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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我回来了


  这一日:

  顾婉卿借口回家看望父母,明德帝首肯。她也不张扬,悄悄默默的弄了辆马车从皇宫侧门出去。

  说来,顾婉卿还真是不喜欢走侧门,虽说正门是只有皇上皇后才能出入的,平时没事也不轻易打开,但想到自己那尴尬的身份,顾婉卿还是心里不舒服。

  庶子的身份到底是个结。

  “什么时候要是能从皇宫正门出来就好了……”心里想着,便默默说出口。

  下午刚从国师府出来,顾婉卿正走在回去皇宫的路上。

  那日朝堂上的事情果然让顾文生对顾婉卿有了看法和敌意,且是明目张胆的那种,就连文禧都能看出来。

  顾婉卿知道这其中不乏瑞雪失联的缘故。只是她没想到,瑞雪才没了几天的音讯,顾文生竟然就如此按捺不住,居然想法设法找寻借口让她回府一趟,以至于她无奈只能跟皇上撒谎装委屈,摆出一副思念之情的样子。

  到了顾府顾文生便开始旁敲侧击、打听试探,活像一个要吸人血的妖怪一样。

  难不成除了瑞雪,翙秧宫里就在没有国师府的眼线了吗?不太可信啊。

  顾婉卿摇摇头,稍微闭了会儿眼睛。顾文生的脸只要一出现在她脑子里,她保准头疼,真是百试百灵。

  走着走着,顾婉卿恰巧路过一家看上去不错的裁衣铺子,便想着在外头给虞柯做两身衣裳。总感觉这小子还在长身体,衣服动不动就短了。

  倒不是她小气,只因宫里的料子实在太好,不适合虞柯穿出去,以免遭人非议说太子师铺张浪费,给下人都穿的那么好。正巧今日路过,便进去多买两套衣服给虞柯拿回去。

  店老板一抬头,见顾婉卿气质出众,面相俊美,衣着虽朴素但不难看出面料是极好的,便猜测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于是奉上茶水,点头哈腰,等着大赚一笔。

  “公子想要挑些什么成衣?或是衣料?”店老板上前询问。

  顾婉卿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桌上的茶具:“要一些寻常外衣即可……还有里衣。”

  虽说顾婉卿要求简单寻常,可老板还是觉得眼前人是个有钱的主,挥洒起票子来不会吝啬。于是谄媚的说道:“我们店里好的衣服多得是,那公子您先坐着休息会儿,我这就去让人把今年最流行的样式拿过来给您瞧瞧。”

  “有劳。”顾婉卿不再多语。

  若是记得不错,晋阳城内许多店铺都是诸夏国人开的,大多数都是老板在幕后操作,大昌本国人在店中打理。

  然而,她后来才知道其他的店兴许是这样的组成,但这家店却不是。因为她在店里遇见了黄舜。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顾婉卿假装没看见这厮,继续喝茶头也不抬。

  黄舜一进门便看见顾婉卿坐在椅子上喝茶,便走上前笑着说道:“太子师来黄某店里买东西怎也不提前说一声,可以不要钱的。”

  “咳……”顾婉卿险些被茶呛到:“这是你的店?”

  黄舜点头:“是,黄某是这里的老板。”

  店老板一见黄舜来了便赶忙上前点头哈腰:“黄相您来了……小的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太子师,照顾不周……照顾不周……”

  黄舜轻笑:“无妨,既然太子师要买衣服,那你便将最好的都送去偏阁,一会儿本相会亲自陪太子师挑选。”

  “是是是。”店老板连忙点头:“小的这就去。”

  看见这一幕,顾婉卿坐不住了:“黄相不用麻烦,衣料都是有成本的,我怎能随便拿你的东西,我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想溜?黄舜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她走了,笑着说道:“怎会麻烦?再说你若是觉得白拿我的东西不好,那给我一些等值的东西不就行了。”

  “等值的东西?”顾婉卿刚问出口,下一秒便被人压在茶桌上。

  “黄舜!”顾婉卿惊呼。

  这厮竟然如此不顾场合的戏耍自己,以前在宫里碍于身份地位,如今他居然蹬鼻子上脸了。顾婉卿再顾不上那些宫廷礼仪和官位高低,气的低吼:“作死!你这是干什么!”

  顾婉卿手掌运气,正准备使出全部修为推开黄舜,谁知却让黄舜一个用力,再次抵在桌子上,连双手也被牢牢抓住。

  看着栖身而上的人,顾婉卿睁大了眼睛惊呼道:“你会武功?”

  差点被偷袭的黄舜不怒反笑,不以为然的说道:“黄某何时说过不会武功,只是太子师不曾问过罢了。”

  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黄舜的呼吸能洒到顾婉卿的脸上,一想到两人此时的造型,顾婉卿顾不得生气,脸红了一大片,但又不能在黄舜面前失了分寸,更不能被他看出什么来,咬牙切齿说道:“你赶快给我放开!”

  黄舜一笑:“不放。”

  顾婉卿诧异,这么不要脸又这么暧昧的话,他也能笑呵呵的说出口?还是对一个男人!莫非此人有龙阳之好不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黄舜这厮果真不是个东西!

  “你放不放!”顾婉卿想要发狠。

  “放了我有什么好处。”黄舜依旧笑意盈盈:“而且……”

  “而且什么,你把话一次性说完。”

  “而且黄某知道皇子师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这么近的看更好看。”黄舜笑的很是魅惑人。

  这要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被这笑面虎收入囊中了吧,可顾婉卿却不是什么寻常女子,面对一个仪表堂堂又一本正经的流氓无赖,顾婉卿只觉得又恶又气。怎么就沦落到被调戏的分?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黄舜,在朝中呼风唤雨的丞相,口碑好人品好的君子!

  就算是说出去谁又会信她这些‘鬼话’!怎么就到了这么大的霉呢!

  顾婉卿说道:“黄舜,你究竟作什么死!这可是在外面,店里随时有人进来。你想自毁名声也别拉着我下水!”

  黄舜笑着说道:“黄某从不在意名声,那这第一次毁名声的机会便让给皇子师好不好?”

  “你这斯文败类!平日在宫里落井下石看我笑话也就罢了,在外面还这么为老不尊!”顾婉卿气急:“谁要你的第一次!白给我也不要!倒贴我也不要!快放开!”

  “为老不尊?哈哈哈哈”黄舜大笑,然后竟真的放开了顾婉卿:“我还真是伤心,想我黄舜  貌美如花,走到哪都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你竟然说倒贴你都不要,真是让我伤心伤到帝江口去了。”

  气急败坏的顾婉卿无心留意黄舜话语间的提点,也没把那句帝江口放在心上,自然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顾婉卿如释重负,连忙退避三舍指着鼻子骂道:“老不正经!”

  “哈?”黄舜惊讶,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这话一出让人浮想联翩,究竟何人能配得上‘老不正经’这四个字,一想到猥琐的形象也未免太毁三观了。

  黄舜嘴角抽动,问道:“你认真的么。”

  顾婉卿骂道:“说的就是你,老不正经!”

  又是重磅一击,黄舜还是头一次被人骂的想要反驳:“本相与你只差八岁。”

  “差一岁也是差。”顾婉卿已经气愤:“差几岁你也是老不正经!”

  黄舜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整个脸蛋通红,脖子也红了一片,与那一身雪白的衣裳形成明显对比,实在有趣极了。

  说完,顾婉卿便绕开黄舜想要跑出去。却又被黄舜抓住脖领:“你跑什么,本相又不会吃了你。”

  有了前车之鉴,顾婉卿不会再试图使用修为与黄舜抗衡。看不出来这个丞相竟然也是个有武功有修为的人。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顾婉卿挣扎着:“我不跑还怎办?难不成等着被你调戏?你这老不正经一把年纪不娶妻妾招惹我作甚!放开!”

  ‘为老不尊’、‘老不正经’、‘一把年纪’等词汇就像一把把利剑,插在黄舜的身上。使其内心吐血不止。

  “你这孩子真是……”黄舜无语,自己竟然被顾婉卿骂的无以还嘴,真的是老了么……

  黄舜说道:“你的衣服还没有拿。”

  顾婉卿则是没好气的回道:“谁要你的衣服!”

  黄舜轻笑:“你都付出代价了却不拿衣服,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顾婉卿知道他说的代价是什么,脸更红了说道:“几件衣服就想了了此事?你还真是异想天开,我这人想来瑕疵必报,日后必会双倍讨回。”说着还不忘挣扎:“你赶紧放开我!”

  黄舜无奈一笑,松开了手,顾婉卿像是一只白兔似的窜出去,几下便没了踪影。

  店老板从里屋出来,见厅里只剩下黄舜一人,完全不见太子师的身影便问道:“祖上,这些衣服怎么办。”

  黄舜看着他抱出来的衣料,扫了一眼说道:“以黄相府的名义送到翙秧宫。”

  “是,属下这就去办。”

  黄舜坐在椅子上,看着方才顾婉卿喝过的茶具,若有所思道:“你这丫头,甚是有趣……”

  然而黄舜并不知道,一向安静沉稳静如止水的顾婉卿,只有在黄舜眼前才会愤怒不顾形象,那样子俨然如同一只被人侵占领地炸了毛的猫。就是虞柯与其朝夕相处那么多年,都很少见识顾婉卿这般无状的一面。

  翙秧宫当晚:

  黄相府邸便送来了裁制好的男衣,和一些上等的不料。顾婉卿看见这些便气不打一处来,心中觉得愤恨羞愧。命令虞柯将这些东西全部退回去,后来觉得不解气,便叫下人把这些东西都剪的稀巴烂然后再丢到相府门口。一块块上好的布料就这样成了布条,看的下人们直呼肉疼。

  虞柯虽不明所以,但一想到是黄舜平时的样子,便能猜到大概,此人肯定是将顾婉卿惹毛了。可又是什么事儿能把一向面不露色的顾婉卿惹成这样呢?虞柯微微眯起眼眸,感觉不太好。

  明德帝十九年夏:

  二皇子储玉,龙将军之子龙连奎在边境屡战屡胜、立下大功。奉皇上之命宣其二人入宫觐见,并特意下令由太子师于晋阳城门口迎接。

  一时间,得知战神战枭要进城消息的百姓们都聚集在城门口,就想能第一眼看见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二位将军是何模样。一别六年,不知道储玉现如今是什么样子,顾婉卿心里竟也有些期待。

  那年他离开晋阳城,碍于身份和避嫌的缘故没能亲自送他一程,只能在城门口远远的望着储玉离开的身影。顾婉卿记得那是她许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凄凉,好似自己曾经被当做物品一样被放置在新北寺的时候。

  顾婉卿也知道,自己不止一次在储玉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她不知道的是,潜意识里两个境况一样的人,顾婉卿却希望后者有不一样的境遇,好的境遇。

  不久,迎面而来一批军队,为首骑马的有二人。

  随着距离的拉近,只见储玉和龙连奎二人皆是一身银白色铠甲,骑在马上缓缓走来,六年不见储玉已经长高太多,想是常年在外舒筋活骨的缘故,即使坐在马上也能看出,身体竟然比祥麟和子潇还要高出一些。

  俊秀的脸上尽是风霜雨雪摧残的痕迹,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都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印记,显得憔悴。但那双眼依旧如从前明亮、有神,只是一眼就找到了顾婉卿的身影。

  储玉看着人群之中,那坐于马上宛若仙嫡的白衣公子不正是她吗。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颗星,引人注目,好想快点到她眼前,到她身边。

  “驾!”储玉轻呵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先一步跑向顾婉卿。此时他顾不上别的,只想靠近  顾婉卿,只想看看她。

  多少年了,他不曾想眼下这般激动过。

  在两匹马儿逐渐靠近之下,二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两人对望,储玉的眼中有除了喜悦还有岁月和风霜。顾婉卿只是礼貌的保持微笑,心里的情绪不会暴露出来。

  “我回来了。”储玉笑着,笑容依旧明艳。

  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概括了六年间的沉寂。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大男孩,而是一个真正算得上有实力的男子。一身铠甲,凯旋而归,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储玉有信心,如今的他配得上与眼前的顾婉卿面对面。

  “回来就好。”顾婉卿轻轻一笑。

  话不多说,也是只有四个字,却已经胜过万千言语。

  在储玉看来顾婉卿的风范不减从前,反而更甚。这个白衣男子六年来不仅是外表出落的更加俊美,连内在也一同升华,不愧是顾婉卿,不愧是给了储玉一丝希望之人。

  “我一得知要回来的消息便想第一个告诉你,但转而一想你如今为父皇的臣子,朝堂之事你必然比我要先知道。”储玉笑着:“但不管怎样,走的时候是你送我,回来的时候也必须你来接我。”没错,走的时候有多狼狈,回来的时候就要多光彩。

  可顾婉卿却顿了一下,原来当年他知道我去送了他……他知道我在城墙上……

  顾婉卿依旧是淡然的一笑,但却比对旁人要来的真诚许多:“看来那日我说的话,二皇子是听进去了。”

  “自然。”储玉笑着,将马儿又靠近了几分,压着声音说道:“不过下次别再让你的暗卫传话了,我想当面听你说。”

  顾婉卿也不回避,笑着回道:“作死。”

  “哈哈哈……”储玉被她两个字引得大笑,仿佛又回道了六年前。

  梧桐馆:

  今晚皇上在梧桐馆设宴,为他们二人接风。

  明德帝依旧高高在上,皇后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但另一边却不是贵妃作陪了,而是皇上新衲的两位妃子:程华娘娘、虞贞娘娘。

  顾婉卿的席位紧挨着黄舜和顾文生,祥麟、子潇、朝阳的席位则是在对面。一见顾婉卿看向自己,朝阳便笑的开心,看着顾婉卿的眼睛也传来阵阵爱意,顾婉卿连忙将头转过去,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这份浓烈的爱意还真是消受不起。

  从顾婉卿坐下开始,顾文生便有意无意的看着顾婉卿。感受到身边的目光,顾婉卿问道:“爹可是有事要同儿子说?”

  顾文生虽有想法,好些日子没联系不上瑞雪让他不安,但却还是故作矜持,不紧不慢说道:“为父并无别的事儿,只是感叹你愈发出息了。如今皇上将迎接二皇子回城之事交由你来做,想必是对你的认可和信任,你可要小心点别丢了皇上这份心意。”

  这话听的还真是别扭,顾婉卿知道他心里不自在,但好不好这么明显的拿话点自己。他是怕自己听不明白还是怕自己太明白了。

  顾婉卿轻笑着说道:“儿子一直不敢忘记您的教导,一切都是在跟您学习。再者皇上之所以能看重我也必然是因为您的缘故,若是真能得您真传,那儿子也算是不枉费您一番夸奖。”在顾文生面前,她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瑞雪的事她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发现,不然以后便没得玩了。

  顾文生一笑,可那笑并没有任何意思,做戏罢了:“听说你已经是融合期了?”

  顾婉卿点头,不做掩饰:“时隔多年才能更上一层楼,儿子实在惭愧。”

  顾婉卿不用想也知道,那句听说究竟是听谁说。顾文生则是嘴角一抽,心里暗自想着:多少人不惑之年才勉强开光,稍有修为,然她十二岁便能开光,仅六年就能达到融合期,这话看似谦虚,实则是在打顾文生的脸,要知道顾文生可是不进庙宇,没有修为的。

  相比于终日知道花天酒地的顾常洵,顾文生很是头疼,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于是看着顾婉卿处处得体、事事优秀便心里越发的不得劲。

  黄舜自然将父子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只是唇角微微扬起适当的弧度,默不作声罢了。

  福来在皇上耳旁说了什么,只听皇上说了一声:“那便宣他们进来。”

  “嗻。”福来走向一旁清着嗓子喊道:“宣二皇子,龙公子觐见!”

  卸下装备的二人缓缓走来,龙连奎已经换上平日穿着的黑色衣衫,衣服的肩膀上绣着的云卷云舒图是龙家的标志,只是那云朵却是用紫色绣线勾勒而成,黑与紫的搭配真是彰显了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这身行头配得上龙连奎的气质和身份。

  而储玉,顾婉卿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一身青色衣衫的装束了,若不是此刻,她真是快要忘记了。毕竟储玉走后,这宫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喜欢穿青色的衣服。莫名的看着那个青色的身影,一抬头那人也在看她,仿佛自始至终都在看她……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顾婉卿正端着一杯酒送到嘴边,但却并不急着喝下。看着储玉,嘴角微微上扬……饮下一口。

  黄舜的目光先是随着储玉的移动而移动,然后随着储玉的眼光移动而移动。两人只是一瞬间淡淡的交流却被黄舜全然看在眼里,而下一面黄舜的唇角也微微上扬,看着顾婉卿的表情也很是玩味。

  龙连奎跟储玉肩并肩,不分前后,这一举动足以彰显和储玉之间的关系以及某些场合上的地位。龙连奎面容虽不像储玉一般俊美,但眉眼之间透出的气息却对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颇有风范。

  两人走到大殿中间,不约而同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面对储玉,皇后的眼睛里明显是不待见。

  另一边的两位娘娘则是第一次见到储玉,知道来者的身份和几年前的事,便微微点头,以示回礼。

  宠妃便是宠妃,不是皇后也不是贵妃,身份地位并不高于皇子。二皇子再怎么不受待见,却也还是二皇子,如今还有功绩在身凯旋归来,两位妃子自然识趣。

  明德帝自打看见储玉,便很是赞赏:“起来吧,想不到士别三日竟真要刮目相看。”

  二人起身,储玉抬起头,看着明德帝又看了看坐在其身旁的慕容皇后,眼中的厌恶没有一丝藏着掖着:“多年在外,儿臣不敢忘记父皇的叮嘱和用心,自是要在外出人头地方可名正言顺回来见您。”

  明德帝很满意的点头,如今的储玉不仅气概不凡,而且谈吐举止也有所提高,果然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小子了。

  “很好,你能将心思放在有用之处,朕心甚慰。”说完向福来说道:“伺候二皇子和龙公子入座。”

  “是。”福来识趣的走到储玉和龙连奎近旁:“二皇子龙公子,您二位这边请……”

  御前之人一般不伺候别人,福来是皇上从小使唤到大的老人了,就算是个太监身份地位也摆在那里,明德帝让福来亲自照顾储玉和龙连奎二人便能彰显对其二人的重视。

  顾婉卿暗自想到,难怪黄舜宁愿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也要当朝提议让储玉回来,这里面可能多半是明德帝的想法,皇上和黄舜一直交好,私底下说了什么谁也不会知道,不是黄舜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就是二人商量好演一出戏给大臣们看。

  八成是为了找个由头将储玉接回来,顺便还能探知探知众人的心意,顾婉卿为自己那天没有‘同流合污’而感到庆幸,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皇后都是轻的,要是逆了皇上的心意那麻烦可就大了。

  从前宴席上储玉的位置都在祥麟之后,然后才是子潇和朝阳,如今朝阳公主已经成年,按照规矩未出阁的女子出席晚宴时位子都挪到第二排。如此一来眼前的座位就变成了太子祥麟、七皇子子潇、再是储玉和龙连奎。

  祥麟脸上依旧是标准的温柔,倒是子潇一直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的二皇兄,那心中的喜悦是不加以掩饰的,也是发自内心的。也只有他在储玉落座之后主动与其说话,让储玉不觉得冷场。

  但储玉完全不在意位置的安排,而是很高兴,因为顾婉卿就坐在对面的第三个位置,两人只要一抬头就可以打照面。

  顾婉卿能察觉到迎面而来的炙热目光,但就是假装看不见,心里也暗自叹气:储玉这个傻小子,头一天回来高兴坏了吧,怎么都不知道收敛一点,还看…还在看……

  明德帝开口:“龙将军……”

  龙威回道:“臣在。”

  明德帝笑着说道:“朕想起刚登基那会儿时局不稳,便是你在外替朕征战,如今你又培养出这样好的儿子为大昌效命,朕今日便要谢你。”说完举起酒杯:“来!陪朕同饮一杯。”

  皇上赏脸是荣耀,可龙威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兴,双手拿起桌上的杯子起身回道:“多谢皇上。”说完二人一同举杯饮下。

  龙连奎则是一言不发,看着龙威饮酒的背影。

  “边疆一带环境恶劣,这两个孩子一去就是六年,饱受风霜苦楚,如今立下大功凯旋而归,朕务必要好好嘉奖一番。”说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福来在侧又为其满上。明德帝继续说道:“储玉……。”

  “儿臣在。”储玉上前行礼。

  “朕今日便封你为安阳王。”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顿时凝结。

  祥麟紧握手中的酒杯,慕容皇后则是微微皱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双手已经将裙子握到变形。龙威、顾文生、欧阳霍溪等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明德帝。就连顾婉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的微微皱眉。

  “祥麟封为太子不久,根基不稳,如今你也回来了,朕不希望日后朝中有人因太子之位而动摇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和大昌的稳定。你且在宫中住些日子,过几日宫外的安阳王府收拾好了,你在搬过去住。如今封了王位,你便要安心扶持你兄长才好。”明德帝看向储玉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父亲的慈爱,不知道是否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有一些美好的期待在眼中。

  “儿臣明白,望父皇放心。”储玉接受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多年辛苦打拼来的,也是应得的。就像顾婉卿做说,以待来日,如今便是来日。

  明德帝又说道:“龙连奎……”

  龙连奎上前:“臣在。”

  明德帝笑着看向他们父子二人,说道:“你在边境立下大工,如今储玉都被封了王位,你又怎能被忘记。朕今日便封你为副将军,在军中地位仅次于龙将军之后,朕相信你们夫子二人一定会为朕护好大昌的国土!”

  “臣多谢皇上!”龙连奎跪在地上,向九五之尊行了叩拜大礼。

  龙威依旧并无喜乐之色,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这地步,肯定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入夜,金鳞馆:

  (金鳞馆是太子祥麟被立为太子之后的住所,宫里有规矩皇子承袭爵位便不能跟母妃同住一个宫殿内。)

  祥麟在桌前写着‘安阳’二字。落笔干净,写好之后将毛笔放下,拿起手中的纸张在烛火下探究。嘴里轻念着:“安阳……”

  下一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明白了什么。便面无表情的将纸张放入火盆内,任凭纸张和上面的两个字被火消耗殆尽。此时的祥麟,并没有在人前时表现的那么温和:“安阳王……安定晋阳城么……呵呵”

  屏风后面出现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二皇子一回来便得了王位,还真是好运气。不知太子打算如何处理?”

  祥麟道:“他安分我自会给他一条活路,他若不安分那就让他和慕容岚极一个下场。”

  蒙面男子笑着说道:“如今有了权利,不再是后宫里任人宰割的二皇子,当年皇后娘娘加在他和舒兰贵妃身上的,他难道不会讨回来?怎么可能安分。”

  祥麟回过头,看着男子,表情阴暗的冷笑说道:“那也要看他能不能找出证据,毕竟是他母妃巫蛊害我在先,不是么?”

  翙秧宫:

  伺候完顾婉卿洗漱,虞柯便奉命出去打探消息。只是他人才刚出去没一会儿,顾婉卿寝宫内的窗户就被打开了。

  “什么人?”顾婉卿穿着寝衣,一下就坐了起来,难不成是顾文生的人。想到这里,手中的灵力已经开始聚集,自从进入融合期,使用法力的速度明显有所提升。

  “是我。”烛火已经熄灭,屋内漆黑一片。来人是个男子,声音还很熟悉。

  是储玉!

  顾婉卿皱眉问道:“夜闯翙秧宫,是不要命了吗。”

  储玉一笑,从黑暗中出现:“呵呵…几年不见,你还真是老样子。”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预料到了似得。男子走向床榻,一把掀开了顾婉卿床前的帐子:“睡觉了还这么提心吊胆的,难不成怕夜里有妖怪把你吃了?”

  顾婉卿一看那张俊俏的脸,顿时心中一阵疑问,但紧接着便有些恼怒:“真是作死,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这么些年哪都变了,就是这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毛病有待改正。

  储玉根本不顾那些,也不管顾婉卿是否已经准备睡下。此时在他眼里顾婉卿只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坦诚相见都不为过,他明明不是赤身裸体,穿着寝衣还扭扭捏捏的。脑中突然想到当年第一次闯入她房中的情景,她在屏风那头泡澡。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你的寝宫我又不是头一回闯进来了。”储玉看着顾婉卿有些紧张和抵触的表情,又凑近了三分说道:“上回我来的时候你在木桶里泡澡,你的暗卫就在外面伺候,这回我来你又是这幅见了鬼的样子,你不会是……有什么隐疾或者缺陷吧。”

  “你才有隐疾!”顾婉卿恼怒,一把推开了储玉,并恶狠狠的补了一句:“谁会没事从窗户跳到别人屋子里,也就你才能做这种事,你才有缺陷!”

  储玉一笑,又凑上前去:“晚宴上我一直在看你,可你都不看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可宴会一结束你就跟国师一起离开了,我找不到你只能晚上来你宫里了。”

  顾婉卿不语,储玉又说道:“我之所以会趁着夜深人静跳窗户而入是怕被别人看见了不好,怕给你添麻烦。”一边说,一边笑,月亮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顾婉卿看不见储玉的脸,却能看到那一口洁白到反光的牙齿。

  “呵呵……”顾婉卿顿时无语:“你要是真怕给我添麻烦,就别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有事可以明天说。”

  储玉不依:“事关重大,我今天必须要跟你说。”

  顾婉卿摆正姿势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问道:“何事。”

  储玉坐在床沿上,对着顾婉卿说道:“我原以为这次只是回来而已,可却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然封了王位给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顾婉卿环抱双臂说道:“二皇子终日在战场奋勇杀敌,自然不懂得朝堂上的事。可你为何会觉得我知道皇上的心思,还大半夜的跑来问我。我看你是在外风霜惯了一时受不住宫里的繁花似锦没事闲的!”

  储玉一笑:“你小时候就花花肠子多,这事我除了问你还能问谁?连奎他更不懂这些,我总不能直接去问父皇吧。”

  顾婉卿问道:“你跟龙副将军关系很好?”

  可以自然的叫对方的名字,自然是关系好的人才可以。但顾婉卿却觉得通过晚宴上的微妙气氛,龙家父子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融洽。自然,储玉是因为六年前的事被皇上下旨送去帝江口将功补过,那龙连奎又是什么原因被龙威送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历练呢。

  储玉回道:“自然,这几年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想想那时候还真是艰苦,几次三番差点活不下来。若不是我幸运总能在关键时刻得你安插的人出手相助,怕是早就死了。”说着,储玉开始有些酸涩:“连奎就更不用说了,龙将军不喜欢这个庶子,不愿意将他放在龙府被人戳脊梁骨,干脆给丢到边境去了,死活都不管。”

  顾婉卿明白了,原来那龙连奎之所以跟龙威之间气氛微妙,竟是因为这个。那这父子二人的关系是不是跟自己与顾文生的关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都是不被待见,从而丢到别处的庶子啊。顾婉卿稍微幸运一切,被丢在宫里可以养尊处优,这要是把她也放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这会儿早就是被运往万人冢的一具尸体,一缕含恨而终的幽魂了。想来真是又可怕又可笑……

  转而一想储玉刚才话语间提到的她安插的人,顾婉卿瞬间疑惑了问道:“你说我安插的人是什么意思?”

  储玉回道:“你不是有在军营里买通人关照我吗?还给我送鼎香阁的点心,每年冬天我都能收到。”

  看着顾婉卿疑惑,储玉又问道:“不是你吗?”

  顾婉卿摇头:“鼎香阁的点心确实是我,你走后我曾在冷宫见过一次贵妃娘娘,她一心牵挂你,托我每年除夕之夜都要买一份你爱吃的点心送过去。”

  听着顾婉卿的话,储玉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慈爱温柔的女人,他的母妃。一想到她这么多年被囚禁在冷宫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储玉的胸口隐隐的疼。

  顾婉卿继续说道:“至于在你身边安插人,抱歉!”顾婉卿看着储玉,坚定的说道:“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边境安排人监视你,所以更别说六年前,我何德何能有那么多人脉和势力。”

  储玉惊讶,但他顾婉卿不会撒谎,也没必要隐瞒:“那就怪了,从我出了晋阳城开始便有人在暗中追杀我,那伙人三番两次要取我性命却三番两次的被人阻拦,我就是这样一路磕磕碰碰的到了帝江口。后来在军营里也是时不时的就会出一些小意外,我知道自己走的不光彩,可……”

  储玉看着顾婉卿,继续说道:“可你知道的,我在宫里一直没有朋友。母妃进了冷宫、父皇对我失望、所有人都觉得我晦气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你愿意让手底下的人来送我,所以你若是说救我之人不是你,那我当真想不出别人来。”

  是啊,会有谁呢?顾婉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储玉继续说道:“不过,杀我的那些人之中肯定有慕容皇后安排的,这个不用想我便知道。那女人先是陷害我与母妃,害的我们母子分离,如今我回宫了,不知道她又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顾婉卿问道:“你知道?”

  储玉道:“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道?她跟本不会使用巫蛊之术谋害太子,太子的病一定是跟皇后串通好的。亏我从前那么相信太子,原来他也跟皇后一个样!皇后这么多年害了父皇多少个孩子,我虽不清楚细节但大致也猜得出来。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无所事事?若不是因为我从小顽皮不被父皇重视,她早就将我杀掉了,子潇也是。”

  储玉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若说祥麟装病连同皇后谋害贵妃和储玉……顾婉卿到不太认同这番说辞。祥麟大病一场的事在宫里人尽皆知,祥麟近身伺候的婢女吓的不轻,很多都被打发了出去,据说那模样真的跟中邪了似的,祥麟本人也确实消瘦很多,性格也变了许多。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顾婉卿说道:“可这话不能乱说,你要有证据才行。”

  储玉冷哼:“我在边境冒死立功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来查明当年真相,一雪前耻,还要接我母妃出冷宫。只是一想到母妃被陷害,我便恨不得一刀砍了那女人。今日见她在梧桐馆对我冷眼相看,我便更想杀了她泄愤。”

  看着储玉如此,顾婉卿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顾婉卿也在思考,追杀储玉的那帮人必然是慕容皇后这边的。有可能是慕容皇后下令斩草除根,也有可能是她身后这些大臣们欲先行一步借此邀功。

  但想要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保护储玉平安,那还真不是件简单事,问题就在于边境的军营里也有那人安插的眼线,几乎是在不被储玉察觉的情况下寸步不离的保护,才能在每一个关键时刻护其周全。可谁有理由这么做呢?

  顾婉卿想起了与舒兰贵妃的赌约,不禁心里有些凉。不会吧……这女人不是已经进了冷宫吗?这要是还能动用人脉的话,那可就吓人了。

  顾婉卿说道:“皇上封你为安阳王,是想你能安稳晋阳城。晋阳城是大昌国都,所以你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如今大昌已经立储,你这个王爷要做的便是为太子保驾护航,一路扶持。你想搜集当年的证据我不拦你,但你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太子发生不愉快,怕是对你以后的道路有很多不利,这里面的轻重你自己拿捏。”

  顾婉卿继续说道:“况且你如今立了大功,有权有势,若是我猜的没错,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给你和龙副将实际的军权,到那时候你可就真的有资本动摇太子的地位了,你的立场会变得更难。”

  储玉了然,问道:“我原以为今日回来看到的会是父皇的冷脸,但是很出乎意料的没有,父皇看我时的表情我以前从未见过,你说这算是父皇的肯定吗?若是我继续立功父皇会不会放了我母妃,不让她在冷宫受苦?”

  顾婉卿说道:“不会!你是你,贵妃是贵妃。你范偷盗之罪可以将功补过。可贵妃犯的是巫蛊之最,足以致死。你若是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贵妃是不会从冷宫出来的。”

  储玉看着顾婉卿,低头不语。

  顾婉卿继续说道:“如今你是安阳王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明日便会昭告天下。你若是想让皇上看重你,便要达到一个王爷该有的高度和水准。一定不要因为跟皇后之间的恩怨惹是生非,更不能让旁人知道你不喜欢太子,被抓把柄知道吗?”

  “我知道。”储玉看着顾婉卿的脸:“可顾婉卿……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会帮我。”

  顾婉卿将头扭向一边,只留个储玉一个侧脸,她能告诉他吗,是因为舒兰贵妃的不情之请?还是因为打从心底,顾婉卿就觉得储玉和自己一样,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没错,是的。刚才储玉说着龙连奎那些遭遇的时候,顾婉卿也是有所触动的。这天底下所有不被家里善待的庶子都会波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不为何。”顾婉卿说道:“想就这么做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

  储玉回想起六年前,自己从树上跳下来,第一次跟着顾婉卿来到翙秧宫,第一次吃着偏殿的糕点,第一次接受顾婉卿给的衣物时,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当时的顾婉卿就是这样回答的……

  好一句‘不为何,想便这样做了’。

  顾婉卿没有太好的理由和借口,只能这样搪塞。殊不知,一句想就这么做了,让储玉心头一暖。

  储玉笑道,好看的眸子尽是暖意:“你不会是觊觎本皇子的美色吧……”

  这句话仍旧和六年前的那句一模一样。

  顾婉卿好像想起的昔日的场景,如今都是大人了,看着一个俊美的男子在自己眼前说着这样一番话,不由得脸红。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给我滚,别以为是皇子我就不敢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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