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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却说延庆殿相看之后,秀女们便回家各等消息,一月过去,瓜夫人日日焦急,不住派人往宫里及各处打探消息,回来于素莹说:“鲁嬷嬷说太子和三皇爷对你有些意思,如何一个月了也不见个动静?有几家的姑娘已经被皇子选去了,有几家没选中的,宫里也赠了礼物,让自行婚配,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如私下问问菽荟,你不是和她要好吗?”

  素莹听了,不以为意:“宫中严令秀女不得与皇子私相授受,况明明是没有消息,只怕礼物就要赠下来了,额娘急什么呢!”

  瓜夫人道:“我的乖女,跟了太子,自然享不尽荣华富贵,一世不愁,将来登了基,现成就能做妃嫔娘娘。你私下撺成此事,谁还去问罪不成。不如我去见见菽荟,那孩子心性最好,又不吃醋,你和她又要好,她定会应承的,就算万一她不答应,也不会说了出去……”

  素莹忙道:“那太子没有长性,不过是一时大话,额娘怎么就当真了,何况我每见菽荟,她都闷闷不乐,太子对她,不过视若摆设罢了,嫁过去几年,如今只有一个女儿,她那样家世,尚且受气,何况我呢,额娘你若是去,女儿便去桃源观出家!”

  瓜夫人道:“定是那文极姑子每每欲拐带了你去,我一定去道录司参她一本。”

  素莹坦然道:“额娘只管去罢,文极真人并不是旁门左道,见我明白些道家学问才想收我为女弟子,这样的事朝廷都是允许的。”

  素莹天天听些絮叨,便欲躲出去,等落选了,自然清静,于是带了茜菂,且去桃源观祝香,那文极真人请进茶室,素莹说了近日之事,文极道:“凡尘俗事,我不愿多说,你额娘若是明白人生一切,只不过无盼有,有盼无,犹如绞丝缠线,也就不会大费周张了。”

  素莹道:“若是我孤身一人,躲入这世外桃源,原是一件乐事。”

  文极道:“姑娘你心中存事,所以想躲躲藏藏,若是心中无物,何处不是桃源。”

  素莹:“每日在家,五音令人耳聋,何以至虚极,守静笃?”

  文极道:“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素莹谈起道经,渐渐忘了些烦恼。

  却说胤禛朝中诸事已毕,素仰桃源观主文极真人,修真养性,是个得道高人,只是仙家气候,不肯多染凡尘,拜了几次,文极见他有些参悟,不是浮夸之人,便略略能谈得来,此日也来桃源观,听得小道姑说文极道长在茶室与朋友论道,大感兴趣,意图也参与进去,走近茶室,只听文极说道:“清虚自守,卑弱示人,恰如佛家慧性净空,不嗔不怒。”

  素莹:“匡扶善弱,起死回生,往世不知,来世未见,此世长修,便有羽化之德。”

  胤禛忙走进来道:“虚则包涵万物,佛道之论,皆有清修之义,并驾齐驱,教化世人,使民从善,助世长治。”

  方外不行俗礼,三人按道家规矩见过,胤禛道:“听到妙处,便接了进来,请二位莫怪,我于道学略通,又研习些佛法教义,另西域盛行喇嘛教,听闻宫中又有洋道士,这些宗法信条,虽各有所异,然而都是劝人外行善举,内修德化。芸芸众生,除了奉我华夏儒学,再心驰神灵尊者,敬天畏神,可令世人修已度人。佛仙之道,以修身见性、舍贪除欲、忍辱和光为本,儒家之天根月窟,道家之吸露飨霞,佛家之慧雨香花,理出同源,并行不悖,若能融会贯通,实为圣人治世之助。”

  素莹听得好笑,便道:“你倒信的多,‘少则得,多则惑’,我且问你,若是你心中的神佛辩论起来如何是好?”

  胤禛道:“我将诚心分开,并非分成若干,而是每奉一圣,便全心待之,神佛大度,他们自入‘无我无境’,定会安然处之。老子不是也说过‘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么。”

  素莹听得有趣,文极道:“我道家不提一个‘信’字,若是信若神明,则锢了自己,道家先圣之教导我等,并未将道义言为条理,要自度万物而思之;再则,他若是有他信的,也是他参悟得到,原与你我无干。分辨并不为你高我低,而是为你我之道互开思境。”

  胤禛道:“道长所论匪浅,佛家也有印证:‘法无定法,凡言有定论,皆未通经旨之谈,犹如舍己之珍,数人之宝。’”素莹听了,暗暗钦佩。

  一时将及正午,素莹想要留下与文极讨教吐纳之法,胤禛道:“文极道长是有道家根基的,姑娘年纪轻轻,言语尚未参透,还是不要练习的好,不如就此别过,让道长清修为是。”

  素莹笑道:“公子怎么断定我未曾参透,修练不得,莫非公子认定我如儵(shu)鱼般蠢钝么”

  胤禛也笑道:“岂敢岂敢,姑娘的见识学问自然不是一般,否则如何入得道长的眼呢?”

  文极对素莹道:“我今日所练是自己琢磨的,害怕气血有所不顺,尚不敢教于你,你可改天再来。”

  二人便向文极告辞。出的门来,二人沿着柳堤行走,胤禛忙问:“还未请教姑娘的姓名,请问是……”

  素莹道:“瓜尔佳素莹,便是‘见素抱朴’之素,莹润如玉之莹。”

  胤禛道:“我家在京中经商,却是汉人,姓罗,名字叫做‘玉真’。便是‘被褐怀玉’之玉,‘返璞归真’之真。”

  素莹笑道:“你果然有些道行,连道号都有了呢。”

  胤禛见素莹行于草中,离自己远了,便吓唬道:“这里离山颇近,小心草里有蛇。”素莹信以为真,忙出来和胤禛走在一起。

  那边常青和茜菂早已叽叽呱呱说了半晌,见主子们出来了,二人便去看马车。常青从车里取出一个苹果给茜菂吃,茜菂摸着苹果说:“这是什么果子,我没有见过。”

  常青道:“这是外藩进……进来的果子,你尝尝。”

  茜菂尝了道:“好吃!你怎么不吃一个?”

  常青道:“我不喜欢吃脆果,我们家乡的果子都是甜软的,蜜 桃、枇杷、杨梅、蜜桔。哎,我给你唱一支我们家乡的歌子:

  小妹妹打扮好出了门

  树下遇见情哥哥

  阿妹你提篮儿弄什么

  阿妹脸儿像红果

  没看见杨梅儿熟透了

  快快地帮阿妹摘摘好

  回去迟了阿娘骂我

  摘好了杨梅说些悄悄话

  侬别早早想回家

  早早回家睡不着

  阿妹侬休要念哥哥”

  茜菂道:“真好听!可是这南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呢,这摘果子,又什么哥哥的,你给我讲讲你唱的什么故事?”

  常青笑道:“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胤禛见素莹长身玉立,穿着竹青色五福纹的衣裙,腰间系着青绿二色绣金线的荷包,颈若骄鹅,腰若柔柳。只见她随手掐下一只嫩条,团团绕了三圈,打了一个回转结,戴在手上,皓腕翠带,互彰颜色。这时候闻得后面传来“喀嚓”之声,原来是茜菂正在大嚼苹果。胤禛回身笑道:“怎么你们二人就自顾自吃了起来,快挑个好的来给姑娘。”

  常青便送来两只果子,胤禛取出方巾擦了又擦,递给素莹道:“这是阿驷阿客国翼登州进贡来的苹果,因是家中经手,故此送一些与观中,车中还有,送与姑娘吃吧。”

  素莹道:“初次相见,怎可乱要公子的东西,我吃一个就好。”

  素莹接过苹果,用指肚在上面轻轻滑动道:“真是光润,不忍心吃它呢。”于是吃了一口道:“比咱们这里的果子要香脆些。”

  胤禛又问:“姑娘府上哪里,我可否能送姑娘一程。”

  素莹道:“我家也在京中,且带了马车,不必劳烦公子了。”

  胤禛道:“今天相见恨晚,觉得没有说够呢。”

  素莹道:“听你说话甚是有趣,只是日尽正午了,你我既然都是道长之客,下回再论吧。”

  胤禛问道:“姑娘可是专一研习道经的?”

  素莹道:“自幼家里请了师傅,学的都是儒家典籍。道经只是粗粗通读,其中奥义,尚有不能领略之处,文极师傅所答,有时不能甚解。”

  胤禛道:“道经我也曾参详,姑娘若是不嫌在下学识浅陋,或可讨论一二。”素莹便问了几句,胤禛一一解答后说:“道像法相,都有相通之处,可以互为引证。”

  素莹将蜻蜓菱花扇扣在胸前,眼神儿只在胤禛脸上,听了入了神。

  胤禛突然问道:“姑娘在旗,今年可参选了吗?”

  素莹道:“可能落选了,宫里到如今没有消息,也无赏赐。”

  胤禛道:“如此甚好!……哦,我是说,宫里那些公公们,想必有眼无珠,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还是落选的好。”

  素莹道:“只是父母十分介意,整日唠叨不休,故此来这桃源观遣怀。

  这时候常青过来说道:“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夫人该念叨了。”

  胤禛听了,有些尴尬,面红起来。素莹低头揉了揉绢子,半晌笑道:“我家中也该记挂了,就此别过了。”

  胤禛眼见素莹登车去了,十分留恋,常青过来笑着说:“爷的眼珠子也要跟去了呢。看她打扮的还未出阁,爷就娶了如何?”

  胤禛道:“因是头一回见,刚才没敢问,再说此事还要汗阿玛做主。最近听说皇上因为太子娶妾的事情不大高兴,兄弟们都不敢弄这些事了,只有过些时日再说。”

  话说素莹上了车,茜菂便问:“那位公子是谁,你们怎么说了这么久。”

  素莹道:“他是个经商的,学问确是不浅,因此与他聊了两句。”

  茜菂道:“老爷夫人不喜欢这些商人,也不教来往。”

  素莹说:“知道了,何况看他的年纪,已经有了妻室,只与他做个朋友便是了。”

  胤禛打听到素莹住处,自此得空便悄悄约素莹出来,二人颇谈得来,胤禛道:“佛道渡人有限,世间有人循善,也有人作恶。道学更加高深莫测,凡人了解的少,如今反倒信佛者居多,可是信佛之人一味避世,意图来生。依我看若要世间人人乐业少争,紧要的还需法家。”

  素莹道:“可当今明明以仁孝治天下的。”

  胤禛道:“儒学在中原盛行已久,治世当用仁术,可对于祸乱之人,如何使得,比如三藩拥兵自重、鳌拜圈地乱政……”

  素莹不悦道:“我家是苏完部的,太傅原是我堂叔祖,虽然擅权,却无谋逆,且两次救了太宗皇帝。如今以罪覆沦,我家也衰落了,我以朋友待你,请今后勿再论及。”

  胤禛听了,面红耳赤道:“失礼失礼,请姑娘原谅。”

  素莹缓下脸色道:“不知者不为罪,我等小辈,自是不该论及先人功过,只是你一介商人,不去拨你的算盘珠子,如何天天议论治国之术,竟是‘越俎代庖’了。”

  胤禛道:“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过瘾罢了。我只是觉得仁义过头,为害不浅,比如朝中这些个大臣,如今趁着天下安乐,便揽权私用,大为不妙。”

  素莹道:“人心不足,皆因不能领略道之大义,便陷入俗务中,无法自拔,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出尘归真,我就不能,你既为商,更是逐利,倒像是百步笑五十步,这些道学,如何敌得过世间迷惑呢,可见我等也不过说说而已。”

  胤禛笑道:“是了,我进了桃源观,充个居士,出来了依旧是个俗人。”二人又抖了一阵书袋,方才散了。

  又一天胤禛与素莹谈及辞赋。素莹道:“古今辞赋,我最爱‘滕王阁序’,可谓字字珠玑,句句浓粹。”

  胤禛笑着反驳道:“你们女孩儿家,自然喜欢华丽辞章,以为绝妙,其实文章的第一要义,乃是崇圣导学,涤荡天下读书人之胸怀。要以此论,自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上了,比如‘滕王阁序’,篇中抱怨时运不济,自怜自爱之语居多,以唐高宗比拟楚怀王,实为大不敬也,再观此人‘斗鸡’之赋,便知道朝廷为什么不用他了。”

  素莹道:“辞赋与人之品性,大都互相映衬,先观其人,再品其词,犹如朝廷用人,先定其忠,再用其才。我等小民百姓,却不曾考量这许多,所以柳永之词,一样得以广传,只因的确写的出色。”

  那常青过来,耳语几句,胤禛道:“家父召唤,就此告辞。”素莹便回家了。胤禛来到宫中,原来康熙宣召诸年长皇子在体仁阁聚集,商议陕西旱灾之事,只有胤禩因事务离京未到。

  众人向康熙请安,康熙见太子从外面进来,揽于炕上坐了,二人寒暄数语。康熙命阿哥们起身落座,问道:“陕西旱情有愈演愈烈之势,且天旱之后,恐有蝗灾,因如何应对。”

  胤礽道:“此事还在于用人,户部那些官员,常年无过,已经习惯了无所事事,若是此次赈灾还交于他们办理,恐怕没有成效,百姓们不知好歹,只怨汗阿玛,儿臣举荐几人,交给他们办理,汗阿玛自然高枕无忧。”

  胤褆道:“太子举荐之人,定是常为太子办事之人,定不会错。”

  太子道:“内举不避亲,何况我是太子,找一些人来参事,也是应该。”

  胤褆又道:“古来蝗灾出时,都要施以法咒,可效仿古法,命钦天监会同有道行之高人行之,愿汗阿玛采纳。”

  康熙道:“有蝗灾的时候,凭由上天处置,是为惰政。且小民有愚钝之人,以为蝗虫是上天派遣,不敢剿灭,一任蔓延。若朝廷也如此,只有坐等百姓没有饭吃了。”

  胤祉道:“儿臣以为,应当先行豁免钱粮,使百姓不受两重之苦。”胤禛道:“只怕朝廷豁免,地方照收,赈灾之余,应当着力监督。将赈灾账目列清,颁布天下,如有贪弊,民间皆可告之。从前山东巡抚王国昌,截留赈灾的银米去补地方的亏空,于此不可不防。”

  胤禟眨了眨眼道:“可以发动民间之力,如今有钱之人,有了钱,便要图名,可是苦于才学浅陋,无缘仕途,可以择其中声名好之人,令其救灾,之后论功赏与官职;再则灾民聚在原地,一无钱粮,二无营生,此为生变之源,如今京中有吉地工程,正需人力,可以调青壮灾民入京给以事做,不必另调工匠,此为一举两得。”

  康熙听了赞道:“不错不错。”

  胤禟红了脸回道:“儿臣怎敢居功,此是近日八哥与我论及蝗灾时说的,我听了叹服,所以说了出来。”胤褆等称赞不已。

  胤禟见胤?正在发呆,便提醒他道:“十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也说于汗阿玛听听。”

  胤?醒了道:“我在想,这蝗虫若是用油一煎,不知道味道和鹌鹑比起来怎么样。”

  大家只得小声笑起来,胤禟道:“汗阿玛在说正经事,快别胡说了。”

  康熙也止不住笑道:“若是真能吃,倒也好了,只是百姓受灾,连粮食都困难,又哪里来的油煎呢?你这话快赶上‘何不食肉糜’了,哎,也只有你才会这般逗趣。”

  胤禛道:“赈灾之事,若远去岂不麻烦,宁夏府米粮充裕,可先调集解燃眉之急,此事需朝廷下令,否则甘肃布政司,恐又推脱。”

  胤?道:“对了对了,的确是这样,儿臣听过一个笑话,两县之间,将蝗虫赶来赶去,只顾自保,何况两省之间。”众人又笑了。

  胤禟道:“儿臣自己的见解,灭蝗须有预备,当灭于未起之时,待长成翅膀,剿灭就困难了,不如我去问问白晋,看看他有什么奇方妙药,此事过后,各地灭蝗应当未雨绸缪。”康熙称是。

  胤祥道:“四哥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朝廷一味支出,下面的人无所顾忌,不如将一部分赈济钱粮,改为借贷,明年年成好时地方再还于朝廷,至于两年三年尽可。如此可免贪弊。”

  胤祯道:“三哥所说豁免之事,一概免了不妥,有失公平,应当按照灾情大小,各州县实施不同才是。”

  康熙道:“尔等所言甚好,我自会安排办理,尔等切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才干彼此不输,将来辅佐胤礽,我大清何愁不治。”于是众人唯唯而退。

  那胤禛恨不能前去赈灾,立下大功,好令皇父刮目相看,谁知康熙问了许多,将好的策略,拿去令朝中大臣办理,心中郁闷不已。想起来要与素莹谈论诗词,便将自己的诗稿,除去称颂之作,抄了一本与素莹看。

  素莹看到其中“公子诚拭林檎赠,佳人笑折柳丝环”不由笑了,又道:“‘霜凝鸦背白,沙映马蹄干’这两句极妙!我虽然没去过大漠,看了这两句,就好像看到了大漠风光,旷远绮丽,仿佛就在眼前似的”一本看完,素莹称赞不已,合上书咏道:“石家击碎珊瑚树,飞燕密攒(cuan)玛瑙钗,

  好树一花生百子,中含琼液笑当阶。

  这一首绘形摹意,词境俱佳,古来吟咏此物的,当以这一首为冠。”

  胤禛不好意思起来,道:“姑娘谬赞了,玉真实在愧不敢当。”

  素莹也将自己的诗册交与他,胤禛看了笑道:“可知你刚才哄我,你的诗作明明高于我的。”

  素莹笑道:“我也是先论其人,再论其诗。”一语说完,窘迫不已。胤禛听了,十分受用,又恐素莹羞涩,忙说道:“我喜欢这几首。”说着指给素莹看:

  人生若只如初见,天应玉成双瑁环,七月七日长生殿,三生盟誓谁为念。

  清平乐转鼓角乱,雨霖铃掩悲声惨,绝色自古薄命叹,都道祸起红颜乱。

  绝世一对青凤鸟,争教两处离魂。一朝误入金藩篱,谁与谐声。

  俊帝豢以珍馐,常仪夜开水镜,却悲其中孤凄影,啼尽悲音。

  相逢无语,天阙锁禁金丝羽。琢玉成饰,睹物思人强比拟。

  若有缘时,姮娥难飞广寒里。若无缘时,一飞两断应无系。

  辛苦最怜天上月,奔波成镜,却照离人面,离人萧索待月圆,月圆之时人不见。一丝尘缘堪留恋,自在争如,梁间双双燕,长天不教痴心断,春江多情送花笺

  谁念西风独自凉,纷纷乱时尘飞扬,金石散轶人不双,

  自君去后泪千行,半世难觅茶酒香,茕茕白兔自断肠。

  胤禛问道:“姑娘可是经历过什么伤心之事么,如何写的这样悲凉?”

  素莹笑道:“我小小年纪,幸而过得平安自得,哪里经历过什么伤心之事?你以为古人就真的个个写的真情实感?只要假装陷入那种心境,不过是将字词连缀做戏而已,要不然怎么叫‘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胤禛道:“对呀,我回头看自己从前所做,也有无病呻吟的。对了,姑娘你不是说喜欢宫里头的花园,只是无缘得见么,正好我家里最近在为一处皇家花园包工采泥,那里面虽然有些荒废,景色却更为别致,此刻我们去那里转转如何?”

  素莹见天色还早,便上了车,跟在胤禛的车子后面,来到一处荷园,只见常青与看门之人说了几句,那人便开了园子,四人进去。

  胤禛道:“这里叫枕荷居,原也是皇家圆池,后来水路淤堵,有些荒废了,我家里领了这里的工事,所以进的来。”

  素莹见秋风微摇万亩残荷,蜻蜓摇曳,野鹤飞梭,别有意境,便道:“废弃的园子已经如此广大秀美,不知道那正经的御苑,要多么漂亮了。”

  四人便沿着湖岸漫步,一时突然下起雨来,四人忙进了一处草阁避雨。常青道:“这里走回去很远,我去门房要些蓑衣蓑笠。”

  茜菂道:“你一个人抱不动,我同你一起去。”那二人便走了。

  胤禛和素莹寻一处草榻坐了,素莹道:“皇家真是浪费,这里竟然弃之不用,依我看在这里修一处幽舍,围上假山,那边布丛竹以分水,隔复廊以错景,对岸再弄一座亭子,荷叶浮起曲桥,烟柳裹住清波,可以互为景致,方不辜负这些荷花。”

  胤禛笑道:“你说的倒容易,你知道这一起一造,要花多少钱么,虽说是皇帝家,可大有大的难处。”

  胤禛见素莹头帘湿了,在秀额上拧成几缕,腮边垂发上面凝着水珠,眼眸凝着笑意,瓷青地菡萏花的衣服微湿,透出女儿香来,一只手撑在榻上,便觉得她说不出的皎洁白嫩。胤禛心下想到,此处离门房甚远,陈福他们一时回不来,便禁不住去捉那只手,却捉了个空,原来素莹恰好将两只手伸到脑后去整理环发。素莹尚不明白,便问胤禛:“怎地你的脸色如此赤红,必定是着了湿气,这里草榻潮湿,不可久坐,你我还是起来走走吧。”胤禛只得勉强起来与素莹踱步。

  素莹道:“看,这后面还有一副梯子可以上去的。”

  二人上了敞阁,素莹见草阁一角有一件案几,上面有笔墨,便去观看道:“这里从前有人来过,还留下了这些,只是落灰了。”

  胤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于是拿砚台伸出去檐下接了雨水,素莹取了一块旧墨磨开,胤禛展开一幅纸道:“五月里这里的荷花很美的,我还写过两句。”于是打开纸写下:“袅袅摇波碧,亭亭沐雨红。”

  素莹盯着那两句沉思起来,胤禛笑道:“前番你对句都是脱口而出,一定是这两句写的太平了,反倒要你费神弥补呢。”

  素莹笑而不语,提起笔来续道:“凭风多拂拭,意态添几重。”

  胤禛见续的两句,竟与自己的字体相差无二,不由呆了,道:“奇了奇了,若不是姑娘就在跟前,我还以为是自己写的呢。”

  素莹笑道:“上次见了你的诗集,就觉得你的字体不凡,所以学了来……你的这个‘波’字,写的如同作舞一般,倒有些难仿。”于是又写了几个,便仿了出来。

  胤禛道:“姑娘这可是绝学,在下佩服!”

  素莹面色微红道:“自来看到好看的书法就忍不住仿作,不过是微末小技,不值一提。”

  素莹又写了几个字,却是瘦金体。胤禛道:“虽然字体极美,后世却不愿意仿效,还是端庄凝重之体最好。”

  素莹道:“岂可因人废字呢?赵佶的字若修竹曳风,蔡京的字若旌旗飞展,严嵩的字若岱石巍立,皆可以领百代之先,都说写字能移人性情,我却不信。”

  胤禛提笔仿了几个道:“我却写不像。”

  素莹道:“临摹之前,先要摹其心神,比如神龙帖,要先寻到几分醉意,那笔画犹如醉的碰了壁,又折了回来;至于瘦金体,犹如塞了仙丹,骨头没有四两轻了呢。”说着撑不住自己先笑起来,胤禛也笑道:“方才姑娘还说写字不歪性情呢,这可是歪到哪里去了。那么请问姑娘,你仿我写字的时候,心中作何想呢?”

  素莹笑道:“你若问起来,少不得捞两句现成的诗句夸你,‘云迷入梦林间鹤,浪逐忘机水面鸥。’”

  胤禛面色微红道:“姑娘谬夸了。”

  二人便画论了一番历朝历代的书法,素莹看着外边道:“他们两个回来了,好像还带了炭盆。”是二人下了楼,陈福抱了许多物事,茜菂兀自抱怨不休道:“也不分给我一些,必定要自己全抱上,袖子都湿了。”于是生起炭炉四人烘烤起来,待雨停了,便作别各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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