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药浴
小天照方子从药堂拿了两剂药，他豁出脸弄来的元晶便见了底，兜里干干净净，他想说先拿一剂吃吃看，不成便不要费神。天清没给他机会，他俩的交流很少，一般他只用听的就行。
药草是单装的，一种药草一小包，十数种药草凑成一大包，两剂便是两大包。小天翻出他以前捣鼓偏方用的药罐子，黑坨坨的药渣起了霉，他也不记得哪年熬煎了什么药，用过之后没清洗。
他撸起袍袖，院子里有口井，比他年岁还久呢，水也甘甜。井上没有轱辘（早些时候是有的，后来没了），他用麻绳吊起满满一桶清水，卖力的冲洗药罐子，这些事他擅长。
药渣的苦臭混着霉腐烂味，很难闻，他胃里翻腾，难受恶心，可他却有干劲。每一次熬煎药草都是一次希望，理智上知道大底不会有什么作用，心里却总是奇怪的期待（以往每一次弄药都是这样的）。
天清从房中出来，她问小天做什么，小天说洗药罐子熬药，天清嗤笑说：“谁告诉你要用那破罐子的，把厨房铁锅搬出来，再找些青石块。”
小天糊涂了，熬药当然用药罐子，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干的！搬那口大黑锅干嘛？难不成用那熬药？满脑子疑问，他摸不透天清的想法。
事实上他这次猜的对，照天清说的，他累起了大灶，铁锅烧着热腾腾的水，按不同次序不同时间将药草倒进水中，小火慢熬。不多时浓郁药味弥漫，苦臭苦臭的，心肝轻颤，他闷闷想着：她不会要自己把那一锅黑东西灌下去吧？
天清没让他喝药，将那锅药汤倒进大浴盆，再烧起几锅滚水，满满的浴汤便做好了。撤走大黑锅，灶火里加青石，红炭星子埋着黑石块。
小天臊红着脸，脱光外衣进了浴盆，热汤还很烫，白肌肤变成了腊肠，热力混着药力直往他身体里钻。天清教的玄奥妙法叫化雨诀，取元气化雨，泽润灵身之意，在梵天圣界也数不错的体境修行法门。混着行气开脉的药汤，热力，药力，元力共同作用，净化身体，疏通经络有较好的作用。
行功运气，热滚滚的元力顺着脉络游走，暖洋洋的，小天从未有过这样的新奇感受，仿佛置身巨大热流中，从脑门子到脚跟都透着舒坦。
当药汤热力不足时，他便从灶火里翻出几块青石，滋滋溜地丢进浴盆，如此他在药汤里泡着，一直泡了两天才不舍的爬起来。
神清气爽那是一定的，而让他欣喜，恨不得呐喊的是他身上那细如麻绳的经络在变强，淤阻沉闷得像条死蚯蚓的大脉竟有了丝生气，涓细的元力流能缓缓通过，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激动、亢奋、流泪。
爹娘为他这副烂底子操碎了心，他现在的光景都是这烂底子造成的，如今那恼人的烂底子似乎要被打倒，他多渴望爹娘能看见，他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天儿不再废物。
外域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啊，看着和他一般年岁的她便有这般能耐！
天清俏脸却满是厌恶，小天赤条身子比她见过最恶心的精怪还要难看，她冷语说：“三天一剂汤药，你去弄元晶吧。”
兜头一盆凉水，小天像石刻般僵硬，三天一剂，把他卖了也办不到啊。
元晶是个难事，汤药好是好，可贵的紧啊。抛却元晶和雨瑶，小天又活了过来，他享受修行，他能感知他在每一次修行中的提升，他恨不得把所有时间用来修行，似是要追回过去浪费的大把时光。
当小天再次起锅熬药时，家里来了两位客人。娇娇小小的小小和很少出门的柳氏走进了江家。
柳氏身子也娇小，却较小小丰润，也更成熟妩媚。她披着白絨风披，像高贵的仙子，脚上一双月色小蛮鞋，踩在老屋泥面上，破旧老房子都带上了股出尘意味。
苦臭药气弥漫在周围，小小皱着琼鼻抱怨：“天哥哥，你在煮什么啊？”
天清已经进了泪坠，小天不知她们有什么事，柳氏很少出门，更没来过他家。他没有打扰柳氏，柳氏在打量老屋，神情迷惘，像在想事情。
这间老屋柳氏来过一次，那时候老屋还不老，瑾瑜还没嫁进江家（瑾瑜是小天娘的闺名）。是人天将她带上的岛，在她失去所有的时候，人天走进她的世界，人天英气刚毅深深打动她，那时她满脑子都是他，吃饭睡觉都想他，梦里她嫁给了他，嫁进了江家。
那时她痛苦并快乐着，后来他娶了瑾瑜，她的梦碎了，只剩下痛苦，痛到要死。他一直很照顾她，希望她开心，气恼绝望下，她伤害自己，作践自己，她要随便找个人嫁，或许这样他才会再次注意她。
于是她嫁了他兄弟谢人礼，可他竟笑着祝福他们，她的心被撕成碎片。她恨他，不想再看见他，可心里还是不争气的想他，心心念念全是他。
人礼是个好人，理解她照顾她，可她忘不了他。是的，忘不了，他已经长在她心里，怎么忘？不过她不会再胡闹，她过了胡闹的年龄，她有了人礼，有了小小，她的生命有更多的意义，她默默将他藏在心里。
造物大神很残酷，夺走了她爹娘，最后还夺走了他，她的心被生生挖走一半，背着人礼小小，她默默流泪。
柳氏看着老屋，脑中想着过去的点滴，最后她看向小天。他的儿子长大了，和瑾瑜很像，但更像他。
“婶娘，你们？”见柳氏看自己，小天问柳氏。
柳氏早注意到那口黑锅，也瞧见了大浴盆，她知晓小天地一些过往，她听小小说他被人义的闺女退了亲，她便来了。她说：“这次怎样，有效果吗？”
小天很开心地将他的喜悦分享给柳氏，他说：“这次真的成了。”
柳氏笑了，小天状态还可以，没有被那胡闹丫头砸趴下。
“就是药草贵的紧。”小天很自然的说出自己的窘境，对柳氏他是认可的。
柳氏杏眼瞧着锅里的黑东西，对小天的话有些怀疑，她说：“真有用？不会寻婶娘开心吧？”
小天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见他模样好笑不禁捏了捏他的脸，她想来人天都没办法，天儿能找出法子？不，那不可能，有用不等于能行，大好药草起点作用不稀奇。不过这无所谓，孩子开心就好。
柳氏动作亲昵，小天脸上发烫，心中起了波澜，四婶娘是个好人。她和小小是来看他的，还答应帮他解决元晶问题，这些他都很感激。
少年冰冷的心有了丝温热。
有柳氏的帮助，小天不再愁元晶，三天一剂汤药，加上化雨诀的玄妙，大脉逐渐疏通，元力温养全身，他的武力在飞速提升。
道玄大陆将体境拙劣划分为三段：蛮境，灵境，化境。蛮境炼力，灵境修六感（视，听，嗅，味，触以及神思），化境塑真身，这些实际都是体境修身。元力润养下，身体的力量和六感会提升，修至极致脱出尘杂便是无垢之身，也就是这里所谓的塑真身。
力量和六感的提升本是体境修身的外在表现，修者的目的是元力润养凡身成无垢，此地分阶段的去炼力修六感却是舍本逐末的做法。
小天这些时日下来，便发现天地像被海水洗过，天空澄澈，浪鸣清亮，风也变得细腻柔软，能清晰感知它们拂过每一个毛孔。身心升华到未有过的高度。
他的六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锐，到了灵境？不可能！小天有些怯懦地向天清求教。
纵是不奈，天清还是耐着性子道出其中玄机，当然，那俏脸之上的千年冰霜是不会消解的。
一道惊雷在小天脑际炸响，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他愕然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竟然是错的，他小小的心灵有说不出的震撼，同时天清更加的高大起来，并且透着无限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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