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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送葬


  天还未亮,月娘便起身给郁儿穿好送葬的衣服,接下来便是要这一日的披麻戴孝,哭着声音给世人听。

  倾心、玲珑、临渊都穿着素衣,腰间缠着白布。

  审言也从渡口回了宅子,外面站了三十个伙计,五人一伍地站在苏府外面。

  有些与秦国公交好的官家,只是私下派了下人,打点了银子来,但是谁都没有出面,只是通过下人跟银子告诉你,他们知道了。

  灵柩便是临渊与审言合着其他两个伙计抬着,郁儿在灵柩前面,要等灵柩出了门,大哭一声,告了天地他的悲。

  月娘盯着郁儿别出什么事情,灵柩后面便是倾心跟玲珑了。

  出了苏府,郁儿便是一声哀嚎,惊得天都亮了起来。

  郁儿的母亲是妾不是妻,入不了秦国公的祖庙,只能埋在城外,因此整个送葬的队伍便是从苏宅往城外走。

  审言带的伙计,便是绕在灵柩周围,把倾心他们绕在里面,人太多,棺材太大,便走不了小路,只能走着东京城最大的官道。

  临渊抬着灵柩,哈着清晨的白气,看着官道周围的房顶,想着,若是这次被暗中偷袭了,便是真有些无可奈何了。启殡出丧的礼,不能带着大铁器,更何况他还要抬着灵柩。

  昨夜审言从渡口回来跟倾心商议是秘密派人埋了,还是要兴师动众正正经经地去出殡,苏府里的人都披麻戴孝,身缠白布。仅说了几句话,倾心便是不同意私底下秘密埋了尸骨。

  倾心说,一、郁儿的母亲贵为秦国公的妾,虽身份只比下仆高出些许,但终究是给秦国公生了子。既然秦国公特意写信给苏家,让其护到秦州。人未送去,本就已是失信。

  二、人死则必得行世间的礼,苏家如今虽然举步维艰,但仍旧有着力气去维护这个礼,若如今偷偷逃了,即便度了此次的难,世间的人又如何看苏家人必得谋者远处的利害,否则只有了眼前的好坏,着路便是走不长远。

  三、如今本就没有什么消息可以突破,四下里去问,这半月来,未曾有大的家户,被租赁出去,只有三日前,东京王家有一旧宅子租赁了出去,只能容二三十人,派人去看得仔细了,里面只不过是一户进京的官员罢了。即便真是这家被梅花门租了去,二三十人便也拦的下,况且,梅花门目前只出了鸡鸣狗盗之类,便从未下过恨手,不论是苏家,还是梅花门终究要在这几日,有人先动一动手。

  四、父亲告诉我,若是无路可走,不要跳崖由天定命,一定要自己反着身子再去找路。若这次梅花门真来了,便是先斗一次,若能赢最好,若是不能赢,便也知了自己的势力,再看能不能斗,如果果真不能斗,便安排伙计们四处好散,若是败了但是还能险中求胜,那便是要斗。至今依旧他人在暗,我们在明,若不用明,揪出来他人的暗,终究连斗,都无处可找。

  审言叹了口气说,大姑娘是真不怕死,眼前的死活都还未知,却仍旧想着之后的利害。

  倾心看了看临渊,临渊知她在要他帮她,便也点了点头说,虽说苏姑娘的方法莽乱了一些,但如今许多事情都走到了这步,搜了近七日的消息,依旧找不到梅花门能聚集到何处,他们要么是真早有预谋,在东京城早有了老巢,能窝着五六十人,要么其实是人还没到期,只是人零零散散的入了东京城,或者东京城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是要攻苏州或者杭州。但我们若是只等着日子到了,看梅花门如何去做,反而慢了一步,不若用自己去引梅花门,不论他们要攻何处,这次都应该会有人来偷袭,以梅花门的做事方式以杀人数作为奖赏,所以若有贪利者,会贪着这些钱财而来,若是能擒住一两人,便是能获得些许梅花门里的消息便是最好。

  审言在那里不说话,他知道倾心跟临渊说的都没错,人面对大事前,经常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了勇猛跟没有退路的不畏惧,反而得了生,只是他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能不怕死,真的不畏惧,他害怕自己的一个闪失便害了倾心,害了月娘,害了自己跟弟兄们。

  临渊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再说,见倾心又给他使眼色,也只能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曾经跟梅花门打过交道。杀过几个他们的人,也被他们追杀过一段时间,熟悉他们的暗杀的方式,只是已有两年未曾打过交道,还不清楚他们是否有了变化。

  审言看了看临渊,在估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又在想他会不会也是梅花门的人,毕竟从未听过有睡能在梅花门手下逃过的人。在审言心中,对临渊这种从半路突然出来,闯入别人身旁,但是又不知底细的人来说,往往这些人都是计谋里的一步暗棋,只等这局棋快结束了,他才会翻开身子让你去看他究竟是白还是黑。

  审言问,余公子是如何逃出梅花门的追杀的?

  临渊思量了下便是决定还是去说,话已说了一半,若不去说完,反而生了间隙,便回着审言的话,几年前,我给师父守孝完,下山后因为曾经的恩人蒙了难,后来知是梅花门下的手,但听说恩人家中仍旧有着活人,便打算去寻。在寻找的途中便是常遇到梅花门也在寻找她,因此便是常常互相见着血,后来杀了几个梅花门的人,便被梅花门盯上了。因为单只有我一人,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宣告天下,因此只是派了些无名小卒来杀我。后来或许觉得这个买卖不合算,杀我没任何好处。我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他们杀我也得不了名,还枉费了众多的人力跟财力,所以最后也便是不了了之了。

  审言便问,那余公子的恩人是谁,何以惹到梅花门了?

  审言在江湖上行走久了,便愿意去挖别人的心思跟背景,这样便是有恃无恐,若是遭了他人的暗算,若是未死,也便是能找到仇家。

  临渊要回,却被倾心挡住了,便是倾心回了审言的话,审言师哥,有些话终究是要掩在他人心底的,未要问的太透彻了。

  审言突然愣住了,想了想,笑了笑,便起身拜了拜临渊说,余公子勿怪,行走江湖久了,老毛病又犯了,莫要怪罪。

  临渊便也赶紧起身回拜,宋大哥,折煞我了,若你我现在在江湖中我得喊你前辈,怎容得我有罪怪你呢。

  审言便是坐了下去,仔细想了想,才回了话,行吧,这次我听师妹一次,但师妹必须答应我,若是有了危险,我让余公子、玲珑护你退,你必须退,不准有任何犹豫。若是犹豫了一丝,往后再有此事,我绝不退让。

  倾心笑着走到审言身边,拉着审言的手说,还是师哥疼我,容着我的性子。

  审言无奈地笑着说,若是疼你就能化了苏家的危,我怎么疼都行,我是真怕了你出了什么事,我无脸去跟师父交代啊。

  倾心摇了摇审言的手说,师哥不会的,出不了什么事情,有你护着我呢,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跑起来也不慢啊。

  倾心突然意识到临渊在她身后,便赶紧把摇着审言的手,缩了回去,当做无事一般,转过身子对临渊说,余公子,若你跟梅花门打过交道,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临渊还没反应过来,倾心为何突然变了调子,再去想就明白了,不自觉地嘴角笑了下,倾心本就在逞能,看了临渊的笑,脸不自觉地红了,转过头去,不对着临渊,只对着审言。

  临渊说,梅花门的人多愿意穿着粗布麻衣,仿若是平日所见的贩夫走卒,茶肆弄堂里的人,会躲在别人的目光之外,尤其是江湖人的目光之外,一点一点地靠近你,若靠得太近,便会来杀,他们不介意一次是否能杀成功了,只要伤了你便是足够,因为他们知道江湖里的人看不起的就是贩夫走卒,茶肆弄堂,江湖里的人的眼里没有他们,所以杀江湖里的人就容易了很多。跟我当时互相追杀的偏是这类的人,也遇到过两个是实实在在想要一次暗杀的高手,或许这也是梅花门的手段,在两种方式里互相的换,让你杯弓蛇影,弄不清哪一种,便是见谁怕谁。

  灵柩未曾在东京城遭了袭,审言抬着头抹着汗说,这些人再猖狂也终究是不敢在光天白日之下,在堂堂的大宋王都里杀着人。

  灵柩走到了城根才不再让人来抬,放入了马车里。一群人要出城,却被城门的官兵拦了下来,依旧要出城的文牒,月娘跟审言收拾了渡口跟苏府的所有文牒,也只够一半的人出,于是另一半便留在了城内。

  审言交代好了留在城内的人,让他们盯着城门,过几个时辰他便回来,若是有大宗的人尾随着他们出去,便是拦住,决不能放过来。

  于是他们便仍旧是一抹穿插在东京城外的苍翠里白。

  出了城门,郁儿便是仍旧一声痛嚎,再高一声天地,这里有人要去它处,这世间还有人念着她的好,望她走时能回一回头,莫要走的太快,伤了仍旧在留在人世里的心。

  玲珑问倾心,阿姐,为何丧礼有时候是慰藉死去的人的情感,有时候又是要照顾到活人的情感,我都快闹不清要照顾谁了。

  倾心便是回,无论是言语上是要去照顾谁,终究都是照顾活在人世里的人,亲人刚去的时候,怕人哭的太伤心,伤了自己的身子,便是用哭的太痛,会让人走不安宁,来劝慰着活在人世里的人,怕他们不知收敛,哭伤了身子。但如今要启殡出丧,便是对死者最后的礼,就要人世间里的人把情感都发泄出来,怕他们把这段伤憋在了心里发泄不出来,最后又弄伤了身子。

  月娘起了音唱了丧歌:薤(xie四声)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月娘唱完了,郁儿便是再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郁儿唱完了所有人便是一遍又一遍地唱,直到唱到了埋骨的地,这启殡的礼才算完成了。

  做法的和尚、道士早已等在了墓旁,见灵柩来了,便起了他们大慈大悲的音,把人世间的丧歌声接到了佛祖、仙人的音中。

  倾心不信佛祖仙人,便是在这哀戚里,也容不得自己去想其他。

  郁儿上了最后的三炷香,想哭,嗓子便已坏了,只能哑着声流着泪,磕了三个头。

  终究灵柩棺椁入了土,被人在上面扬着土,一层又一层地埋着。

  东京城四面平地,四条水路贯穿而入,想找一块离水的地埋人本就很难,如今倾心找了块高地埋着郁儿的母亲便是用了心,花了大钱。

  郁儿知道,便是用着力收着眼泪,来谢倾心,对着倾心拜了拜,还想去跪,便是赶紧被倾心扶了起来。

  倾心弯着腿,俯下身子平着郁儿的身子说话,郁儿,你记住了,你是秦国公的子,出生便带着尊贵,有些事有些人可以做,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做,这事你便是不能做。这种事情是人的骨头,若是做了一次,便是骨头碎了,以后便能做无数次,便被他人看不起。若是看不起,这一生便是毁了。有时候人活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要是散了,没了,即便活着也不过是仅仅是活着,再也成不了事,做不了人了。

  郁儿知了倾心的意思,便是再拜了拜说,倾心阿姐,我记得了,这种事情我以后便再也不会做了。我会留着这口气的。

  临渊抬着头四处去看,仲春后草木旺盛,便是把东京城的城外也染了一片青绿,看不得其他,想要站在高处看人,便是不行。从高处下来了,便看做法事的和尚有些怪。

  在寺里两年,虽然不行法式但是仍旧接触了些门路,再看的仔细了些便知了这些人是谁。

  临渊看郁儿跟倾心、玲珑正在说话,月娘、审言在处理棺椁,剩下的伙计只要四个靠着倾心近的,其他的便都离得坟墓跟和尚道士近了些。

  临渊便是脸上带着笑,也走在倾心身边,俯下身子,压着声音说,等一会,我说走,苏姑娘跟郁儿便先由玲珑护着一起往东南方逃,逃两里,便有人接应,昨日夜里已在那里暗藏了三匹马,只叫一个外人看着,带着口令,千万别弄错了,口令玲珑记得。

  玲珑原本一起低着头看着郁儿,想要抬头,临渊赶紧交代了下来,不要抬头,你们便是一直靠这么近,等会打起来,我便先砍伤几个人的脚,只要能脱身,我便来追你们。

  倾心原本按着郁儿肩上的手就紧了一下,瞧着郁儿,却是对临渊说,余公子,千万小心。

  临渊便是摸了摸郁儿的头说,郁儿,等会不管是谁叫你,只要你不识便是头也不回地逃,即便是认识也便是当做不识,他们擅长易容,千万注意。

  郁儿点了点头,临渊便起了身,朝着那群和尚道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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