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丞相黄舜
翙秧宫：
根据下人的描述，明德帝之所以将其安排在翙秧宫是因为这座殿宇是距离书堂最近的，步行约两刻钟就到了。
宫门口有侍卫把守，顾婉卿抬着头看着正上方的匾额：“不知是谁提笔，字写得不错。”
顾婉卿和虞柯相继进入，仔细的打量着身处的院落和来往劳作的太监宫女们。皇家庭院果真辉煌，撇开一贯的红砖绿瓦不说，院内的设施更是好的没话说。
顾婉卿一进门便被院子正中央的一颗高大银杏树吸引，叶子随风飘动好像女子的头发在风中飘动，沙沙作响。
“正值夏季，银杏怎会这么黄。”顾婉卿伸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在手中把玩。
虞柯在身后看着她，并未说话。
“你去打听一下翙秧宫的来历，以及这里之前都住过什么人。”顾婉卿轻轻侧着头，将声音压的很低。
“是。”虞柯领命：“虞柯这就去。”
说完转身不见了踪影，有时候顾婉卿看着来无影去无踪的虞柯心里好生羡慕，她也想要这来去自如的身手。只是自己除了稍有修为之外，并无高超的功夫，轻功也非常一般，跟虞柯的箭步流星相比……算了，简直没有可比性。
再往前走，迎面而来的太监宫女们全部跪地行礼：“见过皇子师！”
这整齐划一的程度就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都起来吧。”
“谢皇子师……”
“主子！”瑞雪从正殿门里出来，见顾婉卿站在院里便高兴的呼唤，还往这边跑：“主子，正殿打扫出来了，您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把陈设改一改。”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顾婉卿看着瑞雪一脸的灰尘有些想笑，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
“其实奴婢也没怎么收拾，来的时候已经有下人拾掇干净了。”说着便将顾婉卿引向正厅：“主子您先看看再说，奴婢一来就把屋里的陈设挪了，都是按照在府上您的喜好来的。”
随着瑞雪的指引，顾婉卿踏入了正殿的大门。只是一眼，顾婉卿便觉得满意，果然都是按照在顾府的卧房布置的，就差把她原来住的那间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了。
左手边是软榻，再往里面是床榻，外面放着一道屏风，那屏风上的绣图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并蒂金莲图。右手边是办公用的桌椅还有喝茶的桌椅，再往里面不用看也知道是藏书阁，只是不知道这里的藏书阁究竟有没有书，她可不记得走的时候把那些个经书也一同打包过。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正对着自己的地方，也就是一进门的厅室竟然摆放了贡台，还请了一尊佛祖供奉，而且已经有人进过香了。
说到底，这瑞雪虽看上去是个心直口快，大列粗心之人，但看着屋内的摆设与顾府的房中几乎无二，顾婉卿又着实觉得瑞雪这丫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大大咧咧，反倒能将她的习惯和喜好在最短时间记住，并学以致用。
满意之余顾婉卿不免有些怀疑，她竟然能恰到好处的将学来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以来讨自己欢心。而正因为顾婉卿觉得白瑞雪服侍是开心的、愉悦的才更加留了心思。
见顾婉卿看着贡台，瑞雪先开口说道：“这个佛像到不是奴婢弄得，他应该是一早就在这，奴婢想着今日主子头一回入住，都说新房子久不住人会闹鬼神，奴婢一来便赶紧给佛祖上香了。”
“你都是从哪听来这些东西，皇家内院里，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顾婉卿并未多语。
“是，奴婢知道了。”转而跟到顾婉卿身边：“主子，茶泡好了，您先喝点？”
虞柯不在的时候，递茶的工作便落在了瑞雪头上。
“嗯。”顾婉卿接过茶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是西域寒茶……宫里也有这个茶吗？
“对了主子，欧阳左相有礼物送来。”
顾婉卿诧异,左相怎么会送东西？两人并无交集，便问道：“左相？送了什么东西。”
“这个。”瑞雪将东西呈上来：“奴婢打开查看过，是一把白玉打造的玉如意。”
顾婉卿看着瑞雪手中的盒子，里面的玉如意整体通白，没有一点杂质，无需把玩，只靠眼睛打量便知道做工精细，定然价值不菲。
“如此贵重的东西……”顾婉卿道：“哪来的送回哪去。”
“诶？”瑞雪诧异：“主子……这玉如意做工精细，玉质也好，肯定非常难得，您不要吗？”
顾婉卿有些厌烦瑞雪的爱慕华物的样子，说道：“我刚进宫且与左相素不相识，平白无故收他如此贵重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你若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就不要在我身边做事了，哪来的送回哪去。”
瑞雪了然，在听见顾婉卿后面那一席话之后更是有些胆怯，于是说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安排人送回欧阳相府。”
“你先出去吧，把门关上。”转身再次严肃的叮嘱道：“别让旁人进来。”
“是，奴婢知道了。”说完便抱着礼盒退了出去，将房门仔细关好。
顾婉卿走向软榻，袖子一挥坐在上面，拿起瑞雪事先准备好的茶，闻了闻便抿了一口：“西域寒茶……”
怎么哪里都有它，难不成这茶很好？喝起这茶便想起了文禧那女人，真是晦气。
话说回来瑞雪这丫头倒是很识物呢……要多留一份心了……
放下茶具，又看着斜右边的大佛，微微皱眉……宫里的安泰殿是皇家日常进香祈福之地，若真有心向佛便去那里进香便好，谁会大费周章在自己宫里贡这么大一尊佛？这么大一尊佛……
顾婉卿习惯性的摆弄着手中的紫檀佛珠，下意识的动作却稍微有些安心。看着大佛，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日新北寺大火、跪下磕头的方丈、还有庙里那尊顶天大佛……
“求您放功德一条生路……”
方丈的话不断从脑中回荡……
“求您放功德一条生路……”
“求您放功德一条生路……”
“那场火烧到了后山……”
“那场火烧到了后山……”
明德帝的话和老方丈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呃…”顾婉卿头疼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曾有过这种症状的，突然间这是怎么回事，头好疼。
“虞柯…”虞柯在哪？顾婉卿睁开眼睛，本能的看向房梁，并没有人。对了…虞柯被我安排出去了。
顾婉卿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最无助和最需要人搀扶的时候第一个呼唤出口的名字总是那两个字‘虞柯’。
习惯也好，本能也罢。
手支撑在额头上，顾婉卿眯着眼睛，忍耐着头疼和晕眩，想起那个新北寺中曾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小和尚。罢了，事已至此，我还想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你若有命那便好好活着，总之以后不会再见。
她并没有留意到，屋子内的一角，站着一个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
映心堂：
明德帝在与人下棋，看帐纱后的身形应该是一个男人。明德帝执白子，那人手握黑子。帐纱挡住了男人的脸，但那人一身紫色的衣衫却没能遮住，而比衣衫醒目的则是衣服双肩上的绣文——沁丹竹墨图（黄家）
“呵呵…皇上的白玉棋盘要被微臣收入囊肿了。”男人的声音好听得很，干净爽朗。
“哎……”明德帝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喜欢你便拿去。”虽是如此，可言语间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倒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其实你只要开口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回回下棋你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人微微一笑，好看的朱唇上扬露出洁白牙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皇上总是能得到这些稀世珍宝，我呢又对皇上的这些宝贝又喜欢的不得了，既然如此我便只能想办法从您那得来。”
“哦？朕喜欢的你便都要向朕讨要吗？”明德帝微微眯眼，可并非生气也并非质问，倒像是开玩笑一般。
明德帝看着桌上的棋盘，正是前不久与顾文生把玩的那副，欧阳左相进献的。说来那日顾文生也是对这副棋盘喜欢的紧。
黄舜淡然一笑说道：“也不全是如此，微臣接下来要的便是皇上不喜欢的。”
明德帝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身明紫色官服彰显了此人在朝中的地位，可那一头黑发无拘无束的垂在身后和肩膀上又显得那人有些轻佻随意。肤白若琼浆玉露，面容如天仙貌美。
那双凤目微微眯着，两只眼睛的眼尾露出淡淡的红色痕迹，男人很是妖孽的笑了笑更是颠倒众生。可就是这样一个慵懒美艳的男子却让明德帝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又是熟悉的气息……是帝王气，浑然天成。
其实这就是为何旁人见了顾婉卿会觉得惊艳，而明德帝却见怪不怪。时不时的便能看见黄舜这样的人，纵使顾婉卿再淡若如兰也好，照比黄舜却还是稍逊风骚的。
此人便是大昌左右丞相黄舜，年方二十，是大昌国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丞相，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身后是黄家，并且此人与明德帝是忘年交。
《大昌国史册》记载，明德年间，有四位能人出现，便是一手扶持明德帝上位的四位能臣将领——顾文生、黄舜、龙威、欧阳霍溪。
这四个人被民间诗人赋予一个佳名——四方安定。大昌盛景，此时安定，这四人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少一人都不可。
而这其中鲜少有人知道，年纪轻轻的黄舜已经是一位金丹期的修炼者。
众所周知，四国当中不乏天资聪颖者、先天有为者。这类人可修仙、修灵、修道、修佛、修魔。七大世家中之中的百里世家便是修道世家，其家门子弟皆是修道者。
顾婉卿便是修佛之人，因有佛缘，年纪尚小便已开光，达到了许多人半辈子才能修来的等级。
黄舜便是修仙之人，修仙罚法本就是各类修行之中最难的，而黄舜却年仅二十便已经到达金丹，这般修为就算是修仙界老者，多数也望尘莫及。
然而这样一个‘年轻人’便是大昌国的丞相。
明德帝看着黄舜，又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幽幽说道：“喜欢的都可以给你，何况不喜欢的。只要不是亡故人伦，你尽管拿去便是。”
闻言，黄舜眼中闪过一丝皎洁，又是一笑说道：“那日后皇上可要记住这句话。”
那笑容虽美，却并不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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