵的身体也开始复苏。

  第一缕金光洒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时,青年走出了略微避风的洞窟,迎向了更加凛冽和狂暴的风雪。

  他不会忘了他的目的,而且也从未畏惧过。

  洞窟前是一个小冰谷的坑地,昨晚有一大片积雪滑落,将之变成了个雪湖。

  阳光下吹来一阵风,比昨日更加冷冽,甚至夹杂着些冰渣和破碎的冰棱。

  青年站在雪湖前的一块凸出周围一人多高的冰块上,伸出了双手,微微阖上眸子。

  他的双手和双臂很快冻得近乎僵硬,但是他感觉掌指之间肌肤反而更加的敏锐。

  他要感知着寒风从哪里吹来,又要吹去哪里,带来了多少力量。

  渐渐,一切变得清晰,似乎印在脑海里的画面。

  蓦的,他伸出手,捏住了一缕寒风,捏住了一片雪花。

  雪花融化。

  他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细微的水珠在空中瞬间被冻结成一缕缕的冰丝。

  而几乎同时,他劈出了一刀。

  平平无奇,风雪却微微一滞。

  然后,面前的雪湖出现了一道裂纹,不明显,却很深。

  然后,青年再次阖上了眸子,放下了刀,放下了手,平静而立。

  洞窟口,不知何时醒来的老人微微勾起嘴角。

  他很早便知道,这青年会超过他,而且很快。

  他们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勤勉,而天赋这种东西不是说没有,而是没有那么明显。

  但不得不承认,天赋很重要。

  而这一代的年轻人比他们优秀了太多,不提如同众星拱月的那个少年,便是无数的星辰也比他们璀璨耀目得多。

  所以,他们才敢赌这一把。

  当然,让他开心的不止这一点。

  与天地相争,这是在南宫老剑神的提示,吴苛的佐证下的一次尝试。

  他没见识吴苛出飓风峡后的剑,但他听说了,所以,他也想赌一把。

  然后,他赌对了。

  ……

  红日,枯骨,血海。

  入眼的一切令人心凉。

  萧风蜷曲坐在白骨上,低头便能看到血海,看到倒映在血水中的影子。

  他阖着眸子,眉宇间尽是痛苦。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确确实实被困在了这里,很长很长时间了,无处可逃。

  四周很静,静得想让人发疯。

  “呵呵呵呵......”四周忽然回荡起笑声,邪魅张狂,愈来愈大。

  萧风眉宇间苦痛之色愈浓,他抱着脑袋,用力捂住耳朵。

  他不想听,不想去面对。

  可笑声却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肆意,似乎脑袋要炸开了般。

  “是你要杀他们的,你为什么不想面对,这般痛苦,为什么不让我取代你呢?我是你,你便不用再承受这一切,不用再这般痛苦难过了。”

  蛊惑的声音在血海上幽幽传荡,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张狂。

  “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想通,放弃吧,不要再想了,不要顽抗了。你不想出去吗?你没有时间了,让我成为你,一切都将过去的。”

  血海中悄无声息浮现一张白色座椅,黑衣少年坐在座椅上,温文尔雅微笑。

  “呵呵……呵呵呵……”萧风却笑起来,笑得低沉沙哑。

  他睁开眸子,眼中难掩的疲惫痛苦,眸子深处却保留这最后的清明。

  “你终究是耐不住性子的。”他看着黑衣少年,眼神中有些讥讽嘲笑。

  黑衣少年眸子中有一瞬间的诧异,又微笑,“是我低估了你,不过你能有什么办法?”

  萧风没有说话,只是笑得愈发讥嘲。

  黑衣少年皱皱眉,“这里虽然是你的地盘,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当初你是故意让我抓你来这里的?”他很不解说。

  萧风依旧没说话。

  黑衣少年一步走到萧风身前,蹲下看着萧风的眸子,“你在想什么?”

  “你会死。”萧风嘴角翘起,很平静说,“因为你的愚蠢。”

  黑衣少年神色一滞,面色陡然阴沉,“你说什么?”

  “我说,你会死。”萧风很耐心重复,“用不了很长时间。”

  他微微阖上眸子,不再说话。

  黑衣少年却面色渐渐狰狞,眼神也逐渐阴沉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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