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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早朝


  元宵佳节,举民同乐。

  为达官显贵所喜的月白楼中,此时同样一片热闹喧嚣。

  高粱子弟自然是吃喝玩乐,官僚之间则是联络交涉,客套寒暄,当然也不乏讨论如今的朝堂局势,揣测圣意的。

  其中一间雅间中,一伙儿锦衣玉带的官员相谈甚欢。

  “此番看帝君态度,这定远将军的名头,尉迟将军是跑不掉了。”

  “哪里哪里。”

  “尉迟将军如今秉承圣意,他日登高,可莫要忘了不成器的老哥啊。”

  “程尚书哪里话?尉迟敬德有如今这番地位,还不是仰仗了余相与在座各位的扶持,日后还当互帮互助。”

  “尉迟将军这话说的在理。”

  “程尚书那般说,可是落了下风了,该罚该罚。”

  “对对对,我当自罚三杯。”

  月白楼对面是承意楼。

  最高层的一间雅间中,一身灰衣的少年坐在桌前,吃着面前几碟清淡菜食,有些漫不经心。

  甚至,他会时不时忽然停止动筷,就那么呆愣半晌,然后猛的回过神来。

  一阵寒风吹来,雅间中只是半掩的窗户被猛地吹开。

  少年回过神来,起身关窗,然后推门离开。

  街道上依旧热闹喧嚣,五光十色在街道两侧交映,愈发显得这座皇城繁华热闹。

  少年穿行在喧哗的街道上,悄无声息,似乎一道幽灵。

  皇城中,也不是所有地方都热闹的,比如皇都附近,再比如飞黄腾达的官僚府邸附近。

  少年很快穿过了喧哗的闹市区,拐过几条巷弄,越走四周愈发冷清。

  少年只是脚步不急不缓走着,给人的感觉,似乎他在世间,又不在这个世间。

  渐渐,四周没了人声,只剩下了幽幽的灯笼驱散夜色四合。

  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仰头看了眼府邸匾额。

  尉迟府。

  少年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小厮开门,正巧对上门前的少年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愣了一下,才道,“你找谁?”

  少年似乎是犹豫了下,慢吞吞抬手,手中是一枚白色玉佩,质地一般,实在有些寒酸了,“交给你家老爷或者尉迟公子。”

  小厮犹豫了下,接过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内隐约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什么人?”

  “一个瞎子。”

  “呵,现在什么人都找来了。”

  “还不是看老爷得势。那这东西?”

  “扔了吧,一开口就是老爷公子,那人以为自己谁啊?”

  “也对。”

  少年并不在意,靠在门前的一座大石狮上静静等待。

  时间缓缓而过。

  尉迟府内始终没有人出来。

  有辆马车自街那头而来,最后停在尉迟府前,很快进府,四周再次一片安静。

  夜色愈深,街那头升起了迷雾,远处遥遥有打更声传来,模模糊糊。

  少年抬头看了眼头顶满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没了再等下去的心思,身形在原地悄无声息消失。

  ……

  “明日早朝,一切将尘埃落定,如今局势,分明是夫君占上风,可不知为何,妾身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夫人多虑了,杨文博那小子不过花拳绣腿,文弱书生也想学大老爷们上阵杀敌,真是笑话。”

  “话是这般说,可夫君还是莫要大意。”

  “呵呵,知道知道,我自有分寸,夫人放心便是。”

  这时,房外忽然有黑影在门口闪了闪。

  尉迟敬德眉头一竖,“何人?”

  他瞬间掠身而出。

  只是,到了房外,却空无一人。

  尉迟敬德眉头大皱,四下环顾了一圈,便打算叫亲兵搜府。

  这时,其妻尉迟林氏忽然喊了声,“夫君,有封信。”

  尉迟敬德弯腰捡起信封,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瞬间就成了疙瘩,等全部看完,脸色阴晴不定。

  然后,他嘱咐了声,“夫人先睡。”

  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

  ……

  朝阳初升,晓雾渐散,皇都的大门也渐渐大开。

  文武大臣排成两列,整齐往宣政殿而去。

  随一声早朝,皇都中的气氛都瞬间肃然起来。

  帝君萧武天正坐上首龙椅。

  众大臣以余子介,陈辞钧为首分列宣政殿两侧。

  “边疆稳固,历来是我朝重视之事,近来郦蜀兵士中混入他国之人,更是对此的警示,册封远安将军,驻守边疆迫在眉睫,此事,上次早朝,已经提及,现在孤再问,众位爱卿以为如何?”萧武天正襟危坐,肃然问。

  “尉迟将军早年在外征战,英勇善战,十五年前被调来负责皇城防卫,兢兢业业,又是宝刀未老,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时,尉迟将军也有为国为民之心,臣推举尉迟将军为远安将军。”余子介走出队列,声音肃穆道。

  “臣附议。”其身后之人也站出来道。

  “臣等复议。”又有十几个大臣纷纷站出来道。

  “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陈辞钧出列道,“且不说现在三国相交友好,只前几年帝国三分之一地域遭灾,致使国库空虚,灾情影响如今仍在,军饷便是个难题。”

  “除此之外,册封远安将军,必然要调动大军,忽然的军队调动,可能使三国局势紧张。”

  “另外,尉迟将军虽是英勇,可驻边在守城,而非攻伐,激进不一定是好事。”

  “陈相这般说,就是支持杨将军了。”余子介屁笑肉不笑道。

  陈辞钧淡淡道,“臣请帝君容后再议。”

  “臣附议。”一人开口道。

  另有几人也齐齐开口道,“臣等附议。”

  萧武天哈哈一笑,“诸位爱卿皆是我朝栋梁,此事虽是孤提出,对诸位爱卿的意见孤也觉得有理,可总不能两方都答应吧,那诸位爱卿不妨再想想到底该如何?”

  “臣提议,容后再议。”陈辞钧双膝跪地,肃然高呼道。

  “臣等附议。”十几个齐齐跪倒在地,肃穆道。

  “青峦,幽谷二国,对我国向来虎视眈眈,十五年前更是贸然挑衅,若非我国国力昌盛,必然会吃个大亏。如今,我国若对两国挑衅,视若不见,迟早是旧事重演,再者,我国国力强盛,十五年前便让那两国吃了大亏,如今他们若真狼子野心,那便直捣黄龙。”一官员高声道。

  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凛。

  那官员也愣了一下,噗通跪地,“臣失言了。”

  殿内一片寂然。

  过了半晌,萧武天忽然低笑了下,“廷尉的确有些妄言了,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帝君三思。”所有官员尽皆匍匐下去。

  萧武天挥挥手,“诸位爱卿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不过,廷尉在满朝文武中说这般言论,实在不妥,是该反省反省了。”

  “帝君恕罪!”廷尉面色苍白,高呼道。

  萧武天只是挥挥手,“下去!”

  立即有两位甲胄侍卫上前,将廷尉头顶的乌纱帽摘去,拖着他下殿。

  宣政殿中人匍匐不起。

  “呵,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萧武天轻笑了一声。

  众臣愈发战战兢兢起来。

  册封远安将军之事他们尚且能出言,可若是挑起征伐之事,萧武天如今态度不明,他们却是没这个胆子。

  这可是能遗臭万年的事。

  “儿臣以为,不如请尉迟将军与杨将军出面。”

  一个温和声音自殿外遥遥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

  一身灰衣的少年人披了一身晨辉,自外缓缓而来,遥遥看去,如同神人。

  众臣都待在了那里,怔怔看着遥遥而来之人。

  这个人有些人是不认识的,有些人是认识但不熟的,还有些人是做梦都忘不了的。

  但是,现在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太子殿下回来了。

  似乎这少年在这里,一切都理所当然。

  萧风走到宣政殿内,双膝跪地,深深一拜,将一封奏折高举头顶,“儿臣外出五年,不负父王所期,略有所得,前来复命。”

  大臣们都愣了一下。

  萧武天却哈哈大笑,起身下台,“麟儿今日归来,孤已欣喜万分,又任务圆满,果然不愧天人之姿,快快起身,让孤好好看看。”

  萧风再次叩首,“多谢父王。”

  他站起身,面色平静,依旧将奏折高举头顶。

  萧武天将奏折接过,并未打开,而是拉着萧风,直接上了台阶。

  他站在龙椅前,大笑道,“既然今日太子回朝,其他事改日再议。”

  萧风皱了皱眉,“父王……”

  萧武天拍了下萧风的手,继续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喏。”满朝文武齐声道。

  笑话,刚提了那般敏感的话题,如今有了台阶不赶紧下,难道还等着被帝君点名?

  “退朝。”

  一声悠扬高呼,众臣匍匐高呼,“臣等告退。”

  然后,众臣后退几步,转身有序离开。

  没多久,宣政殿中一片寂静。

  “呵,怎么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萧武天忽然冷笑起来,收起了脸上的欣慰喜悦。

  萧风低着头,并未说话。

  萧武天将奏折展开,看了一眼,然后直接丢在了萧风脚边。

  那份奏折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白纸。

  萧武天坐到龙椅上问,“你也知道你是太子,那你做了什么?”

  萧风依旧没说话。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不是说,所有找你的人尽数自戕,你才会回来吗?”萧武天笑容愈发冷漠。

  萧风还是没说话。

  萧武天嗤笑起来,“你在赌,赌孤会怎么帮你跟那群勾心斗角的家伙找借口,还是想让孤废了你的太子位?”

  萧风忽然抬头,笑了一笑。

  萧武天呼吸一滞,面色骤然狰狞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萧风。

  瞬间,斗转星移。

  两人出现在了一座紫色气息澎湃的高塔前。

  塔顶,一紫色长剑悬浮半空,周遭磅礴紫气涌动。

  萧武天一把将萧风丢在地上,冷笑道,“你说要在列祖列宗前请罪,那你便在这里将自己的罪责说清楚了。”

  萧风跪坐起身,声音平静。

  “第一,冒天下之大不韪,辞太子位。”

  “第二,贸然离开皇城,五年不归。”

  “第三,教唆庆国王画地为牢,偷袭武侯。”

  “第四,在江湖厮混,不成体统。”

  “第五,忤逆圣祖,大逆不道评圣祖功过。”

  “第六,杀龙影。”

  “第七……”

  萧武天猛地扣住萧风脖颈,“你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萧风低敛眼睑,“儿臣还未说完。”

  萧武天面色狰狞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儿臣的性命筋骨皆是父王母后给予,父王何时想收回,儿臣没有反抗的权利。”

  “你……”萧武天面色阴沉,猛地把萧风甩飞出去。

  萧风砸在一堵墙上,勉力爬起身来,轻轻咳嗽。

  萧武天深深呼吸了口气,“你说三年便会给我一个我想看到的局面,如今如何?”

  “父王现在不是已经打算开战了吗。”萧风微微低着头,轻声说。

  “你要求倒是很低。”萧武天冷笑道。

  “父王要求也很低。”萧风轻轻说。

  “但是,我不满意。”萧武天面色阴沉说。

  萧风抿唇笑笑,“如今儿臣如此,父王若想将儿臣当棋子,儿臣便是想反抗,也力不从心,父王何须再问儿臣。”

  “你昨天去尉迟府做什么了?”萧武天淡淡问。

  “儿臣原本是想杀掉他。”萧风轻声道。

  萧武天面色又阴沉了下来,“你想如何?”

  “他若死了,如今能撑起这个场面的只有曹肖。”萧风抿唇微笑,“杨文博无论手腕还是心性,都与父王所想,差之远矣。”

  “逆子,该死!”萧武天面色难看至极,骤然厉喝一声。

  铿的一声剑吟之声。

  一柄剑当胸刺进了萧风胸膛。

  一捧碎血飞洒出去,溅在纹理规律的白色地砖上,血随纹路,缓缓清晰。

  紧接着,那柄剑拔出,啷当一声被人扔在地上。

  萧武天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狰狞低喃道,“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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