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大黄救美
婆桫一别后，周涣一直没见到雨师妾其人。
窗间过马，乌飞兔走，旧冬留下的痕迹被时间熨得平整，春意渐浓，即便入夜也不再有料峭春寒。这天，周涣帮一个大户人家做完法事，顺便买了块红糖饼分给驿站旁流浪的乞儿，收到师父的信。
信笺素致干净，言语耿介板正：速赴余杭，吾亦赴来。师惊寒。
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水如棋局分街陌，山似屏帏绕画楼。
是处有花迎我笑，何时无月逐人游。西湖宴赏争标日，多少珠帘不下钩。*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阳光照射整座逶迤的城，这座城浸淫在繁华中数千载，连钱塘江水都卷着华丽的浪花。
大黄出身穷乡僻壤，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四处撒欢。
掐指一算，周涣有几个月没见过师父，务必送礼以表孝心，这时，大黄的狂吠隔街遥遥入耳。
周涣领教过大黄的无赖和咬功，心道完了完了，这次怕不是得全副身家赔光，拨开人群，大黄正对一肥汉咆哮不止。
“大黄！”
大黄对他的呼喊置之不理，翻了个白眼继续咆哮，肥汉嚷嚷道：“原来是你个臭道士的狗，还不把它牵走！”
周涣连忙道歉，大黄身后的姑娘拉着他的袖摆抽抽噎噎道：“道长勿怪，那人方才对我……是您家灵犬仗义出救。”
路人亦附和：“那浑球儿方才要非礼这位姑娘，您家狗才咬他，是条好狗啊。”
原来，被大黄追着的那厮名曰洪严，是附近臭名远扬的地痞流氓，见卖花姑娘眉清目秀心生歹意，打算借收保护费之由让她做自己的小老婆，附近老百姓受他欺压已久，然而此人姐夫是官府的捕快，抓进去过几日就会放出来，且会变本加厉地作妖报复，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大黄英狗相救。
再看恶霸洪严，虽被大黄欺负但气势不减。
“臭道士你干嘛呢！没听见老子让你把疯狗牵下去没！真是什么人有什么狗！”
“等我姐夫来了，我让他把这狗剁了做火锅！”
“臭道士你聋了还是哑的！不知道老子是谁吗，快让它停下来！”
周涣计上心头，招回大黄，歉笑道：“贫道不聋不哑，贫道和家犬初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兄台有所不知，家犬素爱高大威武的汉子，第一次见到兄台情不自禁。”
呸，越说心越恶心，大黄最爱美女了，从向雨师妾邀功开始，到现在为卖花女出头，途中带它经过秦楼楚馆，走不动的是它不是他，对男人鸟都不鸟，不仅不鸟还会吓人。
洪严啐道：“放你|娘|的屁，你家狗讨喜是用咬的？”
周涣无奈摸狗头：“它是有些与众不同。”复拱手道：“早听闻兄台是余杭一带有名的健壮美男，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有过人之姿，玉树临风，人模狗样，一看就不是当街调|戏民女，在衙门九进九出之徒。”
洪严虬须尽挺，环眼圆瞪：“老子就是这条街的街霸，要你个臭道士多管闲事，小心连你一块打！”
周涣抬手：“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既然自称是此地霸王，想必胆识才学过人，这样才能以德服众嘛，你手下的喽啰也听候差遣，若全用拳头解决问题，恐怕军心难立啊！”
他露出两粒虎牙，笑得人畜无害、天真可亲，道：“贫道就是想问你三个问题，若答得上，贫道绝不多管闲事，且跪下喊你一声大哥，若答不上……”
洪严轻蔑：“尽管放马过来！”
“好！且问你，狐狸的叫声是怎么样的？”
“……”
“大楚兴，陈胜王。”周涣立马自答，举起二指：“第二个问题，关羽为何是三结义中最早离世的？”
“……怪他自己倒霉，被阎王爷收了去！”
“因为红颜薄命。”
人群哄然大笑，洪严愣了半晌，经喽啰提醒恍然大悟，便要动手，拳出半路被拦腰截助，一看是个护卫。
“你！你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捕头是我的谁！”
“那你知不知道当朝绣贵妃是我家少爷的谁？”护卫问。
周涣道：“诶别转移话题呀！最后一个问题了——东南西北四种瓜，什么瓜不能吃？”
洪严哪里肯答，咬牙：“臭道士……！”
周涣高声道：“你呀！小傻瓜……”
人群哄笑，洪严虎躯一震，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眼神盯着周涣，全身上下的皮渐渐涨成紫红色，正要出手，护卫势若闪电平地一摔。
“轰——”
洪严四仰八叉，看见周涣窃喜的目光，旋即惊讶又欣喜若狂地盯着一处，顺目光望去。不远处清油金幄华轿前倾，走出个翩翩纨绔来，那纨绔在他上方探出头，一张标准的纨绔公子哥的俊脸，金丝雀在镶八宝玫瑰鎏金笼里叽喳，笑嘻嘻道：“是本公子太久没出门了，小虾小蟹也敢背着龙王在余杭兴风作浪了。”
“云……云公子！！”
余杭云家，皇商出家，富可敌国，当朝绣贵妃乃云家长女，云老爷贵为国舅爷，皇帝都得敬云家三分，别说他姐夫，就是他姐夫的头儿也惹不起。
“原来是洪大公子，朗朗乾坤的，你为何要打这位道长？”
“是他调戏姑娘，道长看不下去，所以教训他！”路人大声。
“原来如此，洪公子，那道长教训得好不好？”
洪严揩汗：“好、好、好……小的感觉恍然大悟！”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还不快滚？”云湦翻了个白眼，小厮接过镶八宝玫瑰鎏金鸟笼，他觑了眼欣喜若狂正要相认的周涣，嫌弃道：“小师弟，你怎么还这么矮？”
“……”
周涣由喜转怒，一剑挥去，云湦空手接白刃，摇头晃脑：“都说了好多次收好剑，不要一见面就划破师兄的脚背。”
“七师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杜鹃呼我我归休，陆有轻车水有船。笑杀西湖湖上客，醉生梦死恋杭州。*
钱塘奔涌，千帆过尽，余晖映上重粼，波光将整座华城鎏上了华丽的金。人来人往的余杭第一大酒楼临江楼沐浴余晖之中，小厮点燃待宵花燃香为云湦打香风，云湦缓品香茗，周涣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若说我是专程英雄救矮的，你信还是不信？”
周涣起身欲走。
云湦懒洋洋道：“好了，是孟师叔来信，说他和你会来余杭一趟，我便琢磨着来码头接你，岂料还真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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