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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一波又起


  明德帝十九年秋末冬初:

  大昌和诸夏两国联姻之事有了结论。

  按照原定计划,太子祥麟即将迎娶公主慕容清歌,婚期就赶在年前举办。大昌国好久不曾有过喜事,明德帝心中虽有想法,但却也高兴得很,毕竟是长子娶亲,即便是在民间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本以为这事到这就算完了,谁知道,此事前脚刚有定论,后脚诸夏国便又来书信。信中,慕容玖直言不讳:希望大昌国能将尊贵的公主嫁与诸夏国,亲上加亲。

  并且还说道,诸夏国诚心诚意与大昌交好,先后奉上了两位公主,如今两国之事天下皆知,为表来而不往非礼也,大昌怎样也应该赐予诸夏国一位尊贵的公主。

  话语间很是诚恳,但言辞上又显得明抢豪夺。尤其这封信还是在定下亲事之后才送来,想必慕容玖已经早早就准备了这一出,让大昌国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好一个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

  平静了一个多月的前朝,再次陷入了两极分化的唇枪舌战之中。

  今日的议事,黄舜参与其中。

  一个多月未见,黄舜的肤色变黑了几个度。像是被烈日暴晒过似得。

  “臣以为,慕容皇帝怕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出,才提起联姻一事。”黄舜先开口:“等到我方应下大皇子的亲事之后便乘胜追击。两次联姻,一次完成。”

  欧阳霍溪上前说道:“皇上,臣以为,诸夏国皇帝在书信中提及的事却是为事实,诸夏国的确先后为大昌送来两位公主,如今太子联姻一事已经定下不能改动,诸夏国的请求也不好拒绝。”

  顾文生附议:“臣也是此意,太子的亲事若是还没定下那还好说,可问题就在于不能应了这份联姻拒绝了另一份联姻,这实在说不通啊。”

  储玉的安阳王府已经筹备好,前几日他便住了进去,如今身为王爷的储玉自然是能同文武百官一起在朝堂之上议事。明德帝看着一身黄袍的储玉,顿时想听听他的意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还是那几个重点,明德帝已经不想再听。他抬起头,看着储玉问道:“安阳王,你有何看法。”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侧目。

  储玉一时间没想到父皇会问自己,虽然没想好怎么回答但还是要以礼回应,如此便实话实说了:“诸夏国要求娶的是大昌国尊贵的公主,父皇膝下只有朝阳妹妹一个公主,儿臣愚昧,不知父皇能否舍得。”

  这番话没有解决任何实际性的问题,但却是说到了明德帝的心坎里,他脸上虽然没表态,但心里却欣慰这个儿子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自然是知道此事不能拒绝,因为那样会对大昌有莫大影响,但之所为何以迟迟不下定论,归根结底,他就是舍不得朝阳,没有任何理由跟借口,他就是舍不得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唯一的女儿。

  明德帝又看了一眼顾婉卿,见她一身白衣长衫显得单薄,明明已经入冬了为何不穿一件披风出来?那白色的身影默默的站在那里思考,显得很专注。

  “太子师,你来说说。”明德帝开口。

  顾婉卿抬起头,看着明德帝,眼神是坚定的。就是这一眼,明德帝便知道这个孩子有主意。

  顾婉卿说道:“回皇上,微臣以为,诸夏国书信中只提及到要求娶大昌国尊贵的公主,而并非点名道姓说是哪一位公主。”

  此话一出,在场的聪明人大致已经明白了顾婉卿的话,明德帝心中更是了然。

  顾婉卿继续说道:“听闻清歌公主位分尊贵,但说到底和亲之前曾是域承王府的郡主,并非慕容皇帝亲生。如此说来,大昌送往诸夏的公主也可以是某位王爷甚至高官家的小姐或郡主,只要皇上您愿意,大可以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一样也是大昌国尊贵的公主。”

  储玉顿悟,眼前的问题被顾婉卿一席话迎刃而解。明德帝也是颇为赞赏的看着这个少年。

  其实说这番话时,顾婉卿能感受到来自周边审视的目光。但一想到昨天夜里朝阳说的那番话,她又觉得于心不忍。如今世道,男权当道,女人生的再好,身份在尊贵都也只是身不由己的战利品和赠与品。她们被男人以各种利益和目的周旋在身边,朝阳身为公主却也没有不同,无非是相比于其他女子而言,朝阳更能卖个好价钱,仅此而已。

  欧阳霍溪看看顾婉卿又看看顾文生,狡诈的表情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好,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如此一来慕容皇后必会恼怒顾家,这个顾家小儿还真是会顶在风口浪尖上。

  顾文生则是不语,让人看不出内心,而实际上,袖子里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拳。

  回想昨夜:

  朝阳公主没有任何预兆的来了翙秧宫,一见到顾婉卿便二话不说跪在她面前,也不管她身边是否还有虞柯这个人,这颓然的状态哪里还有往日跋扈公主的影子,此刻她声泪俱下,连顾婉卿都有些愣了。

  朝阳开口:“顾婉卿,我朝阳一生高傲,不曾求过别人!可是这次我求你了!我没有母妃,太子不会帮我说话,二皇兄和七弟更是说不上话!只有你可以在父皇面前进言!你去帮我求求父皇吧!我不去和亲,我不想嫁到诸夏国。”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顾婉卿看着梨花带雨的朝阳公主这样跪在自己眼前,心中不免着急,可面上还是要不动声色:“此事没有定论,且求娶你的那人又不是慕容世家的老皇帝,而是他的孙子,是诸夏国王爷的儿子,所以你还是不要乱想的好。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顾婉卿没有骗她,后面这封和亲的书信所指之人是晋陵王慕容岚极的儿子,慕容清雪。是慕容皇室清字一辈的年轻人,并非前些朝代那种花季少女嫁与花甲老人的案例,那未免太夸张了。  顾婉卿以为朝阳害怕嫁给老头子才会如此抓狂,失了分寸。可事实并非顾婉卿想的如此。

  朝阳再笨,也知道顾婉卿会错了意,连忙解释:“不不是……我并没有误会,我知道要娶我的人是谁,我只是不愿意去和亲,我不想去别国。”

  顾婉卿若有所思,问道:“公主可有理由?”

  “我……”朝阳低下头,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咬着嘴唇,那嘴唇怎能经得住这么咬,早就变白了。

  顾婉卿见状说道:“公主有意找我帮忙,可却不愿将实话告诉我,如此一来,我又有何能耐帮得上公主?”

  闻此,朝阳抬起头,眼中闪过希望与光亮。顾婉卿知道那眼神中的含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先开口,将朝阳的想法统统扼杀在摇篮里:“公主信得过我,我自然欣慰,只是和亲是大事,处理不当必会为大昌带来麻烦,我不能对公主承诺一定会帮助您,但您今日不打一声招呼便赶来想必也是处于对我的信任,事到如今,公主又因什么而为难不肯说实话呢?”

  在顾婉卿谨小慎微的引导下,朝阳终于开口回道:“婉卿……你知道的我对你……我朝阳对你有心思,我实在不愿意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你……能明白吗?”

  顾婉卿虽然已经有些想到了,但通过朝阳口语中承认却还是头一遭,这不免让她有些心惊又有些心凉。心惊是因为朝阳竟然喜欢上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心凉则是因为,她莫名的感觉有些欺骗和亏欠朝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会怎样,说不定会为此感到羞耻,恨不得自己去死。

  而且以这位公主的性子来说,这事若是在她联姻之前传出去,必定是个大麻烦。而且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装作不知道蒙混过关,这事有些棘手了。

  顾婉卿不动声色的与其保持距离,说道:“公主的心意婉卿知道了,只是婉卿对公主并无此意,准确来说婉卿对儿女之事并无此意,实在愧对公主的情意。”

  这番话也是朝阳预料之中的,她有些难受亦有些苦涩,开口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

  朝阳强忍住泪水说道:“你从来不喜欢那些官家小姐,也从未对我动过心。但是我却一定要让你知道,若是我无心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心念之人是你,却要背负使命去嫁给一个不喜欢之人,说实话……那真是比让我死都难受。”

  顾婉卿不语。

  朝阳继续说道:“我今天来确实是莽撞了,但我还是希望能告诉你,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不是吗?即使有一天这宫里不再有朝阳,可你顾婉卿心里却始终会记得一个朝阳的对吗?”

  朝阳公主越说越激动,可顾婉卿依旧不语,朝阳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可惜并不能。

  “我从小就没有母妃陪伴,在宫里看似得到了父皇的疼爱,可处处都要留意着皇后娘娘的举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像二皇兄那样被打发了出去。”说着,又看向顾婉卿:“我跟小七都是如此。”

  “随着年龄长大,我们才知道其实我们并非没有母妃,而是母妃被害。若不是父皇的庇佑,我跟小七可能都不会平安长大,所以在这宫里父皇便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一切。父皇若是为了国家兴盛让我履行公主的义务我也只能认命。”

  朝阳叹了一口气,看向窗户外面:“虽然想死……但一想到后果,我便不敢……而这其中让我最牵挂的自然是你,让我最不甘心的也是你。我还没有得到你的青睐,甚至都没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就离开了,我不甘心……顾婉卿…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真是喜欢惨了你……”硕大的泪珠悄然而下,止不住,朝阳眼中的顾婉卿开始变得模糊晃动……泪水太多根本止不住……

  朝阳的这番告白,句句诛心,字字缴的顾婉卿肉疼,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会不为所动。

  “婉卿何德何能……”顾婉卿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婉卿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上公主,但一定会为公主在皇上面前进言。”

  “真的?”朝阳像是看到了希望。

  “是。”顾婉卿看着她:“婉卿人微言轻,此事若不成婉卿也别无他法,还望公主到了诸夏国便能将心中情意割舍。但若是成了,也只当是公主得偿所愿,公主的这份心思亦是不能再留,公主可做得到?”

  言下之意无论成功与否,顾婉卿都不会喜欢朝阳,不会接纳她。朝阳心里也明白,她之所以会答应帮忙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承受不起这份爱意而觉得亏欠。心中高兴却也苦涩,但这样也很好,就像之前说的,原本就知道没结果便不去强求,只希望能在她心里留住一角便好,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我答应你。”朝阳说着,她下定决心,只要能留在大昌,只要能看着顾婉卿便好。

  如此才有了朝堂上顾婉卿的一席话。

  而顾婉卿在说这些话之前,心里也是有些底的,她咬住明德帝不舍得朝阳,那就好办。

  此事争议不下,大臣们各抒己见,七个人说嫁,三个人说不嫁。虽是压倒性的建议,但明德帝还是宣布退朝,明日再议。

  映心堂:

  明德帝拿起黑子落下,开口道:“你一般不主动来父皇这里,今日怎么有功夫过来下棋。”

  祥麟一笑,眉眼间尽是温润气息:“能陪父皇下棋解闷,是儿臣尽孝的一种方式。”

  明德帝也是一笑:“一种方式?”

  祥麟应道:“是的,孩子对父母尽孝的方式有许多种,儿子知道父皇喜欢下棋,又知道朝堂之事让父皇烦恼,所以特意来陪父皇解闷。以此方式略尽孝道。”祥麟语气缓和,很是温雅恭顺。

  明德帝瞧着他温润的样子,心里的结着实解开了一些:“你今日不在,但朝中的事你知道了?”

  祥麟摇头,一个白子落下:“还未曾知道,儿臣只听说父皇为难,不知父皇可愿透露一二。”

  “诸夏国联姻一事,想必第二封书信你也知道。”明德帝开口。

  祥麟点头,示意知晓。

  于是明德帝将朝堂上的争论说了一番,顾婉卿的言辞和观点也说了一番。

  明德帝继续说道:“朕不好拒绝,可又舍不得朝阳,太子师献出此计,让朕觉得甚妙。说来朝阳那丫头是喜欢太子师的,只是太子师心思是否放在朝阳身上朕并不知晓。也或许太子师也对朝阳有意才设法阻拦,这些都未可知。”

  太子师对朝阳有意?绝不可能,祥麟是知道的,顾婉卿绝不会喜欢朝阳。

  祥麟落下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实际上眼中闪过的算计并未被明德帝察觉,他轻轻落下白子说道:“太子师的确聪明,可此妙计在儿臣看却有不妥。”

  “如何不妥?”

  “父皇您有几个女儿人尽皆知,慕容皇帝之所以能有如此请求便是冲着朝阳妹妹而来。”祥麟继续说道:“儿臣有些僭越的话,希望父皇不要怪罪。”

  “但说无妨。”

  祥麟将棋子放下,身子坐好说道:“抛开清歌公主不说,诸夏国早年曾将母后送给父皇,如今若不是因为慕容玖不退位,也不会导致诸夏联姻的公主身份如此尴尬。说到底此事并非诸夏国的错误,他们也只是不得已,反而诸夏与我大昌交好且甘愿降低身段,父皇怎能加以拒绝?”

  明德帝不语,静静听着祥麟的话。

  祥麟继续说道:“如今他们头一次开口向我们要一个公主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人家已经嫁给我大昌两位公主,而我们就拿一个外枝女子搪塞过去,会不会让慕容皇室觉得我们看不起他们。  若是被世人知晓肯定会加以诟病,这就会破坏了这些年来与诸夏国费心搭建的桥梁,母后也会因此在国家在慕容皇室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更别说还未过门的清歌公主。”

  祥麟此番言之有理,明德帝一时间陷入了思考。

  “你继续说。”明德帝开口。

  “是。”祥麟继续说道:“太子师生性善良,不忍见父皇忍痛割爱,骨肉分离,因此才有此计,父皇应嘉奖。但纵观全局,父皇还是应以大局为重,毕竟作为大昌国的公主,朝阳妹妹饱受父皇和人民爱戴,她就应该在必要时刻承担自己的责任,为大昌祈福,保国泰民安!”

  祥麟如此深明大义,明德帝心里很是欣慰。说到底,祥麟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和谋划。但是他没想到顾婉卿会在中间参上一脚,还引得皇上犹豫,无奈之下祥麟只能亲自到场加以劝说,以保计划无虞。

  但尽管如此,祥麟对顾婉卿还是有好感的,他并没有想要借此在顾婉卿的背上踩一脚,他不但没必要这么做,反而还要在达成自己目的的同时,不让顾婉卿因进言而被反噬,所以才在一番言语中巧妙的利用明德帝的不忍之心为顾婉卿开脱。一番思量着实巧妙。

  这一夜,明德帝、朝阳公主、顾婉卿、祥麟皆是难以入眠。

  福来早早的就伺候明德帝睡下,可榻上的人却辗转反侧,终是起身往书桌前走去。

  竖日:

  天降大雪……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都早。

  黄相府内:

  黄舜坐在院落的凉亭内,桌上的茶水冒出屡屡热气。美目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嘴中喃喃道:“恐有异兆。”

  身边不远处服侍的男童也随着向天上望去,只是在男童眼里,雪是洁白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翙秧宫院内:

  正殿窗户是开着的,下雪天风并不大。顾婉卿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口,看着天空之象,心中隐隐举得不妙,这是修行之人的第六感。

  不安的手不停的搓着紫檀佛珠。

  金鳞馆内:

  祥麟开着窗户,感受外面的寒气,看着空中的大雪,深邃幽暗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身后的妖兽们携带着一团黑色的怨气围绕在房间内,与天上的大雪相比,简直是一团污秽。

  朝阳邸:(朝阳公主宫殿)

  顶着大雪,福来带领一干人等来到了正阳邸。

  传皇上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阳公主、贤良淑德、为朕之爱女,即日起抬升朝阳  公主为慕容皇后所出之嫡公主、长公主,于吉日赴诸夏国与慕容皇室域承王爷之子慕容清雪完婚,仪式皆按照嫡公主仪制操办,由慕容皇后全权处理,钦此。”

  话音刚落,朝阳便不顾接旨猛然起身。她相信顾婉卿,但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她并没预料到,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竟是这般绝望,痛彻心扉简直让她不能呼吸。

  “我要去找父皇!”朝阳慌了,慌得在外人看来她死死挣扎的模样有些魔怔。

  她试图冲开人群,却被福来一干人等拦住。

  “你们放开,让我过去!”朝阳死死挣扎,想要冲破困境,可奈何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你们给我放开,都疯了吗!我是公主,你们敢拦我!”

  福来见此,只能朝身边带来的人使使眼色。方才还不敢太使劲的太监们,一见福来的眼色便毫无顾忌的将尊贵的公主制服住。一人抓一只胳膊、困住腿。说到底太监也是男子,拼起力气朝阳根本不占上风。

  撕扯中,朝阳掉落了两根头饰。漂亮的金子花钗就这样没入了地上的雪里。

  “你们都疯了吗!”朝阳濒临失控:“快放开我!我要去见父皇!你们都给我放开!”可任凭她怎能叫喊,那几个太监都不放手,朝阳已然到了声嘶力竭的边缘。

  “公主。”福来开口:“您如今是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过几日清歌公主便要从诸夏国出发,您也要同时从大昌国离开了。”

  朝阳狼狈的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是说不出的不甘心和绝望。

  “皇上说了,就您这么一个女儿,即将远嫁难免心痛,直到您出嫁前皇上都不会再见您,您便也省省力气轻些折腾。明堂已经为您打点好,婚嫁的一切物件和仪制皇后娘娘都会为您备好,这些日子您就先去明堂安心的度过吧。”福来说完,便一挥手:“送朝阳公主去明堂。”

  几个太监三两下便将朝阳抬走。

  明堂,是宫里的一间殿宇,并不住人。

  大昌国有个规矩,公主出嫁前一夜需要在明堂里独自守候一晚,这一晚不能见父母、不能见兄弟姐妹,连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要隔开,只有较为少数的下人伺候,第二日便要从明堂出发。寓意则是有些可笑,就像小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该断奶一样,明堂就是大昌国宫里作为公主出嫁前一夜斩断曾经的地方。

  只是到了明德年间,明堂第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朝阳也是自明德帝登基之后第一个被送到明堂的公主,准确来说应该是关进去囚禁的公主。

  这样的遭遇,与明德帝给她抬举的身份着实形成反差。

  入夜:

  翙秧宫:

  “败了?”顾婉卿摸着茶碗,脸上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她若有所思的考虑着虞柯的话,向皇上进言之事虽没有十成把握,但八成总还是有的,居然失败了。

  “皇上已经下旨抬升朝阳公主为嫡出公主,还让皇后娘娘为其操办嫁妆。”虞柯说道。

  顾婉卿刚要喝一口茶,却在茶具送到嘴边时停下,抬起头问道:“那公主人呢?”

  虞柯回道:“公主不接旨想要跑出去,于是被皇上下令关进明堂,不到出嫁之日不得出来。”

  这不像是明德帝的作风,准确来说更不像是明德帝应付朝阳的作风。

  虽然事不关己且事已至此不必再牵扯其中,但想着朝阳哭,想着朝阳的委屈,顾婉卿总觉得心里乱的很。那股歉疚之意又涌上心头,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思。

  手抬起又放下。

  “去明堂。”顾婉卿起身。

  虞柯跟随其后。

  不巧,二人在明堂宫门口碰见了储玉和子潇。

  “你怎么不在安阳王府,这么晚来宫里做什么。”顾婉卿诧异问道。

  储玉额头有微微细汗,显然是焦急来此,说道:“朝阳有事,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这么大的事,储玉他在外面都知道了。想必是下午传完圣旨就已经昭告天下了吧。

  子潇接着说道:“太子师也是为皇姐来此吗?”

  “自然。”顾婉卿承认,都走碰头了自然没必要说谎遮掩。

  储玉说道:“既然来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进去。”

  “好。”

  四人两前两后,进入院里,可到了正殿门口之后却发现不对劲,院里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连把手侍卫都不见踪影。顾晚卿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烈,子潇则飞快跑进明堂将门打开,可此时哪还有朝阳的踪影。

  “不必找了。”

  闻声,顾晚卿和储玉回头一看,见来人正是黄舜。玉冠于顶,墨发为束,夜空之下,白雪翩翩。黄舜打着一把青色纸伞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色狐皮大氅稳重不失华贵,顾婉卿觉得此人实在是气场强大,每次出现都会给人以神秘和压迫感。

  黄舜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不出现,出现不一般。

  而让她有心留意的却是那把青色纸伞上印的图纹——云顶仙鹤图。

  他怎么会拿着百里家的东西?这是顾婉卿的第一个疑惑。

  储玉和子潇不是修行之人,所以可能不懂。但顾婉卿是修佛之人所以知道,百里家修道之法已经无人能敌。修行之人几乎都知道,百里家的家纹是有辟恶鬼驱邪祟的功效的。

  黄舜在宫里打着印有百里家纹的雨伞,难道是因为宫里出现了邪祟妖魔吗?

  此事暂且搁置一边,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顾婉卿便心中有数,朝阳早就被转移了。皇上想要办事必然不会亲自出手,黄舜不知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知道他出了多少力,只是看着那张世间绝美的面孔,竟是那般讨人厌。

  “黄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潇诧异问道,但还是礼貌性的站直了身子,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子对待黄舜的尊重。

  黄舜亦是如此,对在场几人颇为有礼,说道:“皇上派人将公主连夜送出城外,现在早就已经在去诸夏国的路上了。”黄舜的声音很平静,而顾晚卿讨厌的就是那轻描淡写的态度。

  “什么!”储玉有些不敢相信,那口气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皇上下午才下旨,晚上就送公主出去,未免有些着急,不知这其中是否有别的缘故,亦不知黄相可愿意透露一二。”顾婉卿说道。

  黄舜面带微笑,却依旧静如止水,看着顾婉卿开口道:“皇上早就料到安阳王和七皇子会过来,便派我在此等候。”他这话里没有包括顾婉卿,那么今夜她的到来明德帝是否有预料到呢?

  黄舜继续开口:“皇上让臣转告王爷和七皇子,朝阳公主不仅仅是皇上的公主,更是大昌国的公主,享受权利与人民拥戴的同时就要承担守护人民的责任。王爷和七皇子亦是如此,只不过男女不同,身份不同,你们要为国家和人民尽职的方式也就不同。您二人若是不能理解和亲的意义便是不能站在国家角度上思考问题,皇上便也不会放心让您二位辅佐太子,更不会把大昌百年基业交由你们协理。皇上的苦心,希望二位能明白。”

  储玉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然后问道:“父皇的用心本王能明白,可是朝阳妹妹毕竟是父皇的女儿……父皇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朝阳不愿意,还是要强行如此吗?”

  “不愿意?”黄舜轻笑:“皇族之中有多少个身不由己,不愿意这三个字最是痛心也是最没用的,王爷如今能说出这番话便还是不了解时局动荡,您回去好好想想,假以时日便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和不忍。”

  黄舜的话使得顾晚卿瞬间呆滞,储玉和子潇当即一惊说不出话来。

  黄舜将目光放在顾婉卿身上,打量着一言不发的她,转而对储玉和子潇说道“几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黄某告辞。”黄舜转身走出明堂,而顾晚卿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平息。

  的确,皇家子嗣,有几个人是为了自己而活,又有谁能为自己而活。

  看着身后的明堂,顾婉卿知道今夜她太草率了。就不应该在乎别人的感受,就不应该被朝阳的请求干扰,就不应该脑子一热来到这里,还让黄舜给看见了,这事不出明天皇上也会知道。这宫里数不尽的眼线,顾婉卿懊恼自己差点坏了大事。

  “事已至此,王爷和七皇子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乏了,先走一步。”顾婉卿行礼准备离开。

  不料却被储玉叫住:“顾婉卿……你是否喜欢朝阳。”不知为何,问这话时,储玉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顾婉卿背对着他,她能感觉到寒冷,回答道:“我对公主,从未动过心思,只有应尽的责任。”

  储玉叹了口气:“也罢,朝阳一厢情愿,怪不得你,但愿她能想明白释怀。”

  “右相说得对,国家大事为重,今日是我疏忽莽撞,竟然鬼使神差的到了这里。”顾婉卿开口:“她是大昌国的公主,并非是我顾婉卿的公主。告辞。”

  实际上,根据虞柯的打探顾婉卿才知道,皇上的圣旨是当日下午宣的,但昭告天下的榜文却是当日中午就已经发出去,而且那上面的日子正是发榜当日,也就是说所谓的将朝阳公主暂时安放在明堂根本就是个幌子。那日公主是被喂食了软化筋骨的药而挣扎不得,最终被秘密人马送出宫的,顾婉卿储玉等人赶到时已经深夜,车马队伍早就出了晋阳城了。

  “虞柯,去查查,那日下朝后皇上都见过谁。”

  “是。”

  顾婉卿始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怀疑。储玉等人不知道内幕也就罢了,顾婉卿却是心有几分底的,此事必有蹊跷。

  金鳞馆:

  祥麟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站在窗口,从打开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月光。现在已经入冬,屋子外头的气温低得很,祥麟只是安静的呼吸,却时不时的会突出白雾。

  没了笑容的脸显得冰冷,没了温润的气质显得无情,事实上,真是的他就是这样。

  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他来到祥麟身后:“一切准备就绪。”

  祥麟回头,看着那黑衣蒙面的男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只有阴狠:“你派人盯着,确保载着  朝阳公主的车马进入万泉河口时再动手。”

  “是。”

  万泉河口,诸夏国境内。

  冬夜的冷风顺着窗户吹向了书桌的书籍上,那桌上的书本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顾婉卿去也就罢了,储玉……你为何要去……我不会让你坏我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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