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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许是由于梦魇后发了汗,沐浴后又吹了冷风,谢知初回房便觉得头重脚轻,四肢无力,耳内轰鸣。

  李协进房时裹了阵夏夜的凉风进来,谢知初睁了睁眼。李协尚未注意到她的异状,言说太后给了懿旨,查案便顺手许多,文帝纵然不悦也不会横加指责。

  见谢知初半靠着床榻边,罕见地娇软柔弱,那面色酡红似刚饮了酒。李协心神微动,亦坐在榻旁,握她的手,只觉触手温热,软若无骨。

  “今日可是想了?”李协温声问道。

  若是旁人看到,下巴都能被惊下来。何时见过喜怒不定的勤王爷对谁如此温存过,他能不突然削掉哪个王孙贵族的胳膊已是烧了高香了。从未听闻他流连于醉心楼或其他青楼小馆,京中曾盛传勤王不近女色,哪知他会对谢家搪塞他的一个庶女这般捧上了天去。

  谢知初摇摇头,“就是突然没力气,且让我歪一会儿。”

  “活动一下就有力气了。”李协挑起她的下巴,亲了下额头上的花钿,“我夫人真好看。”

  谢知初怎会不知他言下之意,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提醒她,该圆房了,成亲已一月有余,也已及笄,哪有夫妻两个盖棉被纯睡觉的道理。

  可刚发现李协便是当年领兵缉拿她和娘亲的那个戴假面的少年,谢知初又有些拿不准,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朝廷钦犯之女、问雪楼的余孽。若他不知,谢知初又不可能放弃复仇,这世间没有不走漏的风声,李协又是一个最为细心和警觉的人……

  “再等等罢,我有点怕。”谢知初精神恹恹,只觉倦怠不已,伸手去推身上之人,却因四肢酸软变得颇有些像欲拒还迎。

  “别怕,我轻一点。”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李协喉结动了一下,额间也渗出汗来。

  真真是燥热无比。夏衫凉薄,李协解了外衫,又把怀中人小心放在冰丝席面上,把玉枕推至一边,怕碰撞间磕到她的头。

  “我真不想。”谢知初严肃而抗拒地努力放大了声音,可落在李协耳中却变成了蚊鸣。

  “不,你想。”

  下一秒李协就笑不出来了。谢知初猛地一抬头,砰地一声,精准无比地砸到了李协头上。李协知她会三脚猫功夫,尚不知她还有颗铁头。因毫不设防,当下眼前冒出点点金星,待李协捂着头恢复了几秒,再看谢知初,可怜的谢小刀已经脱力昏了过去。

  李协始觉不妙,一摸她额头,当即唤纭娘进来,“夫人发了高热,速速请医者来。”

  纭娘急忙去了,李协又脱了谢知初的鞋袜,取了桌上的白酒,用帕子浸湿,给她擦额头和手脚心。这可怜孩子来盛京嫁给他,还没享几天福就病倒了,李协帮她理顺头发,只见她似是非常畏冷,又拿了床被子,自己亦躺进去把她搂紧,痴缠间李协的体温也升了不少。

  谢知初于极寒之间,感觉到一个暖热的怀抱,那人气息熟悉,怀抱厚实宽阔,不自觉便往里钻。

  又梦魇了。戴银色假面的少年冷冷看她一眼,一言不发,突然一转眼她便掉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呛了几口冷水,旁边有细腻湿滑的东西,似水藻,又似水鬼的发。

  “别过来……娘亲?楚楚在这里,不要丢下我……”眼尾有泪划下,没入发间。

  “怎么了?楚楚?”李协吻去她的泪,暖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谢知初眼前又换了景象。假面少年一瞬长成了公子,救下她,娶了她,知道她是问雪楼唯一活在世上的孽种,又戴了面具来抓她。像当初娘亲的夫君一样,温存时极尽宠爱,翻脸便只剩无情。

  “李廉阁……不要抓我……”谢知初连连后退,被那怀抱搂得更紧了些。

  李协莫名,又只能安慰道,“我抓你做什么?锁在床上?”

  谢知初充耳不闻,呜呜地哭了起来。

  医者很快前来,请了脉,又问今日可曾出汗吹风,纭娘忙道,“是了,夫人傍晚时分梦魇,后又说出汗身上不适要沐浴,随后又不顾劝阻,去池边走了一圈。”

  医者道,“这是病温了,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且脉象杂乱,有急火攻心之兆,加重了病情。老奴给开个药方,先把烧退了。”

  纭娘拿了药方亲去取药煎药,李协又换了个姿势抱着她。药终于端上来,又撬不开牙关,李协只得含了口药,口对口渡给她。

  折腾一番,高热退了,人也安分许多,不再吵闹蹙眉,乖乖地在床上睡着。

  李协问纭娘,“夫人为何梦魇?可曾说过什么梦话?今日未出府,是府内有什么反常吗?”

  “奴似是听到夫人呓语娘亲二字,其余不甚清楚。”纭娘仔细回想,“傍晚夫人说席子热,让换成冰丝席,收拾间从暗格掉了块银质的假面,夫人看后,就发梦了。”

  “去拿来。”

  纭娘从暗格中探取,疑惑道,“嗳?之前就放在这里,怎的找不到了?”

  李协道,“我看看。”

  纭娘退后,李协亲自翻暗格,借人高臂长之优势,从暗格最里面摸到一把刀,刀身向外,无刀鞘,把李协的手也刮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立马见了血。

  李协把刀递给纭娘,又掏出两块面具,一大一小,盯着面具若有所思。

  纭娘见他也不管那手上滴血,急道,“奴给您包扎一下罢。”

  李协摆手示意不用,那血在银色假面上抹了下,成了一道干红,更显妖异。

  “把这两个假面拿去埋了。”李协吩咐在门外值守的云开。

  “您今后不戴了吗?”云开问道,“我要做个标记吗?别埋了以后又想起来,让我去挖。”

  “不戴。”李协把假面掷于门外,“再废话,去挖坑把自己也埋了。”

  云开笑嘻嘻接了迎面而来的两块银,“不如我去熔了花罢。给您买两壶酒庆祝一下,默不作声护了这么多年,夫人终于想起来了。”

  “滚罢。”李协摆手。

  与其让她自己忆起当初,不如成亲时便主动告知于她,也免了这场高热之苦。他以为她忘了,倒是他失算了。

  这一夜李协未曾合眼,亲自给她擦汗喂水。

  好在毕竟年青,体质好,次日清晨便退了烧,谢知初睁开眼,被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吓了一跳。

  “你……你没睡吗?”

  李协道,“可算醒了。想用早膳吗?”

  谢知初狂点头,“好饿,想喝粥,撒点肉末的那种。”

  李协吩咐纭娘,“去膳房让做一道青菜粥。”

  “……”谢知初撇撇嘴,心累不想言语。

  李协喂她一口一口吃完青菜粥,问,“吃饱了?”

  “不想喝青菜粥,想吃肉饼。”

  李协气笑了,“我先问你两件事。”

  “你说。”

  “第一,你多大了?刚洗完澡跑到池边吹风?第二,高热刚退,就想吃肉,你觉得可能吗?第三,嫁与我之后,我可曾说过夫妻二人不欺不瞒,你做到没有?”

  “十五,可能,我欺瞒什么了?”谢知初瞪大眼睛,输人不输阵。

  李协想拿假面敲她脑壳,又想起已让云开拿去埋了,只能用手覆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谢知初终是忍不住,见他似是知道此事但不以为意,冒险问道,“八年前,你是不是曾到青州查案,捉拿朝廷要犯?”

  “是。”

  “……你还记得,当时你要小解,然后看到草丛里有张泥巴脸么?后来两名钦犯跳了崖?”

  李协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追逃犯追着追着,就要去小解?”

  自然不是。李协查起案多么疯狂,谢知初再清楚不过。在养安堂查案时,已近深夜,没有后援,他都能在那一直守着。没可能当初在青州悬崖边明明看到自己,还未声张。

  李协又道,“泥巴脸肯定记得,那双大眼格外好看,但那不是我第一次见那个小逃犯。”

  “嗳?”

  “九年前,我十四岁,父亲微服私访,来到青州。青州有间最大的茶楼,茶楼里我见到一个小姑娘,肌肤胜雪,眸若深水。身长不过桌子,跟在女掌柜的身后给茶客端瓜子果盘,力气太小,瓜果洒我一身,还懂得跟我说哥哥对不起。”

  “嗳?你说的是问雪楼吗?”

  “后来问雪楼被朝廷通缉,我担心那个小姑娘,便向父亲请命,接了这个差事,亲自带兵追缉。还真差点被我逮到了。”

  “嗳……”谢知初已目瞪口呆。

  “还想听?”李协斜她一眼,问道。

  “想听。”

  “有点乏了,改天给我做一桌菜,摆好酒,我跟你讲个三天三夜。”李协以手为枕,往榻上一躺,竟是睡了过去。

  “……”谢知初戳他戳不动,又眼尖见他手破了,想起暗格里自己之前设的机关,心如擂鼓,打开一看,果然假面已经不见。只得认命拿了药箱来,轻手轻脚地给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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